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读书人都注重细节,连穿衣服脱衣服的方法都如此讲究。
李映池决定虚心学习,勤加改正,他双手摸上纽带,准备按照这个时代的方法解开衣服。
但这次依旧被人拦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都按照正常的方式脱了,怎么还不让他试新衣服。
难道蒋寻墨反悔了,不想给他新衣服了?
双眼都蕴了水意,李映池有些委屈地看向蒋寻墨,要是不想给他的话,一开始就不要说那种话呀,现在这样,是觉得耍他好玩吗。
那一眼看得蒋寻墨心头忽地一缩,酥酥麻麻之感涌上心头,他不知李映池的想法,但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手先脑子一步摸上少年发顶,他开口轻哄道:“我带你去隔间,你去隔间换衣裳吧。”
李映池被碰得有些痒了,他眼睫快速地颤了一下,声音里含着些哭腔,“为什么?我在这里也能换的,你是不是……”
在一旁早就看得有些不爽的白允川大步走过来,不客气地扯开蒋寻墨不规矩的手,打量了眼李映池的小身板,嘲道:“这里四面通风,你在这里脱了衣服一吹,回去估计就得喝药。”
不让李映池在这里换衣服的原因里也确实有这么一点,他们来得早,田平村也是出了名的温差大,虽是盛夏时节,但清早时露水漫漫,伴着些晨风,总是有些凉意的。
但主要还是因为不想让这劳什子的蒋寻墨占到便宜,只是一件衣服,凭什么让李映池给他看,自己都还没看过。
他说话拽得不行,脸上倒是有点红意。
这一打岔转移了李映池的注意力,他有些不服气地鼓起脸。
李映池对蒋寻墨态度好,是因为蒋寻墨有钱,可白允川还得靠他养呢,凭什么这样和自己说话。
他抿了抿饱满的唇肉,心中愤愤,但又由着蒋寻墨在场,他不好说些难听的话,就捡着不那么过分的话怼白允川:“这里又不冷,这么热的天气我就脱一会衣服,怎么可能会生病。”
白允川问他:“谁告诉你天气很热的?”
李映池毫不示弱抬头瞪他:“你脸都热红了。”
最后李映池还是被红着耳根的蒋寻墨带进了隔间换衣服,李映池抱着那件新衣服心中安稳,也不觉得委屈了,乖乖地跟了过去。
书房又只剩下了白允川二人。
白允川坐在椅子上,看着蒋寻墨从偏房处走回来,刺头般地找起了岔。
“我还以为蒋公子会守在那门口呢。”
蒋寻墨步伐一顿,神情微愣,随即摇头笑笑,“怎会,若是我守在那小池该紧张了。”
白允川脸一黑,他就是说说而已,这蒋寻墨还真想上了,“没想到蒋公子这般文人,会喜欢如此鲜嫩的衣服,也不知是谁给您挑的衣服,尺寸竟能差了如此之多。”
“跟随蒋公子出门的小厮该多练练眼神了。”
这话里含的意思显然是看出了蒋寻墨粗糙的手段,蒋寻墨理解自己这样的行为是有些过分亲密了,但他并无恶意。
他想白允川是小池的朋友,此番话语约莫是因为担心小池交上了用心不良的朋友,故才语气不好了些。
蒋寻墨面色温和,眼中含着些歉意,柔声解释道:“想必白公子看出来了在下刚才的话语是借口,但我并无恶意。方才那样掩饰,只是想让小池不要太有负担的收下我的礼物。”
“贴身穿的衣服也是能随便送的吗?这哪是正常的礼物!”
白允川觉得蒋寻墨此番言论格外荒谬,若是送礼,那些几袋零食特产在这农村已算上极为豪华了,可偏偏他还准备了一件衣服。
衣服他也能给李映池买,轮得到蒋寻墨这个外人插手吗?还一口一个小池,令人作呕。
要是他这次不在,那是不是李映池今日就真这样毫不自知地给人看光了去,傻乎乎地,说什么都跟着做。
蒋寻墨这般伏小做低的模样实在让白允川恶心,他估计之前这人也是用这幅面孔勾得李映池总是不回家,简直就是个狐狸精。
这有些激烈的语气让蒋寻墨也有些分不清白允川的用意了,但他确确实实有被冒犯到,就算是小池的朋友,也不能如此随意地质疑他与小池之间的情谊。
他温润的眉眼染上一层薄怒,“白公子,在下把小池当作好友,对你也是以礼相待,应该没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为何你要说这些话?”
平日里温和的人发怒起来总是格外惹眼,他还未正式任职官员,身上是未被官场污浊过的青竹气质,大概是曾做过私塾讲师的缘故,说起话来也总是会为别人着想。
好友二字像是刺到了谁,屋内骤然安静了下来,只剩隔间处偶尔传来些碰撞声,大抵是李映池在不太熟练的更换衣服。
刚才的话语似是一盆冷水泼在白允川的头上,让他这几日都格外浮躁的心都静了下来。
白允川有些语塞,“抱歉,是我口不择言了,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他。”
这下算是白允川先退一步,这在蒋寻墨看来也正常,毕竟他还有求于自己。
蒋寻墨大概能理解到一些白允川的心理,有这样玉雕似的朋友,心中多少都会对他的事情多上心些,难免担心过头,控制不住自己。
“我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蒋寻墨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语气淡淡,“第一次送礼没有经验,之后我会斟酌一下礼物的种类再送的。”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还是会送礼。
白允川心中不爽,但也不好再当面翻脸。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看见小骗子跟蒋寻墨亲近,他心里就憋屈的厉害。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蒋寻墨明显就不怀好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偏偏李映池这小傻子看不出来,还开心得很,甚至胳膊肘还要往外拐,弄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外人一样。
可……如果送衣服是朋友之间认为正常的事,那么认为不正常的他是怎么想的。
他又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自以为是地占据着李映池身边的位置。
-
李映池换衣服换得很快,只是他第一次穿这种材质的衣裳有些好奇,在隔间里多待了一会儿。
凉凉滑滑的,贴在肌肤上的触感格外神奇。
材质自然是没得说,只是尺寸上有些奇怪,他本以为被蒋寻墨选错的尺寸会是稍大一些的,但等他穿上之后却发现这是刚刚符合自己的尺寸。
甚至,有些地方有些小了。
李映池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不是错觉,李映池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扯了扯腰间的衣服。
腰处的尺寸有些紧了。
是最近吃太多了吗?
都怪白允川每日煮那么多东西,还非要让他多吃点,吃完了饭还有饭后水果,饭后甜点,自己不胖才怪。
可白允川总是骗他说:“不胖,你太瘦了,一阵风都能吹跑你。”
其实尺寸是刚刚好的,只是这件衣服做了收腰的设计,李映池宽松的旧衣服穿惯了,一下子还没能适应。
再加上他最近腰上确实多长了些软肉。
但他的腰还是太细了,白允川最近经常偷偷丈量李映池的腰,细了多少,又胖了多少,他都一清二楚。
可以说这腰上每一处软肉都是他精心养出来的,宝贝得紧。
穿好后李映池又对着隔间内放置着的小铜镜照了照。
可惜这铜镜昏昏黄黄的,看不真切,还不如他在溪水边看得清楚,不过若是拿去换钱,应当值不少银子吧。
勉勉强强整理好着装,确定自己穿的方式没出问题后,李映池便准备出去展示一番了。
“嘎吱”一声,隔间的门被缓缓推开。
白允川同蒋寻墨二人的视线瞬间落到了李映池身上,几乎连转头都是同步的。
“怎么样?”
这还是李映池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穿上新衣服,他小孩心思根本藏不住,迫不及待地想让人夸夸自己。
隔间的通风不算太好,李映池在里面折腾了会,白皙的小脸都被闷得晕上了粉意。
他嗓音软软,又问:“好看吗?”
第38章 吝啬小农夫(十六)
说起来, 好像没人见过李映池穿衣服难看的时候。
即使是在这样一个贫困的家中,每日身上穿的都是家里仅存的、穿得破烂的那几件衣裳。
大概像他这样的人,哪怕是套个麻袋在身上, 也会是人群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现在这件衣服是蒋寻墨特地挑选后,又处处都按着李映池的尺寸调整过的, 穿在他身上,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衣服的领口是最近在县里正正火的圆领。
适当的设计让那精致的锁骨终于被遮了起来, 但又将那秀颀的玉颈修饰得过于惹眼。
月白色短衫与玉润的肤肉相称, 至腰间布料略略收紧显出弧度, 就算细细看过去,李映池浑身上下也无一处不是漂亮的。
整个人如鲜花朝露般娇艳。
没人能对着这样羞怯的他说出“难看”二字。
白允川当即就看呆了眼,视线像是凝固在了李映池身上,无法移开眼,也做不出其他反应。
这衣服好像也没那么难看, 他想。
但要是换他来送,一定能选出一件更好看的衣服,那样才配得上这小骗子。
只是那么瞧上了一眼,蒋寻墨清隽的脸庞便无法抑制地红了起来, 一时间连坐姿都拘谨了不少。
他眼神闪躲片刻,最后落在李映池含着期待的眼眸上。
“很好看, 特别适合你。”他回答道。
然后, 他看见李映池穿着那件自己送的衣服,弯着水润的眼眸对他笑, 他曾偷看过无数眼的殷红唇瓣也偷偷翘起一个矜持的弧度。
那种从未体会过的心悸感再一次将他从头到尾的淹没,心跳声震耳欲聋, 一声接一声的。
像是干涸多年骤然迸发的清泉,无法控制。
蒋寻墨有些慌张地捂住胸口。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李映池转向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白允川,他也不再问,只是眼睫扑扇着,明显是在等他的夸赞。
“好看。”白允川对这件衣服始终是不满的,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
说完了之后还要刻意地再补充一句,“你穿什么都好看。”
生怕多夸了蒋寻墨一句。
李映池轻哼一声落了座,转而对着蒋寻墨恭维道:“这衣服我穿上正好合适呢,举人老爷的眼光就是好,我很喜欢,多谢您。”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显然是对这份礼物感到极为满意,也不在乎这是蒋寻墨选小后才轮到他的礼物,眼中的欣喜几乎快要溢了出来。
虽说举人老爷是尊称,但蒋寻墨就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你喜欢就好。”蒋寻墨俊脸难掩纠结,犹豫着开口,“小池莫要再唤我举人老爷了。”
这样太生分了,不是他想听到的称呼。
儒雅的举人老爷身姿如竹,平日里旁人总是觉得他身上环绕着种远离世俗的冷淡感,可此时他却面色柔和地轻哄着面前的少年。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对吗小池?”
“就像我如此唤你的名字一样,再为亲密些唤我吧。”
李映池觉得蒋寻墨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他都已经占了蒋寻墨这么多次大大小小的便宜了,蒋寻墨觉得与自己是朋友也很正常。
况且这要求也不算过分,他垂眸思考了几秒后,“寻墨?小墨?”
蒋寻墨一愣,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想,小池的年纪应该是比我小的。”
书房气氛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两人之间的交流好似谁也插不进话。
白允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剑眉瞬间紧拧。
这蒋寻墨果然不怀好意啊,不过是送了件衣服就想站李映池的便宜,未免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你不如跟我一样,叫他蒋公子便是。”白允川出声,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蒋公子年纪比我们大,我们该尊重他。”
蒋寻墨微微凝眉,再一次对白允川这样淡淡却无法忽视的莫名敌意产生了疑惑。
他对二字的称呼已是十分满意了,方才是被那声小墨弄得有些诧异,故才说出关于年纪的话。
本意只是想调侃一下,却没想被曲解至此。
但白允川毕竟是李映池的朋友,蒋寻墨心中略为烦闷,但他还是要看在李映池的面子上,不与白允川计较。
白允川自然是故意这样说的。
还喊亲近一点,就连他都没有被那样喊过,这蒋寻墨怀着什么脏心思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称呼有什么特别的?
李映池不明白他们的心思,怎么喊别人的名字对于他来说都差不多,他也不会因为喊得亲近或是不亲近而改变态度。
故听了白允川的话后他便点点头,“那我便唤您蒋公子吧。”
蒋寻墨摇摇头,嘴角含笑,“还是叫我寻墨吧,毕竟在下的弟弟也可称为蒋公子,这可不好区分。”
“这有什么的?”白允川觉得此人说话实在牵强,“一位蒋大公子,一位蒋小公子,如何区分不了。”
最后就这样莫名的话题争了半天,李映池还是选择了那二字称呼。
二字确实听上去会亲近许多。
况且,他的支线任务还有几次才能做完,若现在不好好把握接触的机会,之后他这天天想这占小便宜的心思要是被发现了,他与蒋寻墨必定会撕破脸面。
到时候莫要说新衣裳、小零嘴了,恐怕连蒋府的门他都进不来。
白允川当场气结。
于是在后来蒋寻墨走出书房去拿落下的字帖时,白允川趁机靠近李映池,轻哄着想要带人走,“现在也不早了,池池,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李映池掀起眼望过去。
窗外的阳光已逐渐热烈了起来,白允川还穿着今早出门时那身干农活的装扮,手臂上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白允川眼神闪动,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会,他道:“今天的农活还没干呢……再不去稻子可能要收不完了,听村里人说,过段时间就会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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