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昨晚知道的,不过柳三娘到现在都还挺意外的, 邵煊是他弟弟, 而且一个月能给一两银子已经很多了, 她不明白邵禄名为什么要费劲再找一份活。
“柳姐姐,你今天这消息可就落后喽,前几天我男人去城里, 路过食客来看到邵禄名正在跑堂呢。”另外一个小哥儿笑道。
跑堂?
邵煊原本还以为邵禄名在里面做算账先生,没想到自己高看了他一眼, 他居然在食客来当小二。
只是他暂时没管,今天邵煊要检验一下院子里这些人练出来的手艺, 等在城里租下一个铺子, 他再去帮程旭想想对付食客来的办法, 最好夺下“柳城第一酒楼”这个名号。
邵煊手里拿着姜沅画出来的两个样板,衣服款式略像,只是颜色不同。
一件在袖口领口绣着青竹,另外一件绣着兰花,两件衣服下摆上都有流云,腰带上一个写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另一件则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整体花样不算繁复,看上去大气又相配。
柳三娘上来一瞧:“呦, 这两件衣裳看起来怎么这么相称呢,我都想买一套回来和我家男人一起穿。”
“这套衣服就是给夫妻买回去穿的。”邵煊指着腰带,“你们看,这句诗的意思就是不论生死离别,我都和你说好了,我要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白头到老。”
李双双眼睛一亮:“三哥,我们要绣这两件衣服吗?绣好后我就在你这边先买一套。”
“绣好了再说。”邵煊拿起画着样板的那张纸,神色正式起来:“马上开始考核,我给你们每个人发一块碎布,你们在上面绣上自己最拿手的花样,通过考试的可以直接做工,没有通过的还要再练。”
院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在此之前,邵煊从来没有透过口风,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考核这一茬。
李双双哭丧着脸:“三哥,要不今天让我们准备准备,明天再开始考核?”
邵煊笑吟吟的:“不行。”
他泄了气,老老实实开始穿针引线,跟个小朋友一样直起腰板坐好,等着邵煊给他发碎步。
不像李双双这样还能插科打诨,小春紧张的都说不出来话了,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绣工在村子里不差。
院子里有人皱着眉头苦大仇深,有人一脸平静下手飞快,大家的眼睛都牢牢锁在手里的碎步上,周围安静下来,这时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小孩,是过来找李双双的虎头。
“爹爹!”虎头想和往常一样往李双双身上扑,被邵煊拦住了。
“三叔今天做了好吃的,先不要找你爹爹,和我一起去吃好不好?”邵煊没有唬他,早上刚给姜沅做了焦糖布丁,等下可以分虎头一点。
听到有好吃的,虎头的口水亮晶晶的贴在嘴角:“先不找爹爹了,三叔,你带我一起去吃吧。”
邵煊有些嫌弃,揪起虎头面前的衣服给他擦了擦嘴巴,好在哄住了他,李双双可以专心考试了。
姜沅还在睡觉没起,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越来越冷的原因,他这几天分外嗜睡。
早上邵煊起身的动作惊醒了他,他蹭了蹭枕头,眼睛被邵煊用手捂住了:“多睡一会儿吧,这段时间是不是累坏了?今天摊子交给邵阳去看,我留在家里。”
话都没说完,被子下就传来姜沅轻缓而平稳的呼吸声,邵煊觉得这样贪睡的姜沅有些可爱,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才离开。
焦糖布丁做的有点多,邵煊拿了一个小碗给虎头盛了大半碗,然后去喊姜沅起床。
“阿沅起床了,我给你做了焦糖布丁。”邵煊把他露在外面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外面天光大亮,姜沅不用问都知道现在肯定不早了:“怎么没早点叫我?”
邵煊帮他把床脚的衣服拿过来:“反正没什么事,你爱睡多睡一会儿也没事。只是我有些担心,你会不会是生病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找阿钰看看吧。”
姜沅也觉得奇怪,最近瞌睡太大,往常从来没有这样过。
邵煊等他洗漱好,从厨房端来剩下的焦糖布丁放在桌子上,虎头手里拿着一把勺子,正放在碗里戳呀戳,嘴上糊了一圈残渣。
姜沅端起碗,一股腥气直冲脑门,他下意识捂住了嘴,抑制不住开始干呕。
邵煊连忙扶住他:“是不是最近受凉了?不行,我们现在就进城吧。”邵煊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出现在周钰的医馆。
“没事,就是今天的布丁太腥了。”姜沅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我有些恶心,阿煊,倒杯水给我喝吧。”
邵煊去给他倒水,姜沅把面前的一碗布丁等到虎头手边:““虎头,给你吃。”
已经把自己那份吃完的虎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两只手抱住面前的大碗,往碗里闻了闻。
“不腥呀?”他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布丁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邵煊端着一碗热水回来了,姜沅捧着碗一口一口喝光,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才被压下去。
邵煊觉得他就是生病了:“今天中午要不要吃红烧肉,你之前还挺爱吃的。”
姜沅仿佛已经尝到五花肉那种肥腻的口感,他又再次捂住了嘴巴:“不想吃,阿煊,我们中午吃清淡一点的吧。”
邵煊听好多人说过,生病的人胃口一般都不会很好,他想了想:“等下我们先去城里看看,回来从屠户那边买几根骨头回来熬汤,然后再炒一碟青菜好不好?晚上我们煮点粥喝。”
姜沅听见骨头汤微微皱了皱眉,可是骨头汤已经算是清淡的了,他不想无理取闹。
对面的虎头又吃完了一碗,然后眼巴巴的望着邵煊。
邵煊摇了摇头:“不行,你今天已经吃了两碗布丁了,小孩子吃太多甜品长不高。”
一听长不高,虎头立马收回了央求的目光,又把手里的碗舔了舔。姜沅见他吃的那么香,突然好想吃果脯铺子里的盐渍青梅,酸酸甜甜,口齿生津。
外面的李双双已经绣好了,他照着邵煊家门外的花地绣了一朵菊花,自己看了看还挺满意。
邵煊一刻也等不及,他对李双双说:“双双,他们绣好后你就把碎布收上来,等我回来再看。”
李双双点点头,柳三娘也差不多完工了,看邵煊急切的样子问了一嘴:“你今个还有事?”
“阿沅最近贪睡,刚才又开始干呕,我得带他上城里头瞧瞧。”
柳三娘瞟了一眼屋子里坐着的姜沅,重点瞄了一眼他的肚子:“阿沅这个样子,不会是怀了吧?”
她一向口直心快,说完这句话才发觉有些不妥,如果郎中诊断没有怀,阿沅不知道得有多失望。
邵煊听了她的话差点蹦起来,说话嗓子都是抖的:“不会吧,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你们先不要告诉阿沅。”
邵煊显然和她有着一样的顾虑,心下却越来越觉得柳三娘说的话是对的,他头重脚轻的拉起姜沅:“阿沅,我们先去老郎中那边看看什么情况,若是严重再去城里找周钰。”
姜沅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最近贪睡不说,人也疲懒了下来,让他现在进城他还真的不想去:“那好,等他们考核结束,我们就去找郎中看看吧。”
“不用等他们,我已经让双双留下来了。”邵煊突然反应过来,“不去城里的话,你也不用和我一起出门了,我去把老郎中请回来。”
没等姜沅说话,邵煊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你们是不是对他说什么了?”姜沅问院子里的柳三娘等人,“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柳三娘笑:“还不是太担心阿沅你了,你再耐心等等,一会儿他就和郎中一起回来了。”
邵煊带着老郎中回来之后,李双双已经把他们绣出来的碎布都叠好放在了一起,正坐在椅子上仔细观察别人的手艺。
郎中被他一路扯着跑过来,大冷天热的满头大汗,好在他脾气温和并没生气:“你夫郎人呢,我先给他把个脉。”
邵煊把他带进屋子里,郎中从他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里翻出来一块块薄帕盖在姜沅的手腕上,然后再把手搭上去给他把脉。
他一开始脸色凝重,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姜沅有些诧异,邵煊心里着急,姜沅也紧张起来。
“大夫,我真的生病了?严重吗?”他惴惴不安地连着问了两句话,家里好不容易有了点气色,姜沅不想自己的身体拖累家里。
“脉象流利圆滑,有力回旋,快速而不凝滞,这是喜脉啊。”郎中站起来给两个人道喜,“恭喜二位,这是肚子里有孩儿了。”
姜沅一脸不可置信,邵煊稍微有点心理准备,他不放心多问了一句:“大夫,没有搞错吧?”
“不可能有错,我反复摸了好几遍,必是喜脉无疑。”小小的一个喜脉,这多年他摸出来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知晓姜沅身子弱难有子嗣,特地多摸了两下。
门口的李双双听到这个消息,又看看怔在原地的夫夫二人,连忙推了邵煊一把:“三哥,得给大夫喜钱。”
邵煊立马站了起来:“大夫,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然后他回屋用红布包了五十文铜板,回来给了老郎中。
“令夫郎虽说身体好了不少,但还是不够稳健,这前三个月得好好休养,忌疲劳发怒……”
大夫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邵煊事无巨细的全都记了下来,等郎中走后,他不顾旁边站着的李双双,一把将姜沅搂紧了怀里:“阿沅,我们要有宝宝了!”
第三十六章
姜沅怀上孩子的事就像那缕带着寒意的秋风, 很快就吹遍了整个桃花荡。
“怎么回事?不是说他这辈子怀不了孩子吗?”林睿他娘正在剥玉米,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王氏啐了一口,显然还对邵煊打林睿屁股的事耿耿于怀:“邵煊家里发迹了, 各种好东西一补,就是马上要死的病秧子也给你补回来了。不过怀孕了又怎么样, 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呢。”
林睿他娘眉头一皱, 她自己也是生育过的人, 知道这句话有多残忍恶毒:“娘,这话可不兴说,叫别人听见了不好。”
林睿为什么被打她也知道, 所以她不怨邵煊,那小子就是被家里的爷奶惯坏了, 以为全天下所有人都要让着他,她却觉得挨打一顿长长记性也好。
林王氏也发觉自己的话过分了, 她每年都要去山上的寺庙求福, 知道佛家慈悲, 自己这么说话显然犯了忌讳。
“呸呸呸,一句无心之言。”她双手合十弓腰拜了拜,“还望佛祖大人有大量,继续保佑我们老林家。”
林睿他娘叹了一口气,手上剥玉米的动作更快了。
林王氏总觉得不说邵煊两句不痛快,她想了想说道:“就算生出来了也肯定不是个儿子,到时候邵煊在村里一样抬不起脸。”
这句话一出, 她心里终于舒坦了。
林睿他娘心口郁闷,但是又不能和自己婆婆吵架, 她端起面前的玉米盆作势要走开。
林王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阿茹,你今天再去劝劝小芽, 让她早点从邵家回来,邵禄名考不上举人,又带回来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这不是把我们林家的面子摔到地上狠踩。趁着她还没有孩子,告诉她娘会给她再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林睿他娘顿了顿:“娘,小芽好像有喜了,她昨天回来和我说的。只是当时你们都不在家,我也忘记告诉你们了。”
林王氏猛一转身:“什么!”然后慌慌张张往邵家跑去。
邵煊自从知道姜沅肚子里有了孩子,就总是控制不住往姜沅肚子上瞧。
那天晚上两个人穿着单薄的里衣躺在床上,邵煊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只是月份还太小了,根本摸不出来什么,他只能感受到姜沅柔软而又平坦的小腹。
姜沅被他摸的痒痒,把他的手拍下去了,然后把自己的手搭在肚子上。
很难说清这是一种怎样奇妙的感觉,十个月之后,一个长的既像邵煊又像他,两个人血脉相连孕育出来的小孩子就要降临在他们两个的怀抱里了。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姜沅问邵煊。
邵煊对这个其实无所谓,要不是因为一场意外来到桃花荡,他可能未来都不会有自己的小孩,所以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小孩。”他实话实说,“只要是你生出来的我都喜欢,不过,你能生出来小哥儿吗?”
如果非要说自己的偏好,他还更加希望姜沅能生出来一个长的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哥儿,到时候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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