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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坏的春天(GL百合)——顾徕一

时间:2024-01-02 13:26:58  作者:顾徕一
  辛木:“我一定会好好学,考好大学、当总裁,不给老爸丢人。”
  辛乔的心被刺了一下。
  攥着帕子往洗手间走:“我去洗帕子,你继续学吧。”
  帕子晾起来后,她站到旧筒子楼下的僻静处,抽了根烟。
  旧街里满满的生活气息,里养各种小动物的多,猫、狗、蝈蝈不一而足。
  还有鸽子,振动着灰羽的翅膀,滑翔过碧蓝蓝的天。
  辛乔抬眸望着鸽子在她头顶掠过,烟许久没抽,烟灰从指间簌簌落下,掉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
  心里想:她和周琨钰这样下去,会给辛雷丢人么?
 
 
第62章 
  吃晚饭时, 辛木咬着筷子问:“老姐,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辛木把一块糖渍西红柿塞进嘴里, 一粒粒白砂糖颗粒嚼得嘎吱响:“就是看你没怎么说话。”
  其实她明显感觉辛乔的情绪不对劲,从下午就开始了, 到吃晚饭时表现得更明显。
  但她想,可能是下午张婶她们来那一趟, 引发了辛乔对辛雷的思念, 问多了更让辛乔难受。
  吃完饭辛乔收了碗筷, 辛木继续刷卷子。
  直到辛木休息了, 辛乔沉默的走出旧街口,坐上181路公交。
  转两趟车,就到了南汇景苑门口。
  她没进去,隔着一条马路远远望着小区。
  手伸进牛仔裤兜,摸出了烟盒。
  点了根, 氤氲的烟雾在昏黄路灯下飘散,她身后正好是一个核心价值观的宣传栏,红底黄字,明晃晃印着“平等、公正、敬业、诚信”等词组, 在夜色里也清晰。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这些词只是口号, 距离自己每一天的日常生活很遥远。可辛乔清楚,对辛雷而言, 这是他用一生去践行的誓言。
  路灯照在宣传栏的玻璃上, 又反射到辛乔背上, 刺得她脊骨发烫。
  明明没回周琨钰的消息,她现在又来这里干什么呢?
  她是辛雷的女儿, 一个人带着辛木的时候再难,也没做过任何让自己良心有愧的事。但她现在趁着夜色掩护,悄悄来到一个与她生活八杆子打不着的小区,为了跟一个女人“偷情”。
  抽烟时还得藏在阴影里,不停左顾右盼,看自己有没有被尾随、会不会被偷拍。
  辛乔掐烟时挑了挑唇角,问自己: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
  晚餐时间,邶城另一端的会所。
  两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服务员引领下走进包间,早已候在这里的周琨钰笑着起身:“欢迎。”
  其中一位戴眼镜的眼神亮了亮:“我不知道周老有这么漂亮的孙女。”
  周琨钰笑道:“您来中国的次数不多,不认识我很正常。”
  “两位请坐。”
  硕大的圆桌透着阔绰奢侈的气度,三个人坐绰绰有余,而周琨钰备的酒菜从不失礼数。
  眼镜男举着茅台:“我知道,这是你们中国很有名的酒。”
  周琨钰柔润扬着唇角:“是,茅台距今已有八百多年历史。”
  “周小姐怎么不喝一杯?”
  “我是外科医生,很多医生为了保持手的稳定性,都很少喝酒。”
  “很少喝酒,也不是绝对不喝对吗?”
  周琨钰摇摇头:“我个人是不喝的。”
  “周小姐真是个好医生,我还记得认识周老的时候,他刚因TR周氏手术法而名声大噪,也和你一样全心想着工作。当时我们本来约了一次访谈,周老因为要给一个情况复杂的病人做手术,还特意改了时间。”
  “您还记得本来约的是哪天么?我们在筹建院史馆,资料越详实越好。”
  眼镜男凝视着周琨钰:“我们这种老派的编辑,都有用笔记本记工作安排的习惯,周小姐需要,我自然可以查。不过,这是私人帮忙。”
  他话说到这里,周琨钰了然笑笑。
  执起面前的酒杯,往透明的小盏里满满斟一杯,一仰头,雪白玉颈拉出纤长线条,透明酒液一滴不剩。
  并非没有喝过酒,从前还没拿手术刀,过年回南,也喝过那经岁泡出的黄酒,记得是一种很厚的口感,像缠着人的舌头,而不似面前这杯白酒,一路像要焚烧人的喉腔。
  周琨钰忽然想,辛乔每每抽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么?
  她很久不喝酒了,面颊瞬时绽开薄绯,而她整个人如清朗的河,若这位期刊编辑的中文造诣更深些,大概会想到“碧山深处染桃绯”这样的诗句。
  而他只是凝视着周琨钰的乌发、雪肌、和面颊上微微的酡红,站起来走到周琨钰身侧。
  “周小姐这不是能喝么?”他一只手搭在周琨钰肩上,给周琨钰又斟一杯酒:“这酒真好,衬得起周小姐,再来一杯怎么样?”
  他走回自己座位,也没其他更过分的动作了,笑望着周琨钰。
  周琨钰心想:为什么总是躲不开这种来自男性的凝视呢。
  即便她所置身的已并非一个任人拿捏的阶层了。但从小长大的过程中,为了周承轩的面子,为了自己的学业或事业,为了某种手术方法的讨教。
  她真能完全躲开这种来自男性的凝视么?
  她心里很清楚,并没有。
  那种凝视包含了权势、审视和控制欲。那会让她想起周承轩,自认能掌控一切的眼神。
  周琨钰一拉纤颈,把又一杯白酒咽下。
  眼镜男笑道:“按中国人的标准,周小姐很有诚意了对不对?”
  “我回去查一查日期,再告诉周小姐。”
  她的“臣服”让眼镜男心情大悦,喝了许多,当他开始大舌头的时候,周琨钰把那碟凉拌皮蛋转到他面前:“这道菜解酒,您试试。”
  对方吃得快吐:“这是什么?变质了么?”
  周琨钰表面礼貌微笑:“不,这也是我们中国特产,距今也有六百多年历史。”
  喝到忘乎所以,喝到天昏地暗,喝到送两人出去时眼镜男步履摇摆、全然忘了把手往周琨钰肩上搭。
  “周小姐,跟你聊天很愉快。”他大着舌头说:“你们中国有句谚语怎么说?巾帼不让须眉。”
  周琨钰:“我并不喜欢这句话,好像女性就该低男性一等似的。”
  走出会所,周琨钰面色如常,只在双颊连接太阳穴的地方微微透出一点绯色,又被她端庄的神情压制。
  周承轩提前派了司机,周琨钰把两人送上车,站在车旁告别:“慢走。”
  甚至还能目送车徐徐开远,才转身回了会所,淡定的锁上包间门。
  一手扶着桌沿,微微垂着头,浓密的乌发从肩头垂下来,纤指抬起来揉着太阳穴。
  她太不常喝酒了,方才两杯喝得又急,其实很晕。但她绝不会让自己露出醉态,谁知道把自己弱势的一面露给对方瞧,对方又会怎样穷追猛打。
  很多人以为富庶之家养出的孩子会无比骄纵,或许盛宁儿是,但无论是她、还是代珉萱,从小学会最多的却是隐忍。
  跟父母撒娇就能获得想要的糖?对她们来说,不存在的。
  她们从小就已懂得,必须极有技巧的斡旋,才能潜在汹涌海面下让自己喘口气。
  她拎着包走出去。
  说明自己回医院还有事,让周承轩派来的司机先走,她静静站在梧桐树下,任夜风拂起她的发。
  没有人知道,她顶着毫无破绽的淡然外表,却在等体内最汹涌的一阵醉意过去。
  一辆车开过她眼前,又缓缓倒了回来。
  副驾的车窗打开,露出代珉萱讶然的一张脸。
  然后车门直接打开,代珉萱下车,又对车里道:“我送阿钰回去,你先走。”
  周琨钰笑着唤了声:“大哥。”
  周济言:“阿钰喝酒了?”
  又叫代珉萱:“你带阿钰上车吧,我送你们。”
  代珉萱摇头:“你赶着去开会,送完阿钰再送我,太耽误时间。”
  比起情侣,他们大概更像同一战壕的战友,因彼此利益相同,所以互相体谅。
  周济言不再坚持:“好,那下次再见。”
  梧桐树下,一时只剩下代珉萱和周琨钰两人。
  周琨钰恍然想起,她刚上大学那年,代珉萱大四,两人站在操场边说话,也是倚着一棵这样的梧桐树。
  那之前代珉萱参加一个课题组,那是周琨钰从小长到大,第一次与代珉萱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没见。
  也不知在别扭什么,有点不敢抬头,眸子半垂着,看夜风扬起代珉萱尚未剪短的发。
  等两人说会儿话了,胆子变大一点,眼皮再往上掀一点,又看到代珉萱清秀白皙的下巴。
  那天晚上,代珉萱的一张脸,就是那样一格一格的映进了她眼底。
  现在梧桐树在,代珉萱在,但她已经长大许多了,长得成熟理智、独当一面,不会再用那样羞怯的方式看任何人了。
  代珉萱对在这里遇到她不稀奇,毕竟这是她们圈子里应酬时常选的地方,只是拧着眉问:“怎么会喝酒?”
  周琨钰挑挑唇角:“我这几天没排手术,爷爷交代的应酬,不能驳了爷爷的面子。”
  代珉萱掏出手机:“我约辆车。”
  专车来得很快,周琨钰钻进车时,代珉萱一只手掌挡在车框上,怕她撞到头。
  车开起来,周琨钰把车窗揿开一条缝。
  夜风徐徐灌入,夜灯变作扑在人脸上的雾。
  周琨钰微眯着眼,靠在椅背上,模样有些迷离。
  代珉萱看她侧脸,飞扬的发丝衬出肩膀的瘦削,问她:“要不要靠着我?”
  周琨钰望着窗外摇头,整个人好像被那幻彩的雾裹挟,要飘去很远的地方。
  代珉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把她拽回来。
  垂着眼角看一眼周琨钰放在座椅上的手,微微蜷成半握的姿态。
  明明脸那么淡然,手指却在明目张胆的书写着寂寞。
  代珉萱的手指蜷了蜷。
  前座的司机全神贯注开车,并没注意后排的动静。
  如果这时她轻覆上周琨钰的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她发现自己紧张了。
  其实她已许久没紧张过了,她的工作性质要求她自信、从容、镇定,活成所有人心中的模板。
  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会紧张的。
  一瞬想起周琨钰刚考进医大,两人站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说话。
  那时她就带着这样紧张的心情,有些不敢看周琨钰,周琨钰低着头,她也不叫抬起来。
  眼神落在周琨钰额前的一缕碎发,毛茸茸演绎着后来不常见的生动。
  她又看了看这时身侧的周琨钰。
  长发被窗外吹进的夜风拂着,不似平日的规整,反倒有些大学时的样子了。
  青涩的。尚不够完美的。可爱的。
  代珉萱大概就是被那一缕乱发触动了心弦,屏息,手向周琨钰的手指探去。
  周琨钰的手却在这时缩走了,被周琨钰搁到自己膝头,另一手一下下的掐按着虎口,似在缓解醉酒。
  是有心躲开吗?
  现在周琨钰已成长得太强大,代珉萱不再能从她脸上捕捉端倪了。
  ******
  这种时候不好回周宅,车开到周琨钰小区门口,代珉萱跟着她一起下车。
  周琨钰:“我自己进去就行,阿姐,你快回去休息吧。”
  代珉萱坚持:“我送你,今晚我也累了,找你讨杯茶喝。”
  周琨钰不再说话,默默和她往小区里走去。
  两人站在电梯里,拎着同一品牌的包,穿着款式相近的一字裙,周琨钰浅杏色的高跟鞋边是代珉萱黑色的高跟鞋。
  鞋跟高度都是恰到好处的六厘米,衬出脚踝盈盈一握的纤细。
  有太多近似的细节昭显她们来自同一类家庭,甚至萦绕在轿厢里的香水味都是同一品牌。
  在这一切的细节中,那两张脸却并不相似。
  代珉萱是温厚的长相,必须很熟悉的人,才能在那眼头微微下压的双眸中捕捉到一丝媚态。
  周琨钰则五官清冷,却又被她一贯柔和的笑消解,在你自大以为跟她走近的时候,却又会猝不及防撞上她眼底那层坚冰。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周琨钰不算喝得太多,步子很轻,代珉萱拎着包走在她身后。
  在周琨钰抬起指纹解锁的时候,无论她再怎么淡然,她的身体的确不算适应这样的酒意。
  一个踉跄,身体有微微向后的一小晃。
  代珉萱忽然揿灭了灯,一只手臂圈过来,扶住她纤瘦的肩。
  黑暗中,周琨钰一怔。
  轻轻啪的一声,是代珉萱手里的包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是意外,是代珉萱自己放了手。
  因为她拎包的那只手也要抬起来,与另一只手形成合围,用一个完整的拥抱圈住了周琨钰。
  鼻息轻轻打在周琨钰的颈部动脉上,带着些许中药清苦味的香水味环过来,像拥抱之外的第二重拥抱。
  周琨钰一时屏息,感受那吐息似蛇,凉丝丝的,顺着她最敏感的一条筋脉往耳后攀爬。
  代珉萱在黑暗的楼道里轻声唤她:“阿钰。”
  周琨钰回过神来,立即要推开代珉萱。
  此时代珉萱包里的手机震起来,周琨钰趁机挣开,揿亮了灯:“阿姐,我猜是大哥打来的。”
  代珉萱的呼吸滞了滞。
  周琨钰并没有被她的一个拥抱打动,仍是提起了周济言。
  这已是一种明确的拒绝,像一根伶仃的长蒿撑着船驶离河岸,星光散漫的河面上,她们一人跟着行船,一人留在河岸,渐行渐远。
  周琨钰问代珉萱:“你不接么?让大哥不高兴,不太好吧。”
  这么说倒并非代珉萱对周济言有多深厚的感情,而在于代珉萱把周济言视为合作伙伴,对代珉萱这么有职业精神的人来说,是不会令伙伴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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