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喉头微哽:“有没有工具?”
“我去柜子里找找。”纪惜桐答,“等我一会。”
纪惜桐才走,陈郁便缓缓跪了下来。
指节的力量不足以撬动坚固的地板,陈郁仔细观察起地板缝隙间的落灰情况,眸色渐深。
纪惜桐开门进来时,陈郁茫然地回首,对上了她的眼睛。
“地上太凉了,你快起来。”纪惜桐挽住她的臂弯,俯身替她掸去薄灰。
“里边可能还没塞东西。”陈郁低低道,“地板没有撬动的痕迹。”
“不管怎么样,先撬开看看。”纪惜桐用一字起撬起了一点地板,有些吃力。
“我来。”
陈郁接过了她手中的工具,发力时手背的青筋略有凸起。
咔嚓一声,木地板被撬动了。她们顺着缝隙看去,什么都没发现。
纪惜桐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了些。
“或许我们不会再遇到那些事了?”纪惜桐抬眸。
陈郁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或许是你爸爸还没开始调查。”陈郁缓缓道,“也有可能已经开始调查了,但还没有进展。”
餐桌上那句“泉镇那边的园区,不少是做外贸的吧”其实就是她对纪父的试探。陈郁当时一直注视着纪父的眼睛,没发现任何异样。
“如果这件事牵涉面比较大,性质比较严重,我爸他是不会在餐桌上说的。”纪惜桐道,“但是我妈让他说清楚他就说清楚了,而且没有避讳你,说明这件事确实对他来说没什么危险性。”
陈郁阖眸,眉心有些难受。
“别急。”纪惜桐捧住陈郁的脸颊,声线干净而温柔,“我们还有时间,而且我们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会有事的。”
敛眸间,陈郁的思绪稍显清明。
“和你爸爸直接谈这件事会不会太突兀。”她问。
纪惜桐摇头:“这样反而是提醒了他。依照他的性格,他肯定会去查。”
“我觉得他现在应该是还不太清楚税务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去了解。”顿了顿,纪惜桐苦笑道,“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和他坦白吧。告诉他会发生什么,最后结果又是什么。”
门忽然被敲响了,她们听到了隔着木门传来的闷重声音。
“小陈不是爱吃椒盐虾?刚刚你爸又做了一点,给你们装在盒子里了,你们带回去吃吧。”
调整好情绪,恢复好地板,纪惜桐去开门。
纪母手中托着两个保温盒,身上的围裙还没摘。
“这也太多了。”纪惜桐道。
留心看时会发现,她的笑容其实有些不自然。
“还有一盒给你的糖醋排骨。”纪母道,“晚上给你留着当宵夜。”
“妈,爸那边怎么说。”纪惜桐的语调低沉了许多。
纪母听罢叹了口气,无奈道:“听他说清楚了,应该没什么事情,据说不到一个星期就能回来。”
“你爸这人你知道的——报喜不报忧,要是真有什么危险也不会跟我说的这么清楚了。”纪母拍了拍纪惜桐的肩膀,“你放心,应该没什么事的。”
房间里安静了下去,雨滴敲击窗玻璃的声音就更清晰了。
陈郁思忖了许久,斟酌着开口道:“纪叔叔他年轻时候的几场报道还是很有名的,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这种事情上还是需要慎重的。”
纪母忧心忡忡:“你说的对。但是他这人就是死犟,倔驴托生的,认准了一件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我今晚回家看看我爸那边的材料,找找有没有跟泉镇那边合作过。”陈郁道,“要是有能派上用场的就给纪叔叔看看,也免得他多跑一趟。”
“好啊,太谢谢你了。”纪母惊喜道。
*
陈氏实业总部离邺城老城区还是有点远的,陈郁和纪惜桐需要提早回公寓。
依依不舍地告别完纪父纪母,纪惜桐和陈郁并肩行在了人行道上。
天色已经暗了。
细密的雨丝被昏暗的光线掩藏。心里装着事,走出去几十米远,她们才觉察到了空气中的湿漉。
“要不要打车回家?”纪惜桐挽着陈郁的臂弯,微扬着下巴问。
“坐地铁。”陈郁答。
纪惜桐知道她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忍不住鼻子一酸。
“安心啦,现在应该是没事的。”她空着的那只手牵住了陈郁垂在身侧的围巾,轻轻晃了晃,“我爸还没开始接触那件事,我们一家还是安全的。”
陈郁的脚步顿住了,她转过身挡在了纪惜桐身前,略高于她的肩头遮住了人行道口的车流。
不远处就是红绿灯了,一辆有一辆汽车停下,红色的灯光在暮色中闪烁。
她们恰巧立在了一处路灯下,暖黄色的光打在身上,柔和了眉眼。
垂眸时,陈郁看到了她们贴得很近的影子,心中稍有慰藉。
她闷闷道:“我还是很不安。心里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惜桐——”陈郁语调微哑,笑容看着很是苦涩,“我赌不起了。”
纪惜桐凝望着她,心不可抑制的轻颤起来。
良久,她低低道:“如果真的已经被什么利益团伙盯上了的话,不管我怎么躲都是有人追踪的。”
纪惜桐语调里透着惆怅:“我爸爸他其实比我更该注意这些。”
她们穿的都很厚实,纪惜桐张开双臂拥抱她时动作很缓慢,像一只笨拙的小白熊依偎到陈郁身边。
“不要担心。”她道,“关关难过关关过——”
“那么多年我们都熬过来了,阴阳两隔都没阻止我们。”纪惜桐倾听着她的心跳,“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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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现在感觉真实了吗?”◎
调取陈氏实业那边的合作记录需要陈郁的父亲点头。
陈父向来忙碌,陈郁还未来得及和他说上几句话,电话便被转接给了秘书。
稍晚些,已经到家的陈郁和纪惜桐又驱车取回了相关材料。
陈郁一路上开车都很小心,颇有种新手上路的谨慎与忐忑。纪惜桐也只是静静看风景,并不打搅她。
返回时,她们经过了主城区的市民广场。
与十年后的不同,现在的市民广场才修建完,虽是冬季的雨夜,但人流量一点都不逊于十年后的夏夜。
等信号灯时,陈郁总是侧眸去望,半张脸浸在昏暗里,看不清神情。
“今天没有烟花。”纪惜桐出声道。
“但是也很热闹。”陈郁回眸,面部轮廓被路旁的灯光映得更深邃了。
纪惜桐的梨涡绽开了:“要下去转转吗?”
“还下雨吗?”陈郁问。
“下雨又怎样呢?”纪惜桐歪了下脑袋,笑盈盈道。
陈郁微垂首,再抬眸时面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
“我给你撑伞。”她道。
绿灯亮起,陈郁驶向了附近的停车点。车停稳当后,她最先解开安全带,撑起伞绕行到副驾驶等待纪惜桐下车。
飘扬着细密雨丝的夜晚和晚冬昏黄的路灯是最好的天然滤镜。
陈郁微倾身来,用伞罩住她。
纪惜桐挽住陈郁的臂弯,温柔的笑意撞进了陈郁的心中。
她们融进了喧闹的人群中,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快到广场时,纪惜桐忽然松开了陈郁。
她走进了雨里,张开了双臂,像只白色小熊一样摇摇晃晃走了几步。
“阿郁,几乎感觉不到雨的。”纪惜桐拔高了些音量,笑容被雨丝模糊了,多出了几分朦胧感。
在她的身后,有穿着雨靴带着绒线帽的小萝卜头跑过,小声很清脆。
“小心!”
陈郁迅速将她拉回了伞下,和她撞了个满怀抱。
“刚才有小孩跑过去了。”陈郁以保护的姿态圈住她,“你好好躲在伞下。”
下车前,陈郁怕她冷,特意把自己的围巾摘给了她。
裹得厚实的纪惜桐侧脸紧贴着她,能感知到陈郁说话时脖颈间的轻微震动。
绒绒的围巾上沾染了些许湿意,蹭得陈郁颈间痒痒的。
“有阿郁真好。”纪惜桐闷声道。
“是吗。”陈郁扬起了笑,揉了揉她的发。
她方才说话的尾音太温柔了些,纪惜桐的心尖像被羽毛掠过,心跳加速了许多。
“阿郁。”她唤她。
陈郁垂首,猝不及防被她偷吻了下。
得逞了的纪惜桐笑容里藏着些许小得意,眉眼间张扬明媚了许多。
陈郁微怔。
“好了不逛了,我们该回家了。”纪惜桐佯装淡定,牵着陈郁往回走。
从人流密集的地方穿行到停车的道路旁,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更空荡了。
陈郁的手腕忽然垂下,伞面斜斜地罩过去,彻底将一切视线挡住。
纪惜桐还未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陈郁的吻便落了下来。
她并不像纪惜桐那样浅尝辄止,亲昵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纪惜桐是微喘着息和她分开的。
回神时陈郁已经收起了伞,拉开了车门。
“上车,回家了。”陈郁道。
纪惜桐讷讷地坐进车里,耳朵和脸颊都泛着粉。
望着陈郁那侧的后视镜,她也注意到了陈郁泛红的耳尖。
“什么嘛——”纪惜桐拉长了声音轻笑道,“原来阿郁比我还要害羞。”
陈郁敲着方向盘的指尖微滞,没有像往常那样侧眸看着纪惜桐说话。
“一时冲动。”她道。
纪惜桐摸着下巴:“我还以为榆木脑袋开窍了。”
她一说话,陈郁的耳朵更红了。
半晌,陈郁用着很平静的语调道:“我开车的时候不要讲话。”
“那我不说话了。”纪惜桐强忍着笑意,“你好好开车。”
*
回到公寓已经快九点了,门一打开,一直守在门口的宽宽直接冲了过来。
宽宽已经守了小半天了,它扑着陈郁要摸摸,又扑向纪惜桐要抱抱,尾巴摇得很欢快。
“我们才出去不到两个小时呀。”纪惜桐矮下身揉了揉宽宽的脑瓜。
陈郁从地上拾起了纪惜桐的抱枕放回沙发上,再折回来时,宽宽就差整个扑在纪惜桐怀里了。
“宽宽。”陈郁握住它的两只前爪,提溜起它,“让你妈妈去洗澡。”
纪惜桐这才有机会站起身,解开了围巾,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
“今天没有遛它,估计晚上要拆家了。”纪惜桐惆怅道。
“你先去洗澡吧,我陪宽宽玩一会。”陈郁回眸道。
她穿着深灰色的毛衣,坐在毛毯上,仰首望着纪惜桐的模样看着宁静又平和。
纪惜桐忽然觉得她这样很乖,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陈郁对上她的视线,沉溺于她满含爱意的眼眸,缓缓道:“宽宽的毛都蹭到我头发上了。”
“我洗完澡就过来,你乖乖等我。”纪惜桐捧着她的脸颊,轻啄了下她的眉心。
陈郁目送着她去盥洗间,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暖意。
小号玩偶握在她手中,半晌不见抛出。宽宽忍不住用爪子拍了拍陈郁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陈郁回神,终于将小玩偶抛出,宽宽迫不及待地衔了回来,吐着舌头等待陈郁夸奖。
陪着宽宽玩了会,陈郁带着材料回了房间。
她坐在床边,指腹捏着文件袋,视线却落在了窗台上。
雨天的夜晚格外漆黑,远处高楼的灯光成了微小的光点,洒在了窗玻璃虚虚印着的身影上。
耳畔有盥洗间传来的细碎声响,陈郁知道那是纪惜桐发出的声音。
空荡荡的心房被填满了,陈郁难得没在这样清冷雨夜感到孤寂。
有纪惜桐陪伴着的时候,陈郁内心深处的不安感会逐渐消散,幸福会变得更真切,可以触摸可以倾听;纪惜桐远离她时,她的不安感便会扩散,幸福会变得模糊而破碎,似乎风一吹便能彻底消散。
陈郁忽然间明白当初陈聆的感受了——她们都很害怕心里的支住轰然倒塌,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虚幻的泡影。
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里,陈聆现在怎么样了。
回过神时,陈郁忽然有些难过了。
手机淡蓝色的光映亮陈郁的侧颜,她的指尖轻触着通讯簿,最终落在了陈聆的名字上。
在她二十七岁时,陈聆刚满十七岁,正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
她现在拨电话过去,大概率也不会被接通。
陈郁揉了揉眉心,最终翻过了手机,放在了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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