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比魔界更危险的地方吗?”
相景明语塞,良久,他只道:“宗门外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可怕。”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纹身消掉之后,魔界你大可去留随意。”
“因为你是永远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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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魔者道心一乱便失去了原本的道,是修真界最为不齿的情况,没人会想去营救入魔者。
李映池的情况又太过特殊,彻底改变的外貌和与魔尊亲密交谈的模样,三言两语无法说服众人相信他没有入魔。
青云门里的人还不至于那么冷漠,毕竟是同门一场,他们皆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但想要为清池仙君讨个说法时,却又被对方直接赶到了一旁。
这算什么?难道真的入魔了吗?
这下子,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了继续留在这的理由。
无人解释,混乱的场面人心涣散,很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就又重新四散了开来。
临走前嘴里还愤愤不平地骂着青云门简直是浪费他们的时间。
顾温书没动,他站在人群里,一直看着李映池的方向没有离开。
他是再清池李映池情况不过的人,有没有入魔,身上的变化,他都知道,可他始终不明白李映池为什么要那样说。
是被魔尊威胁了还是有别的难言之隐?
顾温书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师弟在这几天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他担心自己的池池会受伤,会被相景明欺负,害怕自己不在的日子里李映池过得不好。
有太多未知了,只是这样一想,顾温书都快要落下泪来。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将李映池的特殊身份公之于众。
过于罕见的存在,未必会是一件好事,还可能会让李映池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他不能让李映池冒这个陷。
看着青年转身离去的身影,顾温书逆着人群追了上去,试图阻拦的魔修全被击倒在了一旁。
“池池!”雁杉汀
青年停了下来,顾温书看见他浅棕的眸子还透着水光,像是被刚刚的那场雨淋到了心里。
喉中艰涩,他问话,说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为什么要留在这?是魔尊强迫你的吗?池池,不要害怕,告诉师兄。”
只要你愿意告诉师兄,师兄会帮你摆平一切。
顾温书知道李映池不会是轻易妥协的人,可他也确实没有入魔,那为什么他还要去承认那莫须有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他想问。
墨色的发丝随着摇头的动作在腰间轻晃,李映池看向他,鼻尖处的一颗红痣艳丽得惊人,“我不会留在这。”
“师兄,我会离开。离开魔界,也会离开青云门。”
“你不要担心,我没有觉得害怕,我只是……我可能只是想离开了。师兄,你走吧。”
青年纤瘦的背影越来越远,顾温书想要追上他,但二人之间却离得越来越远。
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手阻止着他们的相遇,注定了最终的结局。
最后留在空气中的,只剩下被雨水打散的呐喊声,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天各一方的未来,那声音显得格外的无足轻重,碎在风里。
“池池!想去玩就去,去哪里都好,不要担心,需要师兄的时候一定要找师兄,知道吗!想师兄的时候也可以找!”
“出门在外不要委屈自己,保护好自己——”
“随时都可以回青云门,师兄永远在这里等着你,不要听别人乱说话,没有人能赶你走!玩累了就早点回来——”
那一天顾温书说了很多话,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样的说。
说到后面的时候,重复的内容很多,来来回回,像是生锈的机器,磕磕绊绊,有些哽咽。
他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师弟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但是他尊重李映池的选择。
顾温书希望李映池能够过的开心,修仙之路本就烦闷,他有时候也会想,要是池池能够在凡间长大,是不是性子就会多活泼些,变成一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但是他很舍不得,他很害怕。
顾温书甚至还没敢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三界之内的人实在太多了,池池还年轻,要是被人骗了该怎么办。
他的池池那样好,又那样单纯,是全天下最让人心软的孩子。
没有人能舍得让他离开。
但是他让李映池离开了,因为李映池说,他想离开了。
顾温书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李映池有没有听见,因为那天的雨下得太大了,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晰了。
模糊的是视线还是青年的背影?
是时候该回清池宫看看了,雨这么大,李映池最喜欢的那几盆花可不能被淹死。
要是哪天师弟回来后发现花没了,估计要和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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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景明要放李映池走的消息很快就在魔界传开了。
大祭司急急忙忙地跑到魔宫,被相景明毫不尊老地拽到了偏宫去,只因为李映池还在魔宫内待着。
“什么事,快说。”
大祭司摸着那几根白胡须,说话间还有些呼吸不上来的喘,“尊上啊,你就这样放那个人走,那我们的龙脉一事,该如何是好啊!”
“万万不可啊尊上!”
相景明眉头一皱,反驳道:“为何不可,难道没了那个龙脉我们魔界就无法成为三界第一吗?”
“本尊亲自救下的人凭什么死。我救的人就是我的人了,今后谁敢动他就等同于挑衅我。”
“要是让本尊在背后发现你们敢搞什么小动作,你们就自己准备好后事吧。”
本来魔界最初就只有相景明一人,
后来不断增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追随者,相景明也对此不甚清楚。
也因此,魔界的这些人相景明并没有放在眼里。
他们死或者活,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不会影响魔界,也不会影响自己。
他生来就是一界之主,从不在意别人。
但李映池是个特例。
身为魔尊,相景明很是瞧不上这些修真界的人。
去到青云门时,清池仙君浮于表面的高傲也让他兴趣缺缺,在他眼里,李映池是个不算好的模糊形象。
只是相处下来后,慢慢的,相景明承认,他不受控制地被李映池吸引了。
清池仙君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剔透的赤子之心与毫不掩饰的恶意混合,这二者构成了让相景明无法自拔的探索欲。
一旦对一个人有了想要了解的心思,并且觉得对方越发有趣时,那大概就已经注定了即将萌芽的好感。
后来,相景明甚至会因为李映池对云简舟的特殊恶意而感到一丝微妙的嫉妒。
这样的想法太罕见了,相景明千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对李映池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情感。
但是相景明永远不会对着李映池承认他的情感,他也永远不会把这个想法告诉李映池。
就当是铁树开花,他这份难言的情感就留给他自己欣赏吧。
相景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会为了感情而停留的人,因为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但是他知道,李映池是这样的人。
对青年来说,自由胜过所有。
而相景明不愿做那个束缚他的铁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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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映池离开魔界的那一天天气还算不错。
乌云薄薄地遮住阳光,春风温柔湿润,是个很适合外出踏青的日子。
再加上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任务也完美完成,李映池忙于任务而略微焦躁的心,终于的心终于轻松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格外开心。
相景明没有去送他。
那一天李映池都没见过他。
左护法在他离开的时候偷偷跟他说,相景明昨天一晚没休息。
李映池不明白左护法说那些话的意思。
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一年不休息都很正常,他们又不需要睡眠。
对方特意跟他说这个,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意图不甚明了,李映池想不出来,干脆抛之脑后。
算是进入为数不多的假期,系统没想再用人设限制李映池接下来的行动,便问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几天是有什么打算。
它想让自己的小宿主在最后几天玩得开心点。
本来打算给他开点过分的金手指,让他在这个世界体验一下,但李映池只是摇摇头。
“不用啦,我已经在修真界待得够久了,其实感觉,也没那么好玩。”他嘴边抿起一点弧度,“之后就去凡间看看吧。”
但人刚从魔界走出来没几步,李映池突然被人拦在了路上。
万分小心保存在怀中的草药被云简舟拿出来时还沾染着点点血迹,他站在那,想要将草药递给李映池,“师尊……”
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
云简舟没能说完那些话,用性命换来的草药被眉眼含霜的青年打落在地,滚了几圈后,粘上了枯黄的草叶。
弃之若履。
李映池不清楚云简舟的来意,有些疑惑他的出现,男主这个时候不应该在青云门里吗?
但无论如何,李映池都不想在这跟他浪费口水,“我不是你师尊。”
云简舟顿了顿,在青年转身离开时重新捡起地上的草药,小心翼翼地拍干净,再次追了上去。
之前修真界一帮人马离开时,云简舟并没有跟着一起走。
顾温书是一宗之主,需要处理的事务繁多,没办法长久地留在魔界。
可他云简舟又不是。
他早就说过,李映池去哪他就去哪,李映池退宗,那他也退,不管是哪,他只认定有李映池在的地方。
就这样,在魔界出口蹲守已久的云简舟终于堵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师尊。
他再也不要跟师尊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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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说了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
夜晚,繁华的集市街边热闹非凡,头戴斗笠的青年身着一身淡青色长袍快速地穿梭在人群之中,身后两个身形修长模样凌厉帅气的男人正对他穷追不舍。
李映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原本他只是想平静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却没想到当天就被云简舟给缠上了。
他不让云简舟跟着,云简舟就耍赖,顶着一身的伤威胁他,说:“要是师尊不愿意让我跟你走,那我今天不如就死在这。”
李映池一开始是不想妥协的。
可是云简舟刚把剑放在脖子旁,系统的警报声就响了。
主角一旦死亡,这个世界就会立刻崩溃,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这说明,系统检测到了云简舟是真的会在他拒绝之后当场自刎。
这下子将李映池也闹得没了办法。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这让李映池很不乐意,偏偏任务所迫,云简舟又跟驴一样倔,他只好妥协让云简舟跟着自己了。
但李映池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相景明也找上了门。
相景明不愿做那个束缚李映池的铁笼。
但人一生不可能只有一条路能走,相景明苦思冥想了一晚,发觉他还可以做和李映池比翼双飞的鹣鲽。
如果说逃跑的话,李映池躲一下云简舟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魔尊就不一样了,相景明的修为远在他之上,无论李映池去哪,相景明都能找到他。
李映池被这两个人气得没了法,最终约法三章。
他们可以跟着自己,但是前提是他们能做到不影响到他的生活,不偷偷进他的房间,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
相景明和云简舟没理由不答应。
他们不会影响李映池的生活,他们只是融入李映池的生活而已,更不会偷偷进李映池的房间,绝对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走进去的。
至于打架?
偷偷打就好。
本来今天李映池想要自己一个人出门逛一下,跟两人说好了不许跟着他,结果他们还是偷偷在背后跟踪他!
要不是听见有人打架的动静,李映池都不知道他们又跟着自己出来了。
逃跑间,脖颈间挂起的玉饰忽然开始发烫,李映池停下了脚步,耳边是熟悉的温润男声。
“池池现在在哪?”
是顾温书的惯例每日传讯。
因为担心李映池一个人在外面会遇到什么危险,顾温书特地给他送了这个护身符,平时还能以此对话。
李映池回头瞪了眼那两个已经走到他背后的男人,嘴上乖乖回答道:“师兄,我现在在南息山脚的镇子里逛夜市。”
“嗯,那里好玩吗?最近你不在,左丘玉宸一直在清池宫里照顾你的花,他说你再不回来就用开水烫它们了。”
“好过分。”李映池鼓了鼓脸,放狠话道:“要是他敢那样做我就再也不回去了。”
那头的顾温书好像笑了几声,“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了,别担心,花活得好好的。”
听见李映池软软的道谢后,顾温书顿了片刻,又问:“池池最近有空吗?过几天有礼物想送给你,我能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呀。”
不知道今日是凡间的什么节日,一群人走至河中央时,突然夜空中有无数烟火绽放。
整片天空都被照亮,如同白昼般将一切都显现出来,荡漾着波纹的河面被照映得波光粼粼,色彩绚丽。
在众人都抬头往天空中看的时候,两个造型别致的灯笼忽然递到了李映池的手边。
李映池被突然靠近的两人吓了一跳,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抬眼看着相景明和云简舟二人互不相让的表情,李映池唇瓣微抿,随意拿了一人手下的灯笼,转身就走。
下一刻,天边再一次被照亮。
摇晃的密密树影顺着淡蓝色的烟火投落在李映池身上,将他昳丽的眉眼勾勒得深邃妖异。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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