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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包容自己的人，神情难以掩饰的诧异，明明自己给他带来了疼痛，但他还是尽数收下了。那副柔软好欺的模样，好似自己无论给他多大的伤和痛，他都愿意忍耐，愿意收下一样。
林愿……林愿……
霍忱看见他忍得满眼委屈，手上的动作终于还是放轻了，那只手白皙清瘦，此时已然留下了几个青紫的指印，仿佛久年陈伤。
但霍忱知道，会消失，他做不到在林愿身上留下太深的伤痕，这样已经是他的极限。
“坐过来。”霍忱说话的同时，已经轻轻拽了一下林愿。
林愿乖乖的坐到他旁边。
霍忱轻揉着他手臂上的青紫指痕，低声道：“没用的，林愿，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浪费时间，我喝多少牛奶都没有用。”
林愿低垂眼睛，看着霍忱的手，骨节分明，雪白清癯，似乎只在嶙峋的白骨之外裹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明明只是一只手，就已经能够看到足够而又清晰的病态。
“霍忱……”林愿轻轻叫了一声，还未说什么，霍忱便已经打断了他。
“刚才是不是弄疼你了？我道歉，为了补偿你，我伺候你泡脚，晚上做个好梦。”
林愿没想到最后泡脚的竟然是自己，而且还是霍忱伺候，脚都是他帮忙擦的。霍忱的手很凉，抓住他脚的时候，林愿感觉凉凉的，但又热热的，心脏跳得很快很快，似乎都能听到，真的太奇怪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等到声音消失，林愿才终于惊醒回神，顿时手忙脚乱的钻进被子里，头也蒙了进去。
被窝里漆黑一片，林愿听到自己微重的呼吸声，以及霍忱不断靠近的脚步声，莫名有些紧张。
很快，床的另一边陷了下去，霍忱躺了上来，林愿在被子里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最后是521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黑化值，他才慢慢靠过去。
林愿想像以往那样抱住霍忱，可是刚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力道并不算大，和之前的强悍狠劲截然不同，根本不能阻挡他，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只手在颤抖。
第23章 疯批总裁要宠我（23）
“霍忱……”
林愿察觉到不对，立刻掀开被子打开床头灯。
暖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四周，让本来趋于黑暗的空间变得明亮，林愿借着灯光去看霍忱，发现他的眼睛仿佛空洞的深渊，一眼望去看不到底，面色苍白如纸，唇上更是血色尽失。
简直……简直就像是一具失去生机和鲜活的尸体。
林愿从来没有见过霍忱这样，神情慌张的上前把人抱住，双手无措的落在霍忱宽阔且削瘦的后背上，一下一下的安抚着。
“没事……”
“霍忱，没事的……”
即使这段时间林愿缠着霍忱，想尽办法让他吃饭，可是霍忱依旧瘦得诡异，身躯带着久难温暖的冷意，已经趋近于冰凉的尸体。
林愿曾经是数据编写而成的系统程序，如今是活生生的带着体温的人类，虽然他还是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可是此时此刻，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霍忱的痛苦。
那是一种细微而又隐秘的疼痛，正在从自己与霍忱皮肤相贴的地方，一点一点的传来。
积水成渊，翻涌为潮。
林愿短暂而又薄弱的人类生涯中，第一次感觉到疼，心口闷闷的，眼睛发热，连最简单的呼吸都变得艰难晦涩。
“没事的，霍忱……”
“没事……”
林愿一遍一遍说着，不厌其烦的说着，他希望可以帮到霍忱，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可是他并不知道，霍忱的大脑此时仿佛沉溺在冰冷的海水中，嗡嗡直响，已经听不清外界的声音，灯光再明媚温暖，也照不进他的眼睛中，他能看到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雾氲。
霍忱身体的触感并不恍惚，甚至清晰，他感觉到有人抱住了他，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已经化为灰烬的女人。
记忆在朦胧的氤光中仿佛突然溅上了无数血花，刺目清晰。霍忱疑惑，这是谁的血呢？是他的？还是那个女人的？
这些年霍忱似乎生活在了阳光下，鲜花掌声，权势财富，无数人的追逐，很多东西他都有了，双手沉甸富足。可是细看之下，他的身后是深渊尽头，脚下是堆积如山的伤痛，满身满骸尽是。
阳光洒落着，阴影叠生，他能够看到自己的影子里有一个美艳苍白的女人，一个摇摇欲坠几近破碎的孩子，还有白天黑夜不断被收拾干净，又不断变得一地狼藉的房间。
男孩躺在床上，稚嫩的脸上，细瘦的身体上满是青紫淤痕，这些痕迹不停的消失，出现，叠加，已经分不清新旧与时间。
唯一知道的是，伤痕从未从男孩的躯体上消失。
旁边似乎有呼吸声，一开始还算平缓，但片刻后便开始急促起来，好像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咙。
男孩的神情顿时变得惊悚至极，满是恐慌与畏惧。
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听不到身后几乎要窒息的喘气声，可是他不敢，他只能紧闭着双眼，假装自己在睡觉，在做梦，做一个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噩梦。
随着一声尖刺的叫喊，喘气声变轻了，男孩感觉到床在往下陷，神情癫狂的女人脸色苍白如雪，长相却极为美艳，她靠近男孩耳边，轻轻的说：“别睡了，起来陪妈妈说说话……”
男孩害怕的直哆嗦，女人的神情逐渐疯癫，鲜红的长指甲落在男孩脸上：“连你都不理妈妈吗？连你也不看我！连你也不看我！！你是我生的，是我生的！！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看我？！！”
女人突然死死地掐住男孩的咽喉，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男孩睁开眼睛，上方是女人美艳无比、却又扭曲狰狞的面孔。
看到男孩睁眼，女人眼中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疯态与快意，她掐得更狠更狠，嘴里的声音却温柔无比：“乖，真听妈妈的话，你这么乖，这么漂亮，为什么就不讨你爸爸喜欢呢？为什么他看都不看你一眼？你真没用，一点用都没有，真没用啊……”
女人说完索然的松开男孩，从床上起来，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睡裙，皮肤白得诡异，人也瘦得诡异，露出的那一截手臂像是只剩下骨架，整个人伶仃又瘦薄。
男孩痛苦的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他被掐得几乎不能呼吸，喉咙又疼又痒，无法控制的咳了起来，但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能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巴。
他曾经没控制住，咳出了声音，被女人再一次掐住喉咙，因为她觉得他太吵了。
女人走到门边，握住冰冷的金属手把，想要把门打开，但是无论她怎么转动，都无法打开那扇门。
她开不了门，看不到她深爱的那个男人，看不到……
望着仿佛永远紧闭、永远无法打开的那扇门，女人的面容更加狰狞癫狂，已经到极致，盖住了她原本过于美艳的五官。
她发疯一样拍着门，嘴里凄厉的喊着，嘶吼着：“开门！！我要出去！！快让我出去！！！我要出去！！开门！！开门啊！！！！”
女人近乎吼叫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最后她开始发狂砸房间里的东西，像是疯狂的雌兽，明明利爪和獠牙都已经消失，但她依旧在嘶叫着，残喘着。
这个房间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变得满地废墟，不停重复着，仿佛被诅咒的逃不掉的轮回。
女人叫着抓着扯着吼着，可是无论她多么狂癫，那扇门也不会打开。到最后，她终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颓然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眼神已经有些呆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这具干巴巴的身体。
男孩根本不敢看，光是女人的嘶吼声，已经足够让他恐惧到无法动弹。
等到声音消失，他慌张颤抖的抬起头，去看坐在地上的女人。然后他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的走到女人面前，跪了下来，轻轻的说：“妈妈……”
他是那样瘦弱，又是那样漂亮，与女人如出一辙的漂亮。
女人空洞洞的眼眸，已经装不进任何东西，即使在看向男孩时，依旧不带一点重量，轻飘飘的，心脏的地方也是，再也装不下其他。听到男孩的声音，她转动眼睛，看了男孩片刻，被弄伤还在流血的手慢慢落在男孩身上。
“我想见他……我真的想见他……”女人柔声问道：“妈妈想见爸爸，你可以帮我吗？”
男孩惶然无措的看着女人，不懂女人的意思。
女人将男孩搂在怀里，捂住他的眼睛，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睡吧，乖，妈妈哄你睡觉，宝宝快睡觉，睡着就不会疼的，妈妈会很轻很轻的，不会让宝宝疼的……”
“你死了，你爸爸肯定就会来看我们了，宝宝乖，宝宝真乖，宝宝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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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疯批总裁要宠我（24）
霍忱曾经被打碎过，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碎裂。
然后……身体被时间和药物重新拼凑到一起，像是打碎过重新粘黏到一块的易碎瓷器，摇摇欲坠，只要伸手轻轻一推，他就会掉进万丈深渊，掉进无间地狱。
霍忱的结局没有例外，没有第二种，只有再次碎掉。
濒死的疼痛能够有多漫长，霍忱说不清楚，他只觉得每一个夜晚来临，都像是过往的重现，是死亡的重演。
他能看到身上消散不去的淤痕，看到脖颈上的掐痕，看到刀割裂身体的血痕，密密麻麻，如同束缚的铁网，冰凉坚硬，网罗在他的躯体上。
霍忱甚至不止一次想过，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他到底为什么还要活着？
生他的母亲是只能依附他父亲，才能汲取到养分和生机活下去的菟丝花，她想要用生下来的孩子，捆住自己心爱的男人，换取那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最后捆住的是她自己的咽喉，她自己的命。
他的父亲，需要他的时候，把他推出来当作棋子用，压榨他的价值，以父亲之名，要求棋子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他希望霍忱能够乖乖的当一具提线木偶，他动一下，霍忱才能动一下，才配动那一下。
至于霍淮安，忌惮他，害怕他，故意算计刺激他，加重他的病情。
霍这个字，笔画十六，霍忱三十年的前半生，永远都只能用这个字拼写出自己的名字，一个跌跌撞撞，几近凋落的名字。
【滴滴滴！警告！危险警告！反派黑化值已升至93%。】
林愿早就懵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霍忱的黑化值直接从54%涨到93%，数值已经快接近临界点，说不定下一秒任务就直接失败了。
521在旁边急得乱蹦乱叫：【啊啊啊啊啊啊！！前辈怎么办？93了！93了！！他93了！！前辈你快想想办法，任务目标黑化值都93%了！！再加点，今年的业绩真的要没了，521今年要垫底了……】
林愿本来就着急，不仅是因为霍忱突然暴涨的黑化值，霍忱现在看起来太糟糕了，林愿一直无法理解剧情里说，霍忱就是一具近乎支离破碎的活着的尸体，是行尸走肉，但是此时此刻，他好像懂了一点点。
因此被521这么催着叫着，他有些生气：“你不要再吵了，闭嘴！赶紧消失！！”
林愿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感觉软乎乎的，好像无论怎样都不会发火生气似的，521被他这么一吼，吓得一哆嗦，小翅膀差点都不会飞了。
【是……前……前辈……人家这……这就消失……】
剧情里并没有展开过霍忱年幼时的事情，只说霍忱因为童年创伤，性格阴郁偏执，喜怒不定，甚至到了病态疯魔的地步，林愿没有办法从这样简短的描述中去寻找到蛛丝马迹，也没有时间。
之前都好好的，霍忱还因为捏疼他了，和他道歉，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林愿虽然不清楚原因，不过他觉得应该是有导火索的，他得找到那根导火索。
记得关灯之后，他想要抱对方，霍忱阻止了自己，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不喜欢这样吗？
林愿只能放开霍忱，只见他浑身颤抖，瞳仁空洞依旧，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一丝安全感，那一层单薄到极致的皮肉下方，似乎可以看到鳞伤的骨。
“霍忱……”
林愿伸手想要碰碰他，一接触到人，霍忱便颤抖的更加厉害，而且连躲都不会，茫然的像是一个完全不知道躲避疼痛和伤害的幼童。
他明明害怕的，为什么不躲开？
为什么不躲开啊？
“我该怎么帮你……”
林愿的声音已经能听到颤音：“我该怎么帮你……”
他是为了霍忱才来到这个世界，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就是拯救眼前这个人，可是现在，他连碰一碰对方都做不到。
林愿第一次感觉到无力，仿佛不断上涨的潮水，在淹没他，似乎都要窒息了。
从床上起来，林愿进了浴室，拿了拧干的热毛巾出来，想要替霍忱擦一擦身上的汗，他想对方能够舒服一点，哪怕只是身体上能好一点点。
床上的霍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紧捂住了嘴巴，林愿看出他似乎是想要咳嗽，却极力忍耐着，紧绷弓起的身体让林缘想到了濒死的蝴蝶，每一寸骨肉都写满了痛苦与煎熬。
林愿站在床边，小心不让自己碰到霍忱，轻轻擦着他的脸，他的颈，霍忱此时不会拒绝也不会反抗，深色的睡衣被林愿一颗一颗解开纽扣，露出雪白瘦削的身体，瓷玉一样。
“妈妈……”
正在擦身的林愿听到这一声破碎低语，愣了一下。关于霍忱的母亲，剧情里只说她是一位富家千金，是霍老爷子亡妻去世多年之后娶的妻子，因为时隔多年再婚，霍忱和霍淮安之间只差了五岁。
霍忱这是疼的时候想妈妈了吗？林愿想。他记得剧情里，霍忱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好像只有几岁吧。
林愿赶紧伏到他耳边，软着声音哄道：“嗯，宝宝乖，妈妈在这里，不疼啊，宝宝不疼啊～”
“小宝宝乖，乖宝宝，不疼的，不疼了，以后都不会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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