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芸冷笑,对林雁声道:“要不我们先走,你在这儿等着?”
林雁声紧跟在陆灼后面爬上船,“我凭什么等,二师姐都这么说了,我就得坐,二师姐说的肯定是对的,她又不会坑我。”
摩芸冷哼一声,面向河水,不再看她。
听到这话的绍芒有些心虚,眼睛转向渔夫,问道:“老伯,您今日没捕到鱼吗?”
林雁声看了看装鱼的桶,果然是空的。
渔夫笑得很慈祥:“今日运气差。”
绍芒道:“那我们应该给您多少报酬呢?”
渔夫的笑容更深:“日行一善,不必了。”
林雁声愧疚起来,她刚才竟然怀疑这样一个好人。
她四处张望,船行到河中央时,渔夫的笑愈发诡异,像尊佛像似的。
“你们饿吗?”突如其来的一问。
林雁声抢先答道:“不饿,中午才吃过。”
渔夫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林雁声看到河水清澈,想多问问捕鱼的事,岂料一抬头,看到渔夫炽热的眼神。
那就像是……她看到鲍鱼鹅肝,小黄看到鸡腿鸡翅。
总之,是看美食的眼神。
等她再去看时,渔夫已经收回目光。
林雁声心想,可能是错觉。
但没过一会儿,她发现河水突然湍急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弄一样。
她连忙唤到:“二师姐?”
无人回应。
忽然间,船上只剩下她一人。
大船破了个洞,水涌进来,淹过她的鞋面。
她正要往边上退,绍芒的声音传来:“不要动,这里有捕魂网,你看到的是幻象。”
林雁声愕然呆住。
方才和蔼慈祥的渔夫恶声恶气:“一个小女娘,还知道捕魂网。”
绍芒闭了闭眼,感应到他的位置,默念几句咒。
——现身!
幻象已除,周遭的一切都清晰可看。
林雁声僵着没动,再一抬眼,看到头顶好大一张金色巨网,几乎能网住整条河。
捕魂网……
谁的魂这么大只啊!
更让她害怕的是渔夫。
他竟然已经变成一只长胡子的丑鱼,身长八尺,血盆大口。
林雁声不住瑟缩起来。
哪来的丑东西!
然而,丑东西不仅攻击她的眼睛,还攻击她的耳朵。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仙门中人,小花大人有福啦,”
语毕,它就朝着绍芒靠近,不知怎么得出来一个结论:“好魂,好魂啊。”赞赏的语气。
绍芒面不改色,在它张嘴的一瞬间,一掌劈向它的头。
只是,像劈到石头上一样,这丑鱼毫无损伤。
绍芒也赞叹道:“你的头也不错。”
丑鱼因为太丑,没人看它的表情,但光听它的声音就知道它此刻多么狰狞。
“乖乖让我把魂吃了,你们也少受些苦。”
绍芒很无奈,摇了摇头,唤出暮荷剑。
林雁声根本没看过真正的云霄剑法,她知道的都是皮毛,所以当一个绍芒变成很多个绍芒、一把暮荷剑变成十来把暮荷剑时,她呆住许久。
身边的陆灼忽然道:“剑道第六重,气吞山海?”
林雁声讶然:“你练过?”
陆灼声音有些发抖:“没有,刚才那个话本里写过。气吞山海这一招专门对付幻影网,想必对捕魂网也有用。”
她说的不错。
暮荷剑本身威力极大,第六重的剑招更是势不可挡,捕魂网被剑气卷成金粉,撒入河面时,河面上金光灿灿。
绍芒稳稳落在船上,在那条丑鱼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手起剑落,往它身上连插了好几个窟窿。
它泄气软在船上,还余下一口气,挣扎着道:“不能、你不能杀我——”
绍芒给它一点面子,顺着它的话问:“为何不能杀?”
“你可是修仙的,理应守护世间生灵,我也是,我也是!你怎么能杀我?”
绍芒苦恼:“可你在这里杀了不少人,若不杀你,你再去作恶怎么办?”
丑鱼已经瘪了,像是一条晒干的咸鱼平铺在船上,“我不会了——”
绍芒道:“好,我信你。”
丑鱼满怀希冀。
然而,炽烈的剑芒很快闪过,将它挑入水中。
它嘶吼一声,很快被剑气烧成碎末,散落在河水中。
林雁声浑身发抖,瘫软在船内。
“二师姐,你不是说,相信它吗?”
绍芒将暮荷剑收回缚妖符中,道:“对啊,用我的方式相信它。一个作恶多端的水沫不再行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死。”
“……”
有点道理。
船‘羞答答’靠岸。
几人整理了衣裳,在岸边缓神。
林雁声惊魂未定。“大师姐,你一定要告诉我,二师姐为什么好像早就知道渔夫是坏人一样?”
刚才绍芒的行为太果断,她还不能接受绍芒的另一面。但又急于知道真相,便抓着司翎萝问。
司翎萝看了看绍芒。
绍芒笑道:“师姐,看来我在三师妹这里已经失宠了。”
司翎萝抬手帮她正了正衣襟,对林雁声道:“首先,他不是打渔的。”
林雁声道:“因为太慈善没有杀气?”杀鱼也是杀生,多少沾点戾气,但那个渔夫面貌过分慈祥。
陆灼不愿相信:“就这么简单?”
司翎萝道:“不是。若他真的是渔夫,常年打渔,脚趾应该会习惯性分开,但他没有。”
林雁声惊讶:“所以二师姐断定他是怪物吗?万一是人怎么办?”
司翎萝耐心解释:“若他是人,看到我们五个女娘,多少会问底细,他没有。”
陆灼听明白了,“对啊,我们五个人,他一个老头,怎么算都是他比较危险。”
林雁声道:“吓死我了。”
后知后觉,她道:“二师姐,你早知道这人有鬼,为何不告诉我们?”
绍芒着实冤枉:“水沫这种怪很特别。”
《梦精怪笔记》中有载:百川汇流,异源同归,大旱三年,即生水沫。水沫生性狡猾,喜食凡人魂魄,有水神之力。
水神之力,便是控水。
若打草惊蛇,恐多生不便,不如将计就计。
“它若是死在陆地上,会引来水患。”
这是百川对它的哀悼。
“但若是在水中,就没什么要紧。生它之物,自会克它。”
“只是也很奇怪,这只水沫好像不会控水。”绍芒道。
方才她已经准备好避水符,可水沫却迟迟没有引水。
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它哪来的捕魂网。
这张网结实的很,灵力很足,很像仙家的东西。
司翎萝道:“它好像提到一个人。”
绍芒道:“小花大人?”
林雁声道:“小花大人,是人还是怪物啊。”
绍芒思索一阵,“它知道我们是修真门派的人时,说‘小花大人’有福了……它要吃咱们的魂,那小花大人为什么会有福呢?”
一阵沉默过后,摩芸道:“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天黑了,我们还进城吗?”
绍芒这会儿没工夫惦记和她之间的恩怨,语气淡然:“进。”
她道:“还记得我们的身份吗?”
林雁声脚软的站不起来,心里对下山的决定后悔的要命,但碍于脸面,还是出声:“记得。”
陆灼跟她的心情一模一样,耷拉着脑袋,道:“出门拜师被骗,正在寻找骗子师父。”
摩芸也有气无力地道:“接到消息,骗子师父往厌次城来了。”
绍芒拊掌:“很好,我们可以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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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沿着小路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城门。
作者有话说:
更啦更啦,补昨天的一更,还有今天的一更(迟到了,自觉跪键盘
第24章 百福楼里又一春
走出城外的幽静, 进入城内的繁华。
灯火阑珊,高楼亭台,烟火繁盛。今日不知是什么节日, 许多人都在放天灯,灯升的很高, 像闪烁的星星,点点光华映入城中, 映红了女娘们的双颊, 将她们发上簪的鲜花照的更加美艳。
绍芒怎么也没想到经历巨变的厌次城如此欣荣。
百姓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垂目低颈, 反而笑容满面,每人头上戴花,衣着华丽,整座城乐意无穷。
小贩的叫卖声都在月与灯火中显得动听许多, 一行人穿过长街, 停在一处亭阁下。
目光相对。
林雁声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这里的人都好有钱。”
陆灼酸的鼻子都疼:“就是, 那一个天灯少说得五个银铢, 够寻常人家用半个月了。”
不仅她们,摩芸也眼红。
命运真是不公, 她小时候可没这条件,现在也没。
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要怀疑穷不过三代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比起百姓放灯, 她宁愿相信这是无眼的老天心血来潮下灯了。
大家一块儿穷不好吗?
陆灼已经酸的语无伦次, “卖臭豆腐的都戴花,什么变-态行为,真是不懂。”
绍芒正想对司翎萝说话, 只是还未开口, 头顶突然砸下来一朵花。
她下意识伸手接住, 花瓣上清澈洁净的水珠滴在手背上,冰冰凉凉。
她侧身去看,只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立着秀致水阁,水阁二楼站着一位容貌绝丽的女娘,女娘身侧有两位陪侍,各自捧着托盘,托盘上数朵鲜花‘玉体横陈’。
显然,就是她拿花砸人。
故意的。
绍芒轻轻皱着眉,两道眉眉头挨得近了些,她说:“师姐,这些本地人待客好有意思。是风俗吗?”
司翎萝道:“算是。”
林雁声偏爱这些异闻奇录,很快靠过来,“大师姐,你给我们讲讲?”
司翎萝看了看绍芒。
绍芒央道:“师姐,我也想听。”
司翎萝神色舒缓,湖面上的潋滟波光还不如她那双明润的眼睛。
她道:“几百年前,第八千八百八十八位人皇女游历到此,醉入花荫,神识误与花神相通,于是与之谱曲吟诗,忘却凡尘。”
“而当人皇女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在花海中睡了三天三夜,花神就像从未来过那样回了九重天。人皇女不甘,复又醉酒,梦于花海,却始终没能再见到花神,百花开败后,她受召回皇都继位,临走前又去那片花田与花神道别,谁知眼泪落入地上时,花田里百花迎雪盛放,人皇女折下一朵戴在发上,离开了厌次城。”
“时人将此奉为一段佳话,甚至有人说厌次城的花是花神亲手为爱人种下的,可以指引宿缘,所以才有了簪花夜游的习俗。外来人到此,本地人就会为她们簪花祝福。”
绍芒听她这样娓娓道来,忽然间回想起在万妖客栈的场景,师姐也是这样为她讲妖与精怪的区别,她每次说话总能让人回味多次。
然而,她对这个传说却体悟不高,“就算是花神亲手为爱人种下的,至今都几百年了,也不可能还活着。”
别说簪花,就是把花吃了,姻缘线照样绕道而行。
司翎萝理解她的想法,思索片息,也道出自己的感悟,“纵然今日之物已非昨日,但其中情意却是古今相通。”
绍芒对这个说法十分认可,“是我狭隘了。”
她道:“幸好人皇女是醉在花海里,要是醉在石头堆,遇个石头神,那我应该已经被砸晕了。”
司翎萝:“……”
见无后续,林雁声急了,“就这?没了?”
司翎萝点头:“是的。”
林雁声面带凄然,“早知道是这种结局,我就不听了。”
绍芒安慰她:“这才是常态,你跟很多人的缘分都没那么深,花神的传说留在厌次城,但她的传说不一定只留在厌次城,或许她跟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缘分,只不过人皇女身份特殊,才会被人记住。这么想是不是好多了?”
林雁声:“…………”
她转过脸哭了半天。
绍芒不解。
她说的不对吗?
困于什么,便否定什么。
百试百灵。
陆灼拍了拍她的肩,道:“二师姐你真会劝人。”
绍芒正准备换个说法,但就在她们聊传说的时候,水阁上的女娘已经领着陪侍下来,竹叶落弦般的声音响在身后,“几位不是厌次人吧?”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摩芸彻底爱上跟陌生人说话,她站出来,道:“不是。”
女娘一身织锦鹤纹曳地红裙,摇扇而来,上下打量她们,道:“可要住宿?”
摩芸道:“不然我们五个今晚水上飘吗?”
女娘不在意她带刺的话,笑道:“城里近日有几桩喜事,来往众多,怕是不好找住处。”
话说到这里,她脸上已经写了一行字:我有路子。
绍芒道:“我们姐妹几人初来乍到,也不知此地有哪些好的酒楼客栈,若有人指点,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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