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穆惟桢秉性宽和,也懒得计较太多没意义的往事,“这回你我站在一边,你莫要给我惹事。”
林晗会心一笑,刚要开口,帐子外又吵吵嚷嚷的。他听到些说话声,连饭也顾不得吃了,连忙起身去看,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一时间喜不自胜。
“卫郎!方公子!”
卫戈听见他的呼唤,眼角立时染上温煦的笑意,从一匹雪白骏马上下来。林晗连忙拽着他的手掌,把两人请进大帐,正要对穆惟桢说话,便听楚王轻咳一声。
林晗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犹疑道:“怎么,都是老熟人?”
卫戈看着他笑:“喝过酒。就是长公主府上那回。”
方黎昕跟穆惟桢认识得更早,他往年走南闯北到过奉陵,与楚王有过几面之缘。
“那正好,既然你们都到了,不如先办正事。”林晗说完,朝帐子外唤了一声,“锦儿,你也过来。”
姜锦迟疑了一瞬,步履沉稳地进到帐中。等人到齐了,林晗便对穆惟桢道:“王兄,方才说到卧底十八寨,此事关乎成败,需得慎之又慎,最好派高手前去。此时此刻,想必军中无人能胜过在座几位。”
穆惟桢有些讶异:“你也要去?”
“自然要去。”林晗笑道,“我,卫戈,方公子,还有锦儿,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第86章 起名大师魏富贵
此话一出,其余三个被他点到的都有些愣,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往林晗身上戳。他轻咳了一声,道:“十八寨易守难攻,若照寻常的办法做,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这法子虽然剑走偏锋,但也可行。除此之外,你们还有别的主意?”
穆惟桢沉吟片刻:“你要是出事,裴信会跟我没完。”
卫戈主动请缨:“我去就好了。”
锦儿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巴巴地瞅着林晗。方黎昕左右看了看,抓了抓额头:“你们在说什么呢?”
“那怎么办,你们又想不出别的主意,”林晗满脸焦急,“再拖下去就过年了!”
穆惟桢皱眉劝道:“攻城之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围城十月攻下算是快的,着什么急。”
林晗气恼地跺了跺脚:“我娘被白莲教抓走了!”
楚王一怔,手里的碗一歪,神色凝重地看向他:“那你……想好怎么混进去了?”
林晗思索一会,大致有了眉目。既然要混进水寨,那么一定不能大张旗鼓惊动对方,他们四个人刚刚好。其次,十八寨与官军对垒,必然会想法设法地修葺防御工事,那么就需要抓人去寨子里做苦工。
穆惟桢盯着换上布衣的几人,眉头拧得像绳结。
“你们哪像是水贼,”楚王看了直摇头,“贼要是看见你们,隔着几十步就得溜。”
林晗摸着下巴端详半天,眼神不停地在卫戈身上流连。穆惟桢说得不错,他们的气质都太过正经,一眼就知道绝非常人。
他摸了摸卫戈的脸,替他抚平襟前的衣褶,道:“楚王说的是,尤其是你,怎么如此正派?你下流点。”
卫戈从未听过如此古怪的要求,脸上霎时一红:“你这也太难为我了,怎么下流?”
这确实是个难题,林晗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凑过去在他肩侧咬耳朵。
卫戈听完他的耳语,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似乎比刚才还要害臊。林晗无能为力地捂住额头,叹道:“算了,要不你留在外头接应我们。”
卫戈一听他如此说话,揣摩须臾,立时融会贯通,朝他露出个油滑痞气的笑,看得林晗顿时打了个寒战。
“不错不错,就是这样!”林晗握着他的肩膀大笑两声,“真聪明,开窍了嘛。你给他们俩也说说,怎么学的?”
卫戈神色极为不自然,犹疑着不敢开口。林晗晃着他的胳膊催促,他被逼无奈,只好开腔说老实话:“也不难,就是想着你,情不自禁学出来了。”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吃力地憋着笑。林晗的手臂一僵,脸上的神情也凝固了,不解地问他:“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下流?”
卫戈百口莫辩,弱着声道:“明明是你让我……”
“好了,”楚王出言调和,手指挡了挡嘴角,“我看你们四个都颇有慧根。待会让人给你们一艘货船,就扮作盛京来的客商,诈水匪来劫船,也不需跑到人家村子里。”
林晗对着三人反复地打量。锦儿还是太正经,眼神凌厉,总感觉下一刻就要跳起来打人,他便让他低着头,尽量不要看别人。方黎昕太过正直,好在悟性高,三言两语就掌握了做匪徒的精髓。
计划敲定,事不宜迟。天还没亮,林晗带着三个乔装打扮过的人往上游出发。转过几道峡谷,出了断江陵水域,他们便弃了战马换船下水,顺着怒川漂流而下。
航船漂行许久,走的正是最容易被劫掠的险路。两天后的夜间,断江陵峡口遥遥在望,货船还没到匪寨地界,他们便被人盯上了。
林晗卧在一堆杂物中间,懒得起身,朝船舱外唤了一声:“情况如何,来了多少人?”
卫戈应了一句,从外头进来,道:“三条船,天太黑看不清人数。怎么办,要不要陪他们演一演?”
林晗点点头:“当然,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锦儿,上弓箭。”
大梁几个世家都是武勋世族,因而好勇尚武,在朝堂的影响之下,民间亦是崇尚武力,即使是南北走商的人,也会带着刀兵弓箭防身。
话音一落,姜锦便去到船尾。林晗听见几声连珠似的弦响,水匪们却不见有什么反应。卫戈在他肩上拍了拍,道:“火折子给我。”
他依言给出火折子,卫戈转身便走,几步跨到船尾。不出片刻,林晗听见江上响起一片下作的骂娘声,闭眼叹了声,便知道卫戈钓上了鱼。
江上刮着大风,追来三条船,一条着了火,北风一吹,立马变作了火船,上面的人纷纷跳水逃生。另外两条船上的水贼们群情激愤,骂骂咧咧地直追了上来,林晗听着嘈杂声越来越近,起身到船舱外查看,便见无边冷夜之下,贼船头一排排明晃晃的刀刃。
他突然有些担忧,皱着眉朝卫戈道:“完了,你把他们惹毛了,会不会直接撕票?”
水贼要是想杀人,他们总不能坐着让人杀。但若是反杀水贼,这计策不就泡汤了?
“放心,”卫戈轻笑道,“说你家里有钱,他们不会杀人,只会绑你。”
方黎昕握着一根长桨,朝着火光彤彤的江面望了一眼,道:“那咱们得编个身份,互相串一串,水贼逼问起来,要是说得不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两条船便乘着风近在眼前了。船头上立着七八个水匪,个个拎着大刀凶神恶煞,为首一个大喝一声:“还他娘的想跑?!”
林晗连忙对着方黎昕招手,高声道:“快划船!别让他们追上来!”
其余两人听了,立马跟着方黎昕一块没命地划船。可三个一起动手,货船反而在江心打起了旋,眨眼的功夫,便有一条贼船越到他们前头,挡住了去路。
水匪拦下货船,大阔步迈上去,一刀横在林晗脖子上,怒骂道:“狗肏的,敢烧你爷爷的船!”
林晗慌忙抱头跪下:“好汉饶命啊!”
几个水匪从船舱里出来,对着那小头领耳语几句。风大,林晗听得不太清楚,水贼说话又带着荆川口音,他只能隐约猜到几个字,大概在说他们是块肥肉。
水匪横他一眼:“你们这帮杂种从哪来的?”
船上水匪来往穿梭,林晗往左右看了看,卫戈、方黎昕与锦儿都被人捆得结结实实,丢在他身旁。
他咽下一口唾沫,窝囊道:“盛,盛京。”
“叫什么名?”
林晗想了想:“魏富贵。”
“哟,”水匪狞笑一声,“你还是个公子哥不成?”
林晗连忙道:“我家有钱,你放了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水匪啐了一口,拿着刀,往卫戈一指,“这小白脸是谁?”
“这我表弟!他家也有钱!”林晗心中飞快地打转,奈何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俗气的名字,便磕巴道,“他,他叫木铁蛋!”
卫戈一眼无奈地盯着他。
林晗闭了闭眼,伸腿朝方黎昕与锦儿指了指:“他俩,也是我表弟。一个叫二毛,一个叫三根。”
水匪听了,船上霎时安静一瞬,紧接着爆发出阵阵大笑。那小头领拎着刀,刀背在他脸上抹了抹,道:“你家里人还真他娘的会起名字,三根,哈哈哈哈……”
第87章 夜航船
林晗脸上露出草包似的笑,心里却直打鼓。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合适的名字,情急之下瞎编了几个,祈祷这些水贼犯蠢,听不出这都是他胡诌的玩意。
水匪笑够了,便把他踹在地上,凶恶地盘问道:“哪个龟孙放的火箭?老子都看见了,自个出来!”
锦儿本就是奉命护卫林晗的,见此情状,眼中一片幽暗怒意,就要出身认下。一旁的卫戈抬肘挡住他,抢先开口:“是我干的。”
水匪拿刀在他跟前比划两下,卫戈迟疑一瞬,突然记起该怎么做,刻意往后缩了缩,抿了抿唇:“别杀我。”
那水贼皱着眉头打量他片刻,眼神锐利地往四周一招。林晗见势不妙,急忙道:“别,别动手!肯定是有误会,我这个表弟他行动不便,一只手动不了,怎么弯弓搭箭呢?不就是一条船,要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
水匪瞪着眼睛:“你小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就连官府王爷都不能动咱一根汗毛,你们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话一说完,他便对着几个喽啰吩咐:“小的们,把这个木,木什么蛋,给我往死里打!”
几个水匪闻言上前,作势要擒卫戈。林晗咬了咬牙,高声道:“你把他打死了,哪来的赎金付给几位爷爷?”
水匪经他一提,顿时想起这码事,改口道:“那就给我打残,把他另外一条胳膊也卸下来!”
林晗扑到水匪跟前,张开手臂拦着:“打残也不行!我表弟这个人,他心思很脆弱敏感的,你把他打残了,他以后娶不着媳妇,没脸见人,他立马会投河自尽的!”
水匪不耐烦起来:“你他娘的怎么事这么多?那就把他吊起来,吊船头吹吹风。”
“那就更不行了!”林晗一脸慌张,“这样吧好汉,不就是一条船吗?我给家里写信,让他们赔十条!”
水匪听了他的话,态度有所松动,掂了掂手里的刀柄:“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林晗抬起指头,随口就发誓,“如若食言,天打雷劈!”
毒誓一脱口,水匪便信了他的话,不再为难几人。四个人被分开关着,林晗与卫戈去了水贼的船,另外两人留在原先的货船上,都有五六个水匪看守。
夜半时分,林晗靠在昏暗的船舱里,外头船板上不时传来走动的声音。
他和卫戈被绑在一块,背对背蜷缩在低矮的船篷下,兴许是和水贼周旋了太久,此刻觉得奇渴无比,嘴里像是沙漠。
卫戈听见他唉声叹气,便问道:“后悔了?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出去把他们全宰了。”
林晗啧啧两声:“你可别乱来!我受了这么多委屈才蒙混过去,岂能让你给我搅黄了。”
卫戈轻笑道:“哎,对不住。头一回做这事,没法子帮我们含宁分忧。”
“卫郎。”林晗突然放软了声,愁眉苦脸道,“我好渴啊。”
每次林晗一这么叫他,卫戈心中便涌起一股酥软,好似被小爪子挠了挠手心,忍不住想抱他。
同一股麻绳在两人手腕上打成死结,寻常人根本就动弹不得。林晗觉得卫戈的手在背后不停钻动,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往他身旁靠了些,不出片刻,腕上的绳结居然被解开了。
腕上一松,皮肉轻松了百倍,林晗背靠着船舱喘了口气,在黑夜里看向一旁的卫戈。
绳结解了,绳子还连接在两人背后。河上漂流,船中都会预备食水,卫戈贴着船底挪到门边,手肘推开水桶盖子,俯首含了一口清水,回来哺给了林晗。
清凉的水流贯进喉咙,总算解了几分焦渴。林晗喝完水,不忘在卫戈肩上擦擦嘴,抬头时满脸戏谑:“哎呀,这水格外甜。”
卫戈早习惯了他对自己的调戏,双眸幽深地盯着他,意有所指:“这会儿知道叫甜,不叫疼了?”
林晗脸上一赧:“好啊,越来越不正经,敢开起我的玩笑了?”
卫戈在他唇边飞快地香一口,低声道:“我不正经的时候多了,你不是领教过?这会只有我们两个,又不是柳下惠,充什么正经人,还不许我跟媳妇说点床头悄悄话?”
“滚滚滚,”林晗佯作嫌弃地拿脸蛋推他,“谁是你媳妇?就你这不知怜香惜玉的,每回都跟饿狼似的,不得把媳妇疼死?谁敢做你媳妇。”
卫戈无奈,深深地叹了口气。林晗听着不乐意,追问道:“你叹什么气?我这会儿还腰疼呢,你要是不会,下次换我在上面!”
卫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别这副模样看着我,”林晗轻哼一声,“有事就说事儿,又不是大姑娘……”
“哎,”卫戈叹息道,“我能说什么,每次说疼的是你,说爽快的也是你,缠人得跟小猫似的,这会子翻脸不认人——”
林晗被他说得臊红了脸,睁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瞧人:“你,你胡说八道!”
卫戈连忙在他耳根边亲了亲,笑着哄道:“我错了,下回换含宁在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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