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宛菁手上动作一滞,不知是不是该为她重新梳妆。今日是初一,养心殿本应宴请群臣,按理说陛下不会来的。
楚凌音淡淡道:“跟陛下说我身子不适,今夜不宜伴驾。”
“是。”
过了一会儿,宛菁退下,楚凌音准备就寝。恰在此时,寝阁的门却被推开了。
楚凌音回头看去,瞧见来者,神色微动,站起身来敛目行礼:“陛下。”
永嘉帝有些喝得微醺,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免了。”
楚凌音起身,侧眸看了眼门口站着的宛菁,只见宛菁神色略显慌张,冲着她摇了摇头。楚凌音看懂了她的意思——是永嘉帝不让她通传的。
“去沏一壶茶来。”楚凌音淡淡吩咐。
“是。”宛菁低声道。
楚凌音转身看着永嘉帝,道:“陛下喝醉了,早些歇息罢。”
永嘉帝坐在床榻上:“朕要是想歇着,就直接在养心殿睡了。何必再来你这里?”
楚凌音面不改色:“臣妾今日确实身子不适,陛下不妨去其他嫔妃那里。”
永嘉帝抬头看着她,淡淡道:“前些日子忙着过年的事,后宫都是你在操劳。是不是累着了?”
楚凌音垂下眸子:“都是臣妾分内之事,岂敢言辛劳。”
永嘉帝:“既然如此,侍寝也是你分内之事。”
楚凌音敛目不语。
过了片刻,宛菁送来了茶,又斟了一杯,呈给永嘉帝。
永嘉帝没有动。
楚凌音见状,将茶接了过去,又亲自呈上:“陛下,喝些茶解解酒。”
永嘉帝这才接过茶去,饮了一口。“听闻,今日淑贵妃对你不敬?”
“未曾。”楚凌音静静地道。
“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臣妾身为六宫之主,岂会受什么委屈?”
沉默片刻,永嘉帝将茶杯递了回去。“你真没有什么想跟朕说的?”
楚凌音敛目,微微摇首。
又是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
“哪怕是向朕求求情,让彦儿回承乾宫呢?”
楚凌音眸中无悲无喜:“彦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是让他跟着臣妾,他何时才能独立?”
永嘉帝沉眸看着她:“你对朕当真无所求?”
“臣妾不敢对陛下有所求。”
“那好,既然如此,那朕就要对你提要求了。”永嘉帝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缓却不容置疑。“过来,给朕更衣。”
楚凌音垂下眼帘,低声道:“臣妾今日身子不适,不宜侍君。”
永嘉帝眯了眯眸:“如果朕命你侍君呢?”
“陛下不妨去淑妃妹妹那儿。”
永嘉帝冷笑看她。“你这是在给朕脸色看么?”
“臣妾不敢。”楚凌音依旧面无表情。
永嘉帝看着她淡淡的神色,看了许久,最后道:“阿音,你变了好多。从前的你,分明是柔情似水,可是现在,你都不拿正眼瞧朕了。”
“陛下折煞臣妾了。”楚凌音静静道。“臣妾只是不敢有所奢望了。”
“你是不是在怪罪朕。”永嘉帝叹了口气。“前段时间冬衣霉粮之事,你怪朕没有给澜玉一个公道?”
楚凌音神色微动,却仍是淡声道:“朝堂之事,臣妾不懂,也不敢说些什么。”她声音一顿,继续说,“可是这件事情牵扯到彦儿……他只是把真相调查了出来,他没有做错什么。陛下让他搬去撷芳殿,臣妾毫无怨言,可陛下又为何要拿这件事情为借口?”
“再怎么说,宋阅也是他的老师,朝堂上弹劾自己的老师,本就是大忌。况且,他因为与他不相干的事情耽误功课,朕只是小惩大诫。”永嘉帝面不改色解释道。“但是阿音,只要你今夜好好侍奉,朕明日就让他回承乾宫。”
楚凌音苦笑一下:“陛下既然有此言,彦儿受罚,都是他该得的。臣妾不会再为他求情。”
“不过是让你侍寝而已,就这么难?”永嘉帝皱眉看她。“其他的嫔妃一心邀宠,只有你。阿音,只有你一味给朕脸色看!”
“是吗?臣妾难道不曾邀过宠吗?”楚凌音自嘲一笑。“可换来的是什么?”
永嘉帝反问:“朕给你皇后之位,这么多年来也从未薄待过你,朕对你还不够好?”
“陛下把臣妾唯一的弟弟赐婚给信王殿下,让臣妾唯一的儿子离开臣妾。”楚凌音垂着长睫,眸中含着泪光。“敢问陛下,这是为臣妾好?”
永嘉帝闭眸叹了口气,“朕这么做,有朕的理由。”
“好,那臣妾就不过问了。”楚凌音转过头去,拭去泪花。“时辰已晚,陛下请回吧。”
永嘉帝冷笑一声:“你当真不愿意侍寝?”
楚凌音就站在那里,不置可否。但是,她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好,好啊。”永嘉帝冷笑不止。“当真是朕平日里太宠你了。”
说罢,永嘉帝起身,毫不客气地抓住她的肩膀扯过来,一把掼到了床上。
楚凌音大惊失色。“陛下——”
永嘉帝冷冷地看着她,在她惊恐的注视下脱了外袍,将其扔到了地上,随后强行撕扯开她的衣襟,楚凌音用力抵抗着,可她毕竟是一介女子,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但闻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永嘉帝已经将她的衣裳撕扯下来。
“陛下……”楚凌音恐慌万状,却无力抵挡。
门外似乎有少许动静,许是承乾宫的下人听到了屋里的争执。永嘉帝冲着门口厉声斥道:“谁都不许进来!”
永嘉帝神色极其可怖,继续去脱她的亵衣。挣扎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床榻上,永嘉帝看着那枚小瓷瓶,皱了皱眉,将其拿了起来,打开盖子,只见瓷瓶里呈放着几粒细小药丸,永嘉帝起了疑,将那瓷瓶置于鼻前一探,神色愈发阴沉。
楚凌音身子蜷缩起来,微微颤抖着。永嘉帝眯了眯眸,咬牙问道:“这是麝香。你用它来做什么?”
楚凌音小声抽咽,没有说话。
永嘉帝狠狠扳过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上视线。“告诉朕,这避孕之物,你想用来做甚?”
楚凌音带着眼泪,露出一个苦涩的笑:“陛下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还问臣妾?”
永嘉帝怒不可遏,奋力将那个瓷瓶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碎瓷片。“楚凌音!你……你就这般恨朕?”
“臣妾岂敢……”楚凌音不断落着泪。“可是陛下……是如何对待彦儿的?臣妾何必再生个孩子,让他也来这世间受苦?”
“好啊。很好。”永嘉帝眸中带着恨意,抓住她身上仅存的一件亵衣将其除尽。
床帘微摇,红烛燃尽,只剩下蜡泪堆积在一处。
夜色越来越深,不知不觉间,屋外又下起了雪。
春节的这一日,阖宫上下都挂满了红灯笼。伴着呼啸的风雪,那些红灯笼摇摇晃晃,似无处可依,无处可归。
撷芳殿。
段宁彦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心里突突跳得厉害,寒冬季节,他的额头上布了一层汗。睁开眼睛,却发现撷芳殿里漆黑一片,屋外风雪呼号不止,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来人!”段宁彦惊慌失措地喊道。
门外值夜的宫女快步走了进来:“殿下。”
段宁彦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想着方才的噩梦,现在还心有余悸。他想了一会儿,准备穿衣裳下床。
“殿下,您要做什么?”宫女问道。
“我要去找母后。”段宁彦低声道。“我方才梦到她了。”
宫女忙道:“殿下,陛下有旨,不许您回承乾宫的。”
段宁彦面容一滞,这才想起父皇的旨意。他是被父皇罚来这撷芳殿自省的……
段宁彦垂首咬了咬唇,眼睛微红:“可是我好想母后……”
宫女见状,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可千万不能回去,听闻,今晚承乾宫里有陛下和娘娘争执的声音。”
“什么?”段宁彦一听,眼睛更红了。“怎么会……母后她怎么了?”
宫女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晓,但是殿下不能回承乾宫。”
段宁彦低头咬了咬唇,眼眶里滚落下眼泪。“母后……”
宫女躬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段宁彦一个人在寝阁里哭得极其伤心。
屋外漆黑一片,风雪依旧不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有澜玉和阿辰了~
第57章
清晨。靖安侯府。
寅时二刻,雪已经停了,天渐渐亮了起来。
即便是休沐日,楚凌钧也向来没有懒床的习惯,他坐起身来,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段愉辰,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撩开床帘,下了榻,换下寝衣,从衣架上取来衣裳。
等穿好衣裳,他转身,正准备把床帘重新放下来,却瞧见床上的那个人已经醒了,那双好看的凤眼冲他眨了眨,眸中含着笑意。
楚凌钧微怔:“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段愉辰侧过身来,以手支颐,瞧着他。“跟你同寝久了,也习惯这个时辰醒来了。”
“不再多睡一会儿了?”
“不睡了。”段愉辰笑笑。“今天就是你休沐最后一天了,我们去哪儿玩?”
楚凌钧:“我一共就休沐三日,陪了你两天,还不够?”
“才两天。”段愉辰撇撇嘴。“说好的,你这三天都是我的。”
楚凌钧从衣架上取了他的衣裳,丢给他。“我得进宫一趟看看彦儿。春节他一个人在撷芳殿,我放心不下他。”
段愉辰想了想,突然来了主意。“这样,把彦儿叫出来,我们一起陪他出去玩儿,如何?”
“这……”楚凌钧略一迟疑。
“皇兄只是不让他回承乾宫,又不是让他禁足。大过年的,出宫玩玩怎么了?”段愉辰理所当然道。“对了,带他去郊外骑马,怎么样?”
楚凌钧瞥他:“你不是不喜欢骑马么?”
段愉辰嘿嘿一笑。“和你一起,我还是愿意的。”
楚凌钧睨他一眼,没回话。
段愉辰扯了扯他的衣角。“怎么样嘛,澜玉?”
楚凌钧思索片刻。“也好,我让人去传话。”
段愉辰笑了笑:“让你陪我出去玩儿,你百般推辞。陪你外甥倒是积极了。”
楚凌钧一听,淡声道:“我何时百般推辞了?前天除夕,昨天生辰,我不都陪着你?”
段愉辰假意哼哼两句,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楚凌钧自知这厮越哄越得寸进尺,索性不说话了。
下人打了热水送进来,楚凌钧洗了脸,自行束了头发,却见段愉辰还是那副十分不满意的样子。
“再在那里无所事事,一会儿我带着彦儿出去,你就留在府里罢。”
段愉辰一听,噘噘嘴站起身来,走去洗漱。
坐在镜子前,段愉辰仍是那副懒得动一下的样子。楚凌钧看在眼里,知道这厮是等人服侍。他没有说话,只是走了过去,拿起梳子,将他的长发绾了起来。
段愉辰眯了眯眸,看着镜子里的人专注的模样,这才满意。
“听说,上次彦儿被皇兄训斥过后,近来在撷芳殿颇为用功。想把他约出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楚凌钧面不改色,将他头发束起来后,又绾成髻。“陛下不知何时才能让他回承乾宫,我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撷芳殿居住。”
段愉辰:“皇子们早晚都是要搬去撷芳殿居住的,迟早得独立。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楚凌钧手上动作顿了顿,“可是彦儿毕竟才十岁,比他年长的大皇子还跟着母妃。陛下让他搬去撷芳殿,目的是以此让他吃些苦头,以作惩戒,而非为了让他独立。”
“一个人居住在撷芳殿,这怎么叫吃苦了?”
楚凌钧给他戴上玉簪和发冠。“他是皇子,这不一样。”
“嘁,谁还没当过皇子。”段愉辰酸溜溜地道。
楚凌钧给他束好了发,没再说话。
段愉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其实,我有个办法,能让他能尽快跟皇后娘娘团聚。”
楚凌钧虽然没指望他真有什么好主意,但还是道:“说来听听。”
段愉辰回头瞧他,眨了眨眼睛。“让他装个病呗,如此一来,皇兄定然会让他回去的。”
楚凌钧皱了皱眉,果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有那种能让人看起来身体虚弱的药,只要吃下去,就会发高烧,但实际上也不会太过于难受。到时候皇兄一心疼,总会让他们母子团聚的。”
“不行。”楚凌钧果断道。“不管你那药哪儿来的,不许用在彦儿身上。”
“对身体没什么伤害的!”段愉辰赶忙道。“吃下去只能管用一天,第二天只要不继续服用,马上就能退烧。对了,或许你还不知道这药出自谁之手。”
“谁?”楚凌钧冷眼看着他。
段愉辰想了想,“嗯……算是我曾祖父吧,昭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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