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连奚知道薛时野这是还在为那次他受凉的事折磨自己呢,也不忍看他这样,硬着头皮吃了几口。
薛时野心下一悸,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了句:“待午时过,徐赫就要入府了。”
徐赫,即徐知府,听到他这话,安连奚顿了顿,又多喝了小半碗汤。总不能让人过来的时候自己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太子妃也是要面子的。
薛时野见他喝完汤,唇角翘了翘。
安连奚放下碗,就听到薛时野说:“嘴角有颗饭粒。”
“嗯?”安连奚摸了摸嘴角,没有。他心道自己才吃了几口饭,怎么还沾到嘴角上了。
薛时野:“还在。”
安连奚:“哪呢?”
薛时野点了点自己的唇边,安连奚顺着他指的位子去碰,依旧没有找到那颗饭粒,索性放下手,“你帮我。”
说罢,安连奚把头凑了过去。
薛时野眸中划过一抹笑意,倾身过去,在安连奚略显茫然的表情中,含住了他的双唇。
安连奚瞪大眼睛。
太子学坏了!
“骗子!”安连奚被他放开时,脸都是红的,往后仰了仰,用指控的眼神看向对方。
薛时野一笑:“太子妃说的是。”他本来就是骗子。
安连奚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撇了撇唇,不说话了。
两人用完膳没多久,就有下人前来禀报徐赫到了。
薛时野抬了下手,“宣。”
安连奚和他并坐上首,一只手还被对方握在掌心把玩,一根指尖一根指尖地用捻着,动作亲昵又自然。
待徐赫进来,安连奚想抽回手,结果不出意料的,抽动。他转眼瞥了眼薛时野,薛时野唇边噙着抹浅笑。
“见过太子,太子妃。”徐赫掀起眼帘,看到两人举止亲密也不以为意。
这是当初他在南境时便知道的事,太子为太子妃给全城施粥一事至今让他记忆犹新,且入京这段时间徐赫又听闻不少事情,如今整个大承谁人不知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
“徐侍郎请起,”薛时野道,“坐。”
他对这个徐知府印象不错。
早在他们南下回来时,明康帝的调令就已经传到了南境,而徐知府却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入京。薛时野手底下的影卫调查到,对方安排好了南境的一切事宜方才进京述职,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好官。
有才之士向来可得掌权者的青睐,更何况徐赫这种有真正抱负,又尽忠职守的。薛时野近日来也确实收到了对方想要为他效力的信号。
不过对此,他还有待考察,看看此人有没有真本事。
安连奚见徐赫坐下后便将视线投了过来,礼貌地同对方弯了弯唇,“好久不见,徐侍郎。”
徐赫拱手,“承蒙太子妃记得卑职。”他对这位太子妃的感官极好。上次南境中他就看出太子妃仁善宽和,未来大承有这样一位肯为民考虑的国母,实乃大承百姓之幸。
察觉到对方向自己释放的善意,安连奚也便多问了几句南境那边的情况,徐赫亦知无不言,心下更加感到有几分信服。
而据他观察,明康帝宠爱太子,且太子手段亦十分了得。如此一来,他若要选择主公效力,非太子莫属才是。
几人又说了几句,薛时野便带徐赫去书房密谈。
安连奚一个人在正厅待不住,有些冷,接着就朝房间里走去。
张总管道:“太子妃以为徐侍郎此人如何?”他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心知这位徐侍郎为何一来便直奔太子麾下。
安连奚‘啊’了一声,“他?很好啊,是个好官。”且还十分有能力,不然也不会成为六皇子最得力的干将,最终官拜宰相。
张总管有心捡着些话题和他多说几句,加之这太子府中没有什么事好隐瞒太子妃的,遂直白道:“徐侍郎似乎应该是想投入太子麾下。”
闻听此言,安连奚脚下猛地一顿,“投、投入太子麾下?”这人不是应该跟随六皇子吗?
见他惊讶,张总管又笑说:“太子妃何必惊讶,依老奴看,这个徐侍郎怕是冲您来的。”
安连奚有些懵,“什么?”
冲他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张总管言道:“听说徐侍郎在南境对太子妃您颇为推崇,将您和太子的事迹宣扬得人尽皆知。”
徐赫是真正的为民着想,对当初安连奚和薛时野的做法自然也推崇备至,时不时便向民众提上一嘴,让南境的百姓有一颗感恩太子与太子妃的心。
安连奚听得一脸恍惚,原来,还能这样吗……
原本的剧情线中,六皇子一路过关斩将、顺风顺水,前有徐赫,后有汪曾韫。
而现在,薛时野被封为太子不说,连徐赫,未来的徐相也都转投薛时野麾下。一切的一切都让安连奚感觉猝不及防的同时,还有点玄幻。
听到张总管说的,安连奚小声道:“我也没做什么啊。”
他只是救济了一个可怜的小孩。
说到底,还是徐赫此人爱民如子,所以才会觉得他的举动有多么伟大。
安连奚感到受之有愧。
张总管摆手,“您说的是哪里话。”
两人说话间回了西苑。
安连奚刚进门就被屋里的热气拂了满脸,感觉舒服多了。温木给他端了碗乌鸡山药汤过来,早上就炖好的,因为安连奚没怎么用午膳,此时端上来暖暖身子正好。
“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少爷这么怕冷可怎么办啊……”温木表情担忧。
安连奚接过汤,抿了一口,“这有什么,我不出门就好了。”屋子里有地龙,温度适宜,刚好他窝在房间里也哪都不想去。
温木低声提醒了一句,“马上冬至了,少爷。”
安连奚抬了抬脸。
温木:“祭天。”
冬至将近,自来帝王便会在这一日携臣前往圜丘举行祭天大典。
安连奚对这些还真不清楚。
眼下距离冬至还有将近半月,届时想必会更冷,光是想想就让安连奚感觉到了艰难。
安连奚放下碗,窝到了小榻上。
温木举着才刚喝了几口的汤碗,有些犹豫,“少爷,你再喝几口?”
安连奚拧着眉头,“喝不下了。”
温木正要再劝,安连奚拉着毯子盖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对着温木,“我想睡了。”
见他这样,温木叹了口气:“少爷,你才刚睡醒。”稍微用点脑子就知道,肯定是因为不想喝汤才这么说的。
安连奚不说话了,只眼巴巴望着他。
对上他清透的目光,温木心头动了动,有些无奈,“好吧,那少爷您休息。”
安连奚扬起嘴角,终于拉开了毯子,目送温木出去。结果对方才刚走几步,薛时野就进门了。
看见温木手中还剩大半的汤,薛时野目光一扫,落在陷入毯子里,将自己整个都包住的人,心中失笑。
“太子殿下。”温木对他躬了躬身。
薛时野淡淡道:“下去吧。”
待温木一走,房门在薛时野身后合上,屋内光线很足,安连奚眨眨眼,望着逆光朝自己走来的薛时野,只觉喉/间莫名有些干/涩。
安连奚没话找话道:“太子,你们谈完事情了吗?”
薛时野慢慢踱到小榻便,低低看他,“嗯。”
安连奚看向近在咫尺,俯视而下的人,无端有种危机感。
薛时野在面对他时向来都会把他放在高处,而自己则仰视着他。因而安连奚鲜少有这般需要仰视才能看见对方的时候。
许久不曾如此,骤然间转换了视角。
安连奚只觉自己像是被盯上了,后颈被揪住,动弹不得。
“你别这么看我啊……”安连奚嗓音都低了下来,眼睫不住地眨动着,目光闪躲。
薛时野现在的眼神……
好奇怪。
但是又让安连奚有种直觉,就好似,他知道对方会做什么。
然而,内心对此却没有半分抗拒的情绪,甚至于……隐隐有些期待。
是因为时间相隔太久了吗,安连奚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也会有主动想要的一天。
正在这时,薛时野在小榻边蹲了下来,“那这样看?”
安连奚偏头望着他,和他轻视。
薛时野看他,轻唤道:“小乖。”
安连奚应:“嗯。”
声音轻飘飘的,不仔细听似都能将这一声忽略掉。
但是薛时野听见了,他弯了下嘴角,“小乖,脸怎么红了?”
骤然听到他问话的安连奚一怔。
脸红……
他脸红了吗。
薛时野还在说:“小乖,在想什么?”
安连奚下意识否认,“没想什么。”
薛时野:“是吗?”
安连奚还未回答,只听他继续道:“不能告诉我?”
薛时野似乎是真的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厌其烦地追问,“可以说吗?”像是非要得出一个结果来。
安连奚紧紧抿着唇。
这要他怎么说,他应该说什么啊……
“薛时野……”
安连奚没忍住喊了他一声,喊完他就又闭上了嘴,感觉自己脸都要丢光了。
这道软绵绵,似棉花一样的嗓音是谁发出来的。
安连奚不想承认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薛时野眸光暗沉几分,“小乖,说给我听。”
安连奚:“说什么。”
尾音略颤。
薛时野循循善诱,“说你方才想了什么。”
他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面对可以手到擒来的猎物时却又游走在对方边缘,始终没有要动手的迹象,游刃有余地牵动着走进自己编织的牢笼中,并乐此不疲。
安连奚还是那句话,“没想什么。”
薛时野不信,目光定格在他绯红的面颊上。
安连奚察觉他的视线落在哪里,不由再次撩起毯子,往自己脸上盖,试图遮掩几分。
但薛时野不是温木,怎么会由着他动作,没等安连奚把自己的脸盖住,他的手腕就被对方扣了下来。
安连奚的手停在半空,眼神往薛时野面上落去,触及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时一顿。
好像……
被看穿了。
薛时野一只手擒住他的两只手,牢牢握在掌中,一边挑着唇,用另一个手去勾掩盖在安连奚身上的毯子。
不知道是因为地龙太热,还是毯子太厚,热气好似将毯子底下熏蒸出了另一个世界,是一个充满了滚烫温度的世界。
安连奚的毯子被掀开了一角。
掩盖其下的淡淡幽香便散了开来,仿佛蒸包子似的,薛时野深深吸了口气,眼眸微阖。
看着他近乎于陶醉的表情,安连奚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脸颊像是火烧一样。
“好香。”薛时野不知何时趴到了榻边,下颚抵着榻沿,和他对望着,沉沉地说了一句。
安连奚无意识地跟着他的话,接道:“什么香啊。”
薛时野轻笑,“小乖香。”
安连奚已经彻底失了言语,索性闭上嘴,眼睛也慢慢闭了闭。
对方的唇贴了上来,安连奚仿佛受到诱惑般,张开了唇,迎接对方。
房间里的温度在升高,无需地龙,安连奚也感觉到了阵阵热意。
薛时野把他抱回了榻上。
安连奚看着他,依旧是刚才的那个角度,薛时野微微俯视着他,继而慢慢低下/身。
整个下午,西苑安静得出奇。
张总管从耳房里走出来,站在门口,望向站在冷风中的侍从们,“都先下去吧。”
说罢,他又去看跟在身边的温木、映恬和映红三人,“你们也下去吧。”
温木有些疑惑,“不用伺候了吗?”
张总管摆摆手,“让人时刻备着热水便是,不用伺候了。”
温木还在后知后觉地思考着为什么,那边映恬映红已经低低笑开,两人脸上都有些粉红,温木一看就明白过来了。
张总管看着三人笑闹着离开,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映恬映红真是……
映红也就算了,怎么映恬也跟着胡闹。还有那个温木,这么多回了,还这么禁不住逗。
张总管最后又看了眼卧房,跟着一摇一晃地走远了。算算时间,应该至少还要一个时辰。
届时他再过来。
院外的动静自然逃不过薛时野的感知,但他眼下却是全然顾不得这些,只一味注意着身/下的人。
“小乖……”
薛时野低唤,“可以了吗?”
安连奚闭着眼睛,“可、可以了。”
结果刚一动,他就‘嘶’了声。
安连奚这一病花了不少时间,薛时野心疼他,也没动他。如此一来,眼下又费劲了不少。
段神医送过来的药膏一瓶又见了底。
薛时野额角都沁/出了汗,等着安连奚开口。
只要对方不开口,他就不会有任何动作,即便已经感觉快要到极/限了。
好半晌,安连奚才松了松抓在他手上的指节,留下几道深深的印子,缓声开口:“好……了。”
说完,安连奚就不再去看薛时野。
但这也由不得他看不看,薛时野的脸总是会浮现在他脑海,以及他现在的样子。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外间传来了一声询问。
是张总管,对方来问他要不要用水。
薛时野朝外说了一句:“先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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