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璇衡宗。
也罢,她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
灵芝草一族的事就是璇衡宗所为,虽不知是什么目的,但一定伤天害理。
早晚要遇上的。
她看了看汤环玳。
果然是前世积德的面相,眉眼很正,容貌亲善,不是贪财小人,更非执恋之色,看起来不像与人结仇的。
也许单纯是因为今世的好命才被人盯上。
汤环玳被灵盘的光刺到时,就猜出这二人是修仙的,她神色紧张起来,顾不得被缚住的手腕,劝道:“你们还是快跑吧!”
绍芒对她情绪十分复杂,沉声问:“为何?”
汤环玳道:“我们这儿不喜欢修仙的,对,就是,就是不喜欢,被抓的话你们就惨了。”
绍芒没料到,她们说了半天她的事,她惦记的竟是她们的安危。
她有些动容。
司翎萝温声问:“你想帮她吗?”
绍芒欣喜:“可以吗?师姐有办法?”
司翎萝道:“关于换魂改命,我稍有涉猎,但必须找到与她换魂之人,还有她的尸体。”
绍芒犯难。
换魂之人找起来难,但总有迹可循,比如十七岁捡到天珠,突降富贵。但汤环玳的尸体怎么找?
汤环玳什么都记不得了,肯定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死的,更不知道尸体在何处。
绍芒想了想,问道:“你为何会来这里呢?”
汤环玳心想,这两个人好蠢,大难临头还不跑。
但人要有礼貌,人家问了,她最好知无不言。“我……忘了,反正有记忆起就在这间房,住习惯了。”
“……”
绍芒无奈,“你是住习惯了,别人也被你吓死了。”
不然床褥上怎么会有那五串蒜呢。
难怪蒜没挂在门上,原来鬼在屋里。
绍芒想起又一春那句‘我又一春是远近闻名的好人’,沉默了。
汤环玳辩解:“我没吓人,我对住宿的客人可体贴了,被子滑下来我都帮她们盖回去,窗子被风吹开我都会帮忙关上。”
绍芒:“……这还不吓人?”
汤环玳懵然:“这吓人?我还等着她们谢我呢,不上供就算了,上柱香让我闻闻也好啊。”
绍芒叹了声气。
又一春肯定知道这里闹鬼的事。
难怪要那么远拉客人,看来住百福楼的都是不知情的外地人。
尽管她这么骗人,店还是开到了现在,想必背后有靠山。
夜已深了,街上一点灯火都没有。
司翎萝偏头静听,蹙眉道:“有脚步声。”
绍芒挪步去窗边,小心翼翼将窗子开了条缝。
视线越过猪棚,落在长街上。
原本宽阔的街道被人塞满。
借着月色去看时,那些人如行走的死尸,脸上的白是死了好多天的白。
他们服装各异,脚步齐整。
不知要往哪儿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百鬼横行?
绍芒想了想,还是关上了窗子。
还未摸清来龙去脉,不能行动。
司翎萝说:“是走尸。”
绍芒回身,望进她平缓无波的眼中,心生愧疚。她不该答应师尊,厌次城的事又涉及到了璇衡宗,还不知最后是什么阴谋,师姐要是遇上不测,她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掩上窗后,她已经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
思虑再三,绍芒道:“师姐,明日我送你回镜姝城,好不好?”
司翎萝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别开脸,“我不。”
她道:“我对你而言无用吗?”
绍芒斩钉截铁:“绝不是,师姐博学多知,为我解惑无数。”
司翎萝闻言,目光再次看向她,沉静的双眸泛起微澜:“既是如此,我在你左右有何不可?”
绍芒唯恐伤了她的心,诚心解释:“我怕师姐遇到不测,若因我的历练之行让师姐损身,我绝不可能好过。”
司翎萝还没回,绍芒紧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身魂不损,但谁都不能因为你不能受伤就任你置身险境。”
司翎萝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不知怎么,神情有些哀伤。
默然片刻,她道:“是你的历练之行不错,但你有所得的同时,又怎么确定陪在你身边的我无所得?”
她执着不肯退让,仿佛曾经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事,如今不愿重蹈覆辙。
绍芒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有些无可奈何,最终还是道:“好。我一定尽全力护你周全。”
她前三年没有出过山门,内门历练都没参加过,对山下的一切更是陌生。
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
城外的水沫,夜半子时的走尸游街,客房里的汤环玳,线索零零散散,一团乱麻。
绍芒道:“师姐,那我们该如何查起?”
司翎萝思索一阵,道:“走尸游街这样的事,按理来说城主应该要管,但是百姓好像默认这个行为,只说子时后不能出门。”
绍芒稍有头绪:“也许是城主放任不管。师姐,你看刚才那些走尸,会不会是被水沫吃过魂的人?”
司翎萝道:“有这个可能。”
绍芒想了又想,与司翎萝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小花大人。”
此话一出,躲在墙角的汤环玳也跟着道:“小花大人?”
绍芒闻声,立时朝她看去:“你认得?”
汤环玳道:“啊?不认得,听又一春说过。”
绍芒问:“她是怎么说的?”
汤环玳坐直身子,模仿又一春的姿势,双手叉腰,神态蛮横:“小花大人是我远亲,解甲将军是我紧邻,你上哪儿去告我。”
“……”
还真有靠山。
绍芒若有所思,“那你见过小花大人吗?”
汤环玳摇头:“我不敢出这个门。”
司翎萝道:“没事,我们明日想办法打听打听。”
绍芒松了口气,“知道从哪儿查起就容易多了。”
司翎萝从储物袋里找出纷纭镜,道:“不如先在这里面看看?”
绍芒差点把纷纭镜忘了,大概是因为灵盘更好用,她道:“也好。”
点开【凡间异闻区】。
精确到厌次城。
并没有走尸游街的内容,所有跟厌次城有关的消息全部停在三年前的灭门惨案。
【扒一扒落魄门派和璇衡宗结仇的细节(葑氏灭门真相)】
然而点进去,那些话都说的模模糊糊,根本推不出什么来。
不过绍芒想到了一件事。
“师姐,灵芝草说它被一位青衣女仙抓下山,而葑氏灭门……是那青衣女仙的仇家所为。”
司翎萝道:“也许没那么简单。”
绍芒觉得,这件事或许也跟璇衡宗有关。
第26章 小花大人当街撒钱
她们聊起来没完了。
汤环玳不知多少次举手, “解开我的手吧?”
说完,她察觉到绍芒的视线裹住自己。
从这个女娘进入客房开始,除去检查客房干不干净之外, 如这般凝睇的目光,只往司翎萝身上停留过。
汤环玳举着的手僵了僵。
绍芒道:“换命这件事比较复杂, 我怀疑背后牵扯众多,放了你可以, 但若是你乱跑, 被贼人抓了去, 后果自负。”
绍芒不是严肃冷漠的人。
她给人的感觉极其复杂,就好比现在,分明是柔和的脸色,清慢的声音, 还不如一只亮爪的玳瑁猫唬人, 但汤环玳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少倾, 她怯弱地看了看面色温柔的绍芒, 好像发现了问题所在。
绍芒的眉眼太冷冽,眉骨俊挺, 鼻额的角度恰到好处,俨然是高门贵女的风范,但她又习惯性表现出一副温善之色, 显得没那么不可冒犯, 可这只是迷惑人的,她本人绝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平易近人。
总的来说,有那么点佛口蛇心的意思。
汤环玳把手垂下去:“我不乱跑, 这间房是我的家。”
绍芒说放就放, 很快撤了灵力。
灵绳捆的结实, 手腕多少有些不舒服,双手自由后,汤环玳第一时间活动手腕。
太久没跟人对话,即便绍芒让她心生怯意,她还是巴巴凑过去聊:“你刚是用法术捆我的吗?”
绍芒道:“用空气。”
汤环玳:“……”
绍芒也不知她是真心大还是纯粹缺根弦,“你或许可以想想别的。”
汤环玳不知‘别的’是什么,灵光一现,很是贴心:“你们需要睡觉,我知道,没关系,你们睡吧,我帮你们守床。”
绍芒:“……”
她浅叹。
汤环玳一双杏眼睁大,转向司翎萝。
司翎萝继续绍芒的问话:“你想想,你能在这间房里待一年是因为别人看不见你,但现在,别人能看到你了,你还怎么住?”
汤环玳福至心灵:“对啊。”
短暂沉思,她道:“有个办法。住进来的都是瞎子。”
绍芒赞叹道:“好办法。又一春上哪儿找那么多瞎子?”
汤环玳猛然间发现一件大事。
因为有了形体,她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并非她所愿。
汤环玳向绍芒求助:“所以我有人身是因为我活了吗?你能弄死我吗。”
绍芒:“……”
不算活了。
半死不活?
勉强算是活死人。
司翎萝拿出自己的乾坤袋:“这个可以装人。”
汤环玳看着那个绣花儿的袋子,有些怀疑,“就这?”
司翎萝点头:“里面还有条小黄狗,可以陪玩。”
汤环玳眼睛瞬间明亮,“好啊。”
她扒住袋口就要往里钻,绍芒拍了拍她的肩。
汤环玳回头,迎面一张灵光乱窜的符咒贴下来。
她懵了半天,直到符咒隐去,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绍芒道:“你刚才没听到我师姐说的话,生出形体后,引灾无数,我师姐就这么一只狗。”
总不能被克死。
汤环玳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脑袋重了:“我听不懂。”
绍芒道:“这张符上面画了万福咒,即便是灾神来了,也能扛半个月。”
汤环玳并不理解。
她还是想当一只没人看见的游魂。
司翎萝捻决将她送进乾坤袋。
现已是子时三刻。
绍芒又将窗子开了条小缝,往外看了看。
走尸已经不知去到何处去了。
她关上窗,回身对司翎萝道:“师姐,既然汤环玳是被人换魂的,那凶手用的应该是汤环玳的身体,我们照着她的容貌找,如何?”
司翎萝很赞同:“可以,有灵盘相助,会方便很多。”
今夜是做不了什么了,不如早点休息。
但绍芒看向床那边,顿时歇了这个心思。
司翎萝猜到她的想法,将纷纭镜放回储物袋,又拿出一根绳子,道:“床上味道不好,用这个挂在房梁上睡?”
绍芒一愣:“……师姐你认真的吗?”
司翎萝看到她疑惑但有些如释重负的神色,唇角不动声色弯起一点,紧接着从储物袋里找出了一套床褥。
绍芒看地目愣神呆。
“师姐,你还带了这个?”
清恬的皂乳香味登时弥漫满室。
司翎萝说:“捡的,正好派上用场。”
绍芒:“……”
两人一起换好床褥,不再叙话,一同睡了。
只是绍芒合眼不久,司翎萝就从里侧起身。
她认真望着绍芒的睡颜,观察室内,总觉得还缺了什么。
想了想,就用法术在帐顶化出几团花云,帐内点点萤光升起,像是睡在深林中。
绍芒已经睡沉了,可当花云流动时,她眉目舒缓,睡姿更加松弛起来。
好像她曾经在这样的场景里熟睡过,所以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司翎萝见状,眼中也酝出一点笑意。
找出绍芒送她的画簿,几乎是将每个笔划都细细触摸,心生愉悦。
她从不知,在绍芒眼中,她那样自闭的生活也如此有趣。
天灵纸上传神的画迷惑了她的心神。
有那么一刻,她不想再考虑绍芒转变的原因,也不愿去回忆百年前的种种,就想这样在云霄仙府与她相伴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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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朦胧曙光一至,在厌次城的人眼中,诸邪已散,可以外出。
绍芒与司翎萝简单商议了一下今日的行程,便出去敲隔壁的房门。
林雁声和陆灼睡得死死的,根本没应声。
绍芒又敲了一下,林雁声才呜哝着出声,说的好像是家乡话,也不难猜,只两个字——别吵。
绍芒和司翎萝一同下楼,往前面的大堂走去。
大堂刚刚爆发一场争吵。
一位客人早晨去包子铺一趟,回来就知道这儿闹鬼,跟又一春理论:“做生意可以,但人命也没你想象中那么贱,昨晚入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人除了是个钱串子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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