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你很远?”
“你老说,祁思言,把书抄了,祁思言,过来。”祁思言学着他的语气,瞧着裴煜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小声道:“可是当你叫我,言言,过来,言言,把书抄了,我听着抄书都要开心些。”
他感觉到裴煜朝他走近了些,两人的距离拉近,裴煜低下头,他身上的雪一般的淡漠气息在祁思言周围弥散。
祁思言的耳朵微微烫了起来,慌乱的不知所措,眼睛不自觉的撇开不与裴煜对视,他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裴煜声音在耳边响起。
“言言,去藏书阁抄书。”
祁思言顿时惊讶地愣住了,抬头:“……啊?”
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他眨眨眼,看向裴煜:“裴煜,你故意的吗?”
“今日被江夫人误会,为何不解释清楚。”裴煜抬步往藏书阁走去,祁思言忙跟在他身后,听他继续冷漠道:“我从不为人开药方,亦不会为人看病,为何不告诉她。”
为何要同江母说这个?祁思言心里吐槽,他又不需要江家感谢他。
“可是你救了江清越啊,”祁思言伸手扯住裴煜的袖子,他一旦觉得害怕或者心里摇摆不定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扯住裴煜的衣角,像是小兽一般寻求他的庇护:“误会我就误会我了,我总不能说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要他们至少记着你的一点好,况且灵药和方子我也是真的不想给,随便她们怎么想。”
他说着说着就松了口气:“还好江夫人只是误会我不想给,没求着我们赐药,估摸着是要甩脱这一层救命之恩,这样以后倘若我再去找江清越,她就能说我连药方和灵药都不肯给江清越。”
他不喜欢被人架起来,一旦有人求他,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刚才江父跪地,他就陷入了两难,比起恳求,误会他算得了什么呢?
“你不需要这样。”裴煜这次没有拽回自己的衣角,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祁思言的发顶,声音低低的,很悦耳:“记着,我救人就是因为看在你的份上,没有其它任何原因。”
祁思言心里宛如被狐狸的尾巴轻轻挠了一下,他难掩开心:“噢……”
他顿了顿,轻声问:“那我还要抄书吗?”
裴煜无情地拽回自己的衣角:“要。”
欲哭无泪地蹭了蹭狐狸的毛,祁思言不太明白裴煜为什么要他抄书,反倒狐狸尾巴轻扬,似乎有些开心。
春风下了一趟山送江清越,再上来的时候怀里就多了个祁思言模样的平安符,打了精致的络子,手里还拿了个大的人偶,是给狐狸的,两个都是祁思言穿着明黄色的太子服饰的模样,连发冠都是正式的,脸部栩栩如生,精致的宛如袖珍小人。
人偶是明月绣的,她绣功了得,在绣的时候想到经常有人用人偶行巫蛊之术,到底留了个心眼,虽然同意给春风绣,但也只绣了个类似于平安符样式的小人,也方便他随时带着,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好有番说辞。
春风想到他要再上山的时候,严沐尧特地交代他,让他转告祁思言说自己在东宫等他。
默默的假装忘记了。
还是抄书好,抄书比较重要。
国师让太子殿下抄书这个决策做的真不错。
祁思言并没有抄书,抱着狐狸在窗边懒洋洋地看书,藏书阁是一间竹楼,打开窗户就能瞧见外面清澈见底的溪流,甚至能瞧见里面游动的飞鱼。
祁思言时不时往下一撇,心有些蠢蠢欲动,如今春寒料峭还有些冷,等到了天气热的时候,他就能下河摸鱼了。
狐狸尾巴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脸,祁思言忙把注意力放到书上,书是一本关于经商的杂书,他漫无目的地看了会,忽然觉得其中某一条很适合如今的太医院。
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观点,思考了一会,在纸上写了自己的想法后,越看越激动,立刻去找了坐在侧面的裴煜,分明几步路的距离还是选择跑了过去。
“裴煜!”祁思言双眸晶亮:“我有个法子,叫宫女太监们都能治病,太医们总是会推脱说他们要给贵人们看病,不肯给下人瞧,觉得丢了面子。
可是他们的学徒可以给宫女太监们看病啊,学徒平时又不用给贵人看病,只能翻翻药草,你不知道,现在底层的宫女太监们的银钱都是每月一两,只是苦于没人给看病,不然依照外头诊脉两文,平常的伤药十文,伤寒服药一百文的价格,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们病死。”
裴煜接过他的纸,眉眼带了丝丝笑意和鼓励:“你怎么知道外面的价格?”
祁思言笑眯眯地道:“我老师偷偷跑出去宫去,了解百姓们的日子,我是太子殿下啊,我活在蜜罐子里,总不能觉的每个人都活在蜜罐子里。”
他以前确实活在蜜罐子里,直到八岁有一次经过浣衣局,瞧见一个宫女被抬出来,说是伤了风,没人给治,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几亩薄田被人抢了去,一个待嫁的妹妹在家织绣活勉强维持吃喝,靠着她每月半两银子的补贴支撑其它开销。
他那时候才真正意义上的明白,下人也有她们的小家,下人也是人,他得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他太子殿下的身份,至少不能让她们在偌大的皇宫里不敢生病。
春风静静地听着,心里颇为难过,他悄悄握紧了拳头。
只可惜,这样的太子殿下在上辈子,还没来得及改变,就被人夺了皇位,囚禁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一两=一千文,一个包子是半文钱
??第二十六章 太子的小习惯
太医院的规定是,每个太医可以从自己的家中选择有三名学徒入宫教学,日后选出一名最优秀的子弟,是太医院自主的。
而祁思言的意思是,往后学徒岔开,不同家族的人三人为一组,每日轮流当值为下人看病,十日为限,刚好轮完,轮完后再次岔开。
每年的秋闱作为一次考核,宫女太监到时候的投票占四成,考试成绩占六成,成绩第一名可奖励白银千两,第二名可以奖励白银五百两,第三名白银三百两。
这对于素来富裕的大祁来说,这些钱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学徒向来工钱就低,有时候还得看师父脸色,有的学徒因为师父不看重也不上进,倒不如给他们一些动力,叫他们好好的研习医术。
“可以试行。”裴煜点点头,把纸递给祁思言:“等明日下山交给你父皇。”
祁思言双眼发亮,想起以后不知不觉的就面带笑意,他饱含期待:“好!”
晚上是裴煜做的饭,很难想象裴煜这样的如玉谪仙似的人会亲自做饭,做的饭非常好吃,而且他嗜辣。
肉是狐狸闲来无事在后山捻的兔肉,兔肉都是瘦肉,用葱蒜爆炒后放入兔肉,青红辣椒炒香,色彩鲜明,再放一些蒜苗,香的祁思言忍不住呆在厨房里不动了。
裴煜还清炒了笋,笋子颜色鲜亮好看,后山的菌菇都是现摘的,熬成汤放一点盐就鲜香到祁思言的舌头都要掉下来。
春风站在门口,闻着也觉得香。
吃饭的时候,趁着祁思言去厨房拿碗筷。
裴煜看了春风一眼,神色淡淡道:“你也坐下吃饭吧。”
没想到自己还能上桌,春风顿时愣住了:“属下……”
“你不是这里的人。”裴煜打断他,他的语气很冷,抛出肯定的时候又很迅速,根本让春风反应不过来。
春风的冷汗顿时下来了,心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呼吸都慌乱地放轻许多,他骤然抬眼望着裴煜,瞳孔放大了数倍,对视上裴煜的眼神,他感觉自己宛如被彻底看穿了一般。
怎么国师居然会知道这个?难道他当真如此神机妙算吗?他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吗?
裴煜接着说:“别有其它心思。”
悦耳动听的声音却让裴煜的形象在春风的心里妖异起来,他自认自己那些心思隐藏的很好,心一沉再沉,他声音带着试探:“您知道什么?”
“不必试探我。”裴煜平静道:“这顿饭算是答谢。”
答谢什么?春风小心谨慎地坐下,难道是答谢他上辈子跟在祁思言身边?
祁思言端着碗跑进来:“好久都没吃过你做的饭了我一定要大吃一顿。”
似乎知道裴煜会叫春风,他特地给春风准备了碗筷。
春风接过碗筷,朝他行礼:“多谢殿下。”
祁思言笑着制止:“只有你我的时候不必客气。”
饭桌上祁思言偶尔说说话,菜很好吃,春风心事重重地吃了顿饭,裴煜放下空碗,他习惯多喝一碗汤。
春风也放下碗碟,祁思言下意识地再给他添了一碗饭。
他极其自然地问道:“你不是要吃两碗才饱吗?”
春风哑然:“……?”
祁思言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裴煜冷冷地抬眼望着祁思言。
祁思言反射性地顿时坐直了身体:“我……”
他连忙给裴煜舀了一碗菌菇骨头汤。
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嘿嘿,裴煜,喝汤。”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和春风吃第一顿饭,却总感觉自己曾经和春风一起吃过,还认为他要吃两碗饭才能吃饱。
他急忙扯住裴煜的衣角:“裴煜,你听我解释!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裴煜没听,并且无情地把衣角从他手里抽出来,而后起身,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抱着狐狸扬长而去。
他头也不回,声音疏离:“我已吃饱,去看书了,你们慢用。”
狐狸朝祁思言哼唧一声就偏过头,似乎也是在不满。
祁思言:“……”
完了完了,裴煜肯定又生气了。
祁思言恨不得把刚才的自己掐死,他怎么可以在和裴煜一起吃饭的时候,动作自然的给另一个人盛饭?为什么不先给裴煜盛汤!
裴煜肯定以为自己先紧着春风来了。
背后传来春风的轻喊:“殿下?”
祁思言欲哭无泪:“我刚才也不知为何,一时意识恍惚。”
不是的,春风内心是久久无法平静的,这是前世祁思言和春风一起用饭时的养成的习惯。
他声音微颤:“属下明白了,多谢殿下。”
“没事。”祁思言伸手摸摸春风的头,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他安抚道:“我也是怕你吃不饱,我去找裴煜了,等会有人来收拾,你吃完回房间休息吧!”
“属下明白了。”
祁思言去找裴煜。
进不了门。
门外只有一只狐狸,歪着头,嘴里骂骂咧咧。
他认命地抱住狐狸,捂住狐狸的嘴,在门外毫无形象地喊道:“裴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一定先紧着你。”
门没开,里面的油灯灭了。
祁思言:“……”
看来今晚是没有机会了,他松开狐狸的嘴,往房间走去。
狐狸靠在他肩膀上老实的窝着。
祁思言还是有些不解:“你说我为什么会忽然给春风添饭呢?”
狐狸尾巴重重地一拍。
他连忙摸摸狐狸头:“好了好了不提了。”
准备熄灯的时候,春风敲了敲门,狐狸顿时竖起了耳朵,露出小尖牙,警惕地低伏着身体跑到门口。
还未脱衣的祁思言:“……你干嘛?”
他打开门,狐狸顿时一头飞撞了出去,似乎觉得春风没安好心,嘴里不停地唧唧叫骂。
春风毫不设防只觉得一坨肥重的肉朝他的腹部压了过来,他被这坨肉打的后退几步,险些栽倒,腹部很疼,应该是撞青了,春风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祁思言:“……”
他气的一巴掌拍到了狐狸的脑袋:“你干什么?”
狐狸:“!”
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打,它人性化地委屈巴巴地抽泣,边抽抽边哼唧起来,祁思言总觉得自己能听懂,好像似乎这只狐狸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莫名其妙地道:“深更半夜春风来肯定也是有事啊!他能对我做什么?”
狐狸哼了一声。
谁知道呢!
直到春风从怀里掏出个被它一头撞扁的祁思言的小人偶。
狐狸:“……”
【作者有话说】:祁思言很多上辈子的习惯还有,所以心理阴影肯定在~
下章下山,该虐虐渣渣们了,芜湖。
??第二十七章 命令颁布
狐狸半晌都没有出声,然后默默地用尾巴蹭了一下祁思言的脸,嘴巴咬住祁思言的袖子,让他去拿,似乎很是淡定。
春风:“……”
他把人偶递给祁思言。
周围静默了一瞬。
祁思言接过人偶,憋不住的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
狐狸顿时被这声明显的嘲笑闹的恼羞成怒,狐狸毛都炸开了,它哼唧两声后就快速地跑回房内。
“你没被撞伤吧?”祁思言关切地扶起春风。
想说没有,但是瞧见祁思言那双倒映着皎洁月光的眼眸,春风改了主意,他轻声道:“疼。”
“很疼吗?”
一听到春风都说了疼,祁思言的语气急切起来,他想伸手解开春风的衣服瞧瞧又知道不能无礼,刚才狐狸蹿出去的速度太快,他也没看清撞的哪里,只能试探性地把手放在春风的胸口:“是这里吗?”
指尖拂过的地方硬邦邦的,祁思言只觉得手下的皮肤从他触碰的那一块开始发热,深更半夜的他瞧不见春风已经脸红地快把自个儿给蒸熟了,只觉得手心烫烫的。
“春风,你怎么热的厉害,是疼的吗?难道是……内伤?”祁思言脸色瞬间变了,放开手,想仔细去看春风的脸色。
“不是内伤……是……是疼的。”声音低沉慌乱地说完这句话,春风连忙转身跑的飞快,宛如后面有狐狸在撵一般,脚步都凌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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