薛时野眸光微转,伸手在安连奚唇边擦了擦,拭去那里沾着的一点糕点渣,转而问:“小乖想去蜀州看看吗?”
倘若影锋无法把人带回来,届时他不介意亲自前往蜀州一趟。
安连奚不明白怎么话题就突然转到了去蜀州上,但他回视薛时野,半点没有思考地道:“你去我就去。”
薛时野指尖陡然一滞。
少顷,几乎是瞬间便已难以克制地垂下了头,亲上了那张让他心头发软的唇。
从轻柔,到热烈。
诉说着他此刻的心情。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让他觉得怎么疼都不够,只想将人小心捧在心上,不敢有分毫慢待,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锁在身边才好。
安连奚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有什么地方特别,让薛时野这一吻持续了许久,久到他感觉快要无法呼吸了。
安连奚睁开眼,眸中洇了层湿意,显得那样可怜,眼尾微红的模样,带着些许无措与茫然,仿佛受尽了委屈。
一副被欺/负得狠了的样子。
薛时野眼神微暗,给他渡了口气,接着才缓缓撤离。
安连奚大大地喘了几口气,眼尾还在乜他,“你怎么又突然亲我。”
薛时野看着他,忽而道:“下次先问你。”
他的眸底噙着丝笑。
安连奚顿住,接着就背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他又说不过薛时野了。
这个人烦死了。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薛时野望着突然转了个面对着自己的后脑勺,无声笑了。
他的小乖实在可爱得过分。
不过安连奚没能气太久。
薛时野的嗓音在他身后幽幽传来,低沉浑厚,丝丝入耳,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直达人心,“我错了。”
安连奚就默默原谅他了。
只是,也稍微等了三秒,这才回过身去,“王爷,还有多久才到围场?”
先前他只顾着算日子去了,都没问围场离京城有多远。
薛时野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闻言只是把人往身前又揽了揽,道:“两个多时辰,你若是觉得困了,可以睡一觉。”
安连奚倒是没有拒绝,两个多时辰,那就是将近五个小时,确实可以睡一觉。
围场此时早已被重兵把守,等岐王府的马车到时,营地已然建立得差不多了,皇上和诸位宗亲的帐篷全都搭建好了,落座在营地四处。
岐王府的车驾到时,围场的营地中已有不少大臣提前到了,这些人估计都是天还未亮就已出发的,必要赶在皇上到前聚齐,如此方可恭迎圣驾。
三两文臣聚在一起,武将则围在另一端,显得泾渭分明,却也井然有序。
当标有岐王府印记的马车驶入营地外时,充斥着嘈杂的营地倏然一寂。众人纷纷转眼望去,心中皆是明了,但都难免诧异。
岐王竟然这么早就到了,往年这位可都是最后那一批到的。难道是因为今年的特殊?毕竟陛下可是将逐鹿这等大事交给了对方。
在众多或猜疑或打量的目光中,有一道视线尤为明快——看到这辆马车的沈玦站在一众武将中尤为兴奋,当即就想冲过去,结果衣领就被人扯了一把。
“你做什么?”沈玦拽回了自己的领子,拧眉,不悦地去看刚才拉着他的谢景。
谢景微微颔首,示意他看前面。
只见马车此刻车帘大敞,沈玦顺着看去。
他表哥那张极具攻击性的冷淡脸庞出现,他身材颀长,身形俊伟。在他怀中,还抱着一人,那人被毯子遮盖住了面容,一丝不漏,小小的一团就这么安静窝在对方胸膛之中。
沈玦脚下彻底顿住,同时十分别扭地朝谢景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
还好他方才没直接冲过去,不然以他的习性,要是这一道大嗓门吼出去,少不得要把人吵醒了。
恰在这时,薛时野往他这边扫了一眼,看见了沈玦。
沈玦身子僵了僵,露出个假笑,然后在薛时野的示意下跟随对方一道去了后者的营帐。
他落后了几步,过去时,张总管站在门口。见他来,张总管对他笑了笑,“世子爷来了。”
沈玦脸上露出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小表哥正睡着,也不知道表哥找他来有什么事,但自己最近应该没惹什么事……
接着,在张总管掀开帐帘后,沈玦走了进去,视线落在床边坐着的人身上。
“表、”刚说了一个字,薛时野就朝他望了过来,沈玦后知后觉压低了音量,“表哥,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薛时野瞥了瞥他,“近日你在禁苑过得可还好?”
自中秋过后,沈玦就在薛时野的安排下入了禁苑,加入了龙禁卫,这也是为他日后承袭定国公之位打下铺垫,不能再向之前一样整日无所事事。
当然,这其实是老太君的主意,最开始让沈玦去军营历练也同样是为了打磨沈玦的心性。
沈玦一听,颇觉受宠若惊,格外感动。表哥居然也有关心他的时候,他的声音都不禁拔高了几分,“好!我过、”
话还未说完,沈玦忽然感到脊背一寒,紧接着声音重又消了下去,“我过得很好,表哥不用担心。”
薛时野深深看他一眼,道:“是外祖母要问的。”
沈玦嘴角一抽。
他就说表哥怎么突然关心他,合着根本就不是对方担心,而是他的亲亲祖母。
沈玦死鱼眼,“我知道了。”
薛时野:“下去吧。”
多的话一句也没有,沈玦‘哦’了一声,乖乖退出了营帐,往外走出去的背影
待他离开,薛时野这才微微回首,只见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
安连奚的下半张脸都埋在被褥中,圆圆的猫瞳盯着薛时野看。
薛时野顿了下,“醒了?”
安连奚是被刚才沈玦的那一声喊醒的,或者说也睡够了。早在之前就迷迷糊糊醒来过一回,但是没多久又继续睡了。
听到薛时野问,安连奚在被子底下点了点脑袋,而后,闷闷的声音就从被子里响了起来,“王爷什么时候去见过外祖母了?”
他怎么不知道。
薛时野转过脸,言简意赅道:“去过一次。”
安连奚半点没怀疑。
只听薛时野忽而又问他:“可要出去看看?”
安连奚当然想出去逛一逛,看看这皇家的围场长什么样,薛时野便将他从床榻上捞起来,带着他出去。
没走出一段,安连奚突然扯了扯薛时野的袖子,小小声问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在看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安连奚总觉得时不时就有人用目光扫向他,还不是看看就算,而是目不转睛地盯视过来。
那眼神……实在是让他无法忽视。
现在围场上众人都汇聚在这里,营地前的空地上,文臣门摆好了桌子,坐下后一起谈天论地。武将们则是在另一侧设了几块标靶,已有几人拿上了弓箭准备练箭,许多勋贵子弟都混迹其中。
安连奚的视线不断往那边扫着,就见其中一人弯弓搭箭,‘咻’的一声,箭矢急射出去,落在了靶子边沿。又有一人的箭矢紧追而上,落在另一个靶子上,接近靶心的位置。
他看得聚精会神。
不知何时,一道熟悉的身影靠近,同样是挽弓搭箭,动作利落,甚至隐隐带上了丝丝杀伐之气。咚一声,箭矢直直射中红心,箭羽震颤发出嗡鸣,响彻在营地上空。
这一箭使得场上众人齐齐看去,发出赞叹,叫好声不断。
安连奚也‘哇’了一声。
薛时野扫了那边一眼,目光微沉。
张总管适时说道:“王妃想看射箭?不若走近一观。”
安连奚点点头又摇头。
想看,但是在这个位置就好了,那边人也太多了。
张总管还未来得及再说,身上就落下一道视线,不用说他都知道是谁。他咳了咳,继续:“那王妃想不想看王爷射箭?”
听到这话,安连奚转过头去看身边的人。
薛时野神色淡淡,目光早已从张总管身上撤离,此时立在那里,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气场。
安连奚正想拒绝,他就知道薛时野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性格,但他的话还没出口。
就见薛时野略一侧首,低声开口道:“想看?”
对上他黑沉的目光,安连奚要说的话忽然转了个方向,点点头,轻声说:“想。”
薛时野挑起嘴角,抬手在他发间揉了揉,“那在这看好。”
话落,薛时野抬步朝人群中走去,背影挺拔,站在那里,如鹤立鸡群。
安连奚怔怔地。
那边,已经有人递上了弓箭。
“表哥要射箭啊?”
沈玦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过来。
安连奚转眼看他,喊了他一声,“小表弟。”
沈玦笑嘻嘻的,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还被自家表哥打击了一番,“小表哥!”
安连奚被他脸上的明朗笑容感染,跟着笑起来,“最近是不是很辛苦呀?”
“小表哥你知道了啊?”沈玦说,“还好,也不是很辛苦,比起在军营那阵儿要好得多。”
安连奚颔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鼓励道:“好好努力,你以后可是要当定国公的人。”
他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若让有心人听到了,没准还会议论开。
沈玦被他说得心潮起伏,是啊,他以后是要当定国公的。念及此,他顿时生出豪情万丈。
但沈玦还记得当下的情形,又看向前方,“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今年居然能看到两回表哥射箭,这箭术……啧啧。”别的不说,光是那只手箭术就够他学的了。
在听见‘这么多年’后,像是触发了某种关键词,安连奚的注意力转到沈玦身上,抓住了重点,问:“两回?”
沈玦应了声,“小表哥你上次没看到,第一次就是表哥提箭射向孙老二,一箭就……”
说到这里,张总管正想打住,沈玦便已自发停了下来。
一箭就射穿了孙老二的眼睛,这话可不能当着小表哥的面说。
张总管突然就松了口气,小世子也长大了啊。
都知道要为人考虑了。
安连奚听得一愣,原来第一次他也有参与啊……
正想着,另一头在众人的围观下,薛时野伸手接过,宽袖微微挽至上方,显露出其下具有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挽弓射箭,一气呵成。破空之声直传入原处的安连奚耳中,只见被拉至满弦的弓箭骤然一松,反射出的力道直将箭矢震慑出去。
随着一声嗡鸣响起,又是两道破空之声。
只见第一箭在正中红心后,箭矢直/插/入了靶心几存,只剩箭羽在靶上,竟是直接穿透了过去。不多时又是一箭,以锐不可当之势,径直破开了前一箭。
单是这一手就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孰料第三箭下去,木靶承受不住这绝强的一击,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似要折断一般。而靶心则伴随箭矢被撕裂的声音砰的一声破开。
三箭接连下去,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全都来不及反应,一瞬后,爆发出来的叫喊声几乎震破天际。
安连奚傻呆呆看着薛时野朝自己走来,太过专注的视线让他眼前好像出现了重影。
沈玦见他过来,忙一溜烟跑开了,却是冲向前方那群人,“我也来我也来,让你们看看小爷的英姿!”
然而他过去时,那边几乎已经被人围满了。
方才这边的动静不小,看到射箭之人时,更加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此刻薛时野走开,所有人再也忍不住,纷纷发出剧烈的讨论声,刚才被三箭穿过而破损的靶子已经被人围满了。
“好厉害啊!”
“岐王的射艺真真是一绝啊!”
“方才我的耳朵都被这靶子发出的声音震住了!”
场上武将居多,那些勋贵子弟们也都是些对箭术颇有研究的,眼下看到一个箭术如此高超的人,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此刻全都对其追捧不已。
若非那是岐王。
想必现下已被这些人给围起来讨教了。
无他,实在是被其这三箭折服了。
同样折服的,还有安连奚。
虽然他不会射箭,但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见过薛时野射箭后不为他的射艺感到惊叹。
直到薛时野走到近前,安连奚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原来之前张总管说的那些话不是简单的追捧,只是实话实说,甚至还多有不及。
薛时野的声音响起时,他才慢慢缓过来,只听对方问道:“想不想试试?”
安连奚仰起脸,满眼都是崇拜,“可以吗?”
这下子,他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围观,就算挤入人群又怎么样。
安连奚还是首次直面自己的慕强心理,薛时野的箭术真的好厉害,这样厉害的人,要教他射箭了。
薛时野笑:“可以。”
话落,他瞥了眼张总管。
张总管迅速明白过来,点头后就往另一边走去,准备提前布置好场地,以供给王妃练箭。
安连奚还以为薛时野会带着他往人群那边走,不料却是反方向。
不是要教他射箭吗?安连奚有些愣,一时还没想明白,薛时野是反悔了吗?
及至薛时野带着他走了好一段路,此处远离了刚才的喧嚣,安安静静的。
张总管正站在一旁指挥着几名侍卫插好箭靶。
薛时野牵着安连奚,“走吧。”
安连奚被这个阵仗看呆了,他看了看拉着他往前走的人,原来对方什么都知道……
在安连奚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对方这样了解他,即使是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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