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李关,着他今夜挑选好送朝华太子的将士,以最快的速度护送朝华太子上京。”君以带着深不见底的心思和愧疚,下发了这道旨意。既然都带个洛字,就当给阿洛祈福了。
于是朝华等人被李关将军派的人星夜兼程赶往上京。
平城内,平城王府。
平城王没想到温若居然在他府上逃了出去,当他下令给关卡军队之后,不但没有收到好消息,反而与设置关卡的下属失去联系。他派出去探关卡的人也无半点消息传回来,朝华也没有抓到,现在他手上就只有那不到一万的将士,其中还有两千是私兵。
关卡失联,代表着其他人掌控了关卡,要么是温若,要么是那个人。从内心上讲,平城王更希望是温若,也好过是那人。
平城王心中越发不安,下了死命令必须抓到温若,生死不论,然而却搜索不到半分温若的消息。驻军一直驻扎在平城外,平城王一直和其将领联系密切,却在今天消息石沉海底。
另一边驻军将领已被李关秘密拿下。而后李关又围了荒山,开始清缴私兵。
再平城王心急如焚的时候,天子近卫直接围了平城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平城王的谋反大业刚起步,就被他哥强势镇压,连水花都没溅起来。平城王府的密道也被李关的人掌控了,平城王成了池塘里不会水的旱鸭子,毫无反抗能力。
平城王心里知道已经完了,无能狂怒发了一通火,赶走了所有人独自坐在王府后院的大理石桌旁,看着柳树新出的嫩芽发呆。
他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年前的情景,那时他不过三四岁,宫中贵妃是先皇的青梅竹马,宠冠六宫,就连贵妃生下的大皇子和六皇子也是受尽宠爱。母后是大将军之女,大将军有从龙之功,因而先皇登上皇位后,封了大将军之女做皇后。四哥(君以寒)出生便被立为太子,虽然母后不得宠,但因为大将军的原因,皇帝初一十五还是会去皇后宫中。小时候他天天跟在太子哥哥身后,像个跟屁虫,一家人团团圆圆的,那时候多好啊。
“那时候好,如今呢?以行,你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这道声音,平城王才发现自己居然将那句话说了出来。看着来人熟悉的面孔,平城王有些恍惚:“太子哥哥。”
君以寒原本寒冰不化的面容也消融了些许,不禁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胖胖的可爱弟弟。
“为什么?”君以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皇兄觉得呢?”平城王不答反问。
“君以行!你知道你给朕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平城王端起茶,品茗一口,幽幽问到:“臣弟想请问一下,你是以大云皇帝的身份问,还是以兄长的身份问?”
君以寒站到平城王对面,气压越发的低:“朕是大云皇帝,也是你兄长!”
“哈哈哈,”平城王大笑几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你是大云皇帝,就不是我兄长。自大将军被被诬陷谋反,母后自缢之后,我被关到冷宫的时候,你在哪?我在冷宫被最低等的内侍欺辱的时候你又在哪?”
“朕——”
“皇兄,你以前对我的时候从来不用尊称的,什么时候皇兄开始用尊称了呢?”平城王肥胖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努力睁大双眼看向君以寒:“我出生之前贵妃的人设计,自出生身体一直不大好,我记得那时皇兄说过会保护我一生,不让我受一点伤害,结果呢!结果我受尽人间苦楚,世态炎凉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保护我!!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君以寒自幼看着君以行出生,长到五岁,然后便发生了那件事,再回来之时,他已经十三岁了。他确实小时候发过誓要保护好弟弟,不让弟弟受任何伤害,他也确实没有做到。
“抱歉,我没做到。但我从登基之后一直在补偿你,你想要的我什么没给你,你为什么要养私兵!为什么!”君以寒眼中闪过痛苦,继而痛心疾首。
“为什么?皇兄你说为什么!因为你们都靠不住!就像在冷宫我只能靠自己出卖尊严,像条狗一样的活着!”
君以寒闭眼不说话,心中绵密的疼痛:“我知道你受苦了,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以行,你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皇兄你登基七年了,我还只是个郡王,连亲王都不是,还被你送到平城不许回京!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你变得薄情寡义了!”
君以寒失望到了极致道:“江南是整个大云最富的地方,平城又是江南最富的地方,我把你的封地选在平城有哪一点委屈你了!是,你是郡王不错,但你的封地食邑户数比亲王规格还高,差的不过是一个亲王的名头!为什么不封你为亲王,你自己干的好事还要我说吗!”
君以行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是杀了几个贱民,就不能封我为亲王了?皇兄,你是因为这个吗,还是因为封我为亲王会影响你的名声?”
君以寒气笑了:“朕刚登基之时午门连续一个月血水不断,外面的百姓都叫朕暴君!但我杀的都是贪赃枉法的该杀之人,从未伤过无辜百姓一分一毫!但你做的都是什么事,杀无罪的百姓一百一十八人,若非你是朕的亲弟弟,朕直接判你凌迟!”
平城王冷笑道:“那皇兄便判吧,反正我都蓄养私兵,结党谋反,是凌迟还是腰斩,或者五马分尸,都随陛下喜欢。”
君以寒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打在平城王肥硕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四根鲜红的掌印:“君以行!你以为朕不敢吗?”
平城王压住心底的情绪,呵呵笑了起来“臣弟不是说了吗?随陛下喜欢。”
“好,好,好!”君以寒指着平城王:“蓄养私兵,谋害朝臣,追捕南诏太子,结党营私,私吞修建饷银!这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你做的!”
平城王依旧在笑:“是,都是臣弟做的,请陛下赐死臣弟!”
君以寒一脚将平城王踢到地上:“混账东西!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平城王忍痛站起身来道:“皇兄忘了吗,臣弟只启蒙一年,而后便入了冷宫,礼义廉耻,臣弟还真没读过。”
君以寒的怒气一瞬间被冰冻,而后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疲惫道:“是朕错了,君以行,朕就不该放你出来就藩。”
平城王不置可否,君以寒不想再和蠢弟弟多呆半刻,抬步离开道:“将平城王下诏狱,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探视,不许求情!”
“哈哈哈,”平城王不怒反笑,君以寒觉得平城王已经无可救药,然而刚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平城王的一句话,让他脚步一顿:“皇兄,你可知道,六年前那次,臣弟也杀的也并非无罪之人!”
第39章 :诊治
君以寒回头,平城王对着他惨然一笑:“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没人会信。”
君以寒脸色复杂,沉默良久后,启唇带了点些微的期待问道:“那你告诉朕,他们都犯了什么大罪,你要把他们都杀了?”
平城王哼笑一声:“我说了你会信吗,陛下?”
君以寒直视平城王自嘲的眼神道:“你说的朕会派人去查清楚。”
平城王眼中的讽刺更深了几分:“他们无罪,杀他们因为是臣嗜杀,就是这个理由。”
“君以行!你是拿朕玩笑吗?”君以寒说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怒火更多一点。
平城王失去了所有对君以寒的期待,无所谓的开口道:“陛下说是便是吧,臣一直是这般不着调,陛下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君以寒垂下手,深深的看了平城王一眼,转身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
经过几天星夜兼程的赶路,朝华带着时洛终于到了上京城。
时洛经过几日颠簸,精神有些低迷,有些迷迷瞪瞪的。
颜神医看见时洛的脸时愣了一下,像,这人和那位柏皇后太像了,不是什么好事啊。
颜神医诊脉的时间略长,又仔细看了看时洛的脸色后,面色沉重的放下时洛的手。
朝华面色焦灼,眼中布满了关切和担心:“神医,洛洛他怎么了?”
“洛洛?”颜神医像是呆了一下,怎么这人名字也带洛,让他无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瘦骨嶙峋的可怜人,那个宫中不可说的禁忌。
时洛迷迷糊糊的看到颜神医,一时间没分辨出自己在那,嘴角微弯,虚弱笑容显得有些苍白:“又给您添麻烦了。”
又?颜神医很确定,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人,而且这语气,这神态,像极了那个人。
颜神医脸色变了变,开口道:“是中毒,不过这毒老夫没见过,可能需要一点血来配置解药。”
时洛还没完全清醒,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前世,将随身的匕首递了出去:“神医直接取便是。”
颜神医感觉这语气似乎过于熟稔,好像他人认识他很久了,明明不过初次见面。他接过匕首道:“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时洛轻笑:“又不是第一次了,这几个月统领大人每三日便会取一次血,早就习惯了。”
颜神医瞳孔骤缩,握住刀柄的手抖了一下,匕首直接掉到地上,失声叫出一个名字:“时洛?”
朝华原本温和的面容变得有些凌厉,目光如刀一般锋利的看着颜神医,他认出洛洛了。
“怎么了?”时洛有些不明所以。
颜神医颤抖着,但语气却很肯定的说道:“你是时洛。”
时洛不明白颜神医为什么要这样问,刚准备开口,手却突然被朝华握住,朝华的语气有些急促:“洛洛!”
时洛看着朝华的面容,意识缓缓回归,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对着颜神医拱手道:“刚才脑子不清醒,说了些胡话,还请神医不要介意。”
颜神医再次确定的说道:“你是时洛。”
时洛对着颜神医笑了笑:“我不知道颜神医说的时洛是谁,我姓阮,单名一个洛字。颜神医可以叫我阮洛。”
“阮洛,时洛。”颜神医笑着摇头,他知道时洛不愿意承认,道:“老糊涂了,是老夫认错人了,还请小友勿要介怀。”
时洛清楚颜神医是愿意给他隐瞒了,回以一笑:“不敢,劳烦神医取血试药。”
颜神医捡起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又等到冷却,小心翼翼的划开时洛的手,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掌滴落到碗中,一如当年。
取了小半碗后,颜神医给时洛包扎好伤口,语气里隐隐含了些劝告:“你不该回来的,毒解了之后走远些,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时洛看着头发花白的老者眼中的愧疚,知道颜神医是因为他师弟做的那些事,一直对他存着愧意,所以才会提醒他,于是点头道:“好。”
朝华从他二人的对话中,觉得颜神医应该和时洛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待颜神医出了时洛的卧室,朝华便跟了上去:“颜神医。”
颜神医回头发现是朝华,拱手道:“太子殿下有事吗?”
朝华温和一笑道:“有些事想和神医了解一下,还请神医移步。”
颜神医刚才就已经发现了这个朝华太子似乎和时洛关系非比寻常,点头道:“好。”
下人给朝华和颜神医斟了茶后被朝华挥手退下,房间里只剩他二人。
朝华也就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神医对时洛的事情知道多少?”
颜神医并不惊讶,反问道:“太子殿下了解这些做什么?”
朝华一如往常温和有礼,但眼神里没有丝毫笑意:"他曾救过我,我想多了解一点我的救命恩人,还望神医据实相告。"
颜神医叹了口气道:“不是什么好事,太子殿下还是别听了。”
“本宫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朝华指甲嵌进肉里,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颜神医问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人都死了,还用知道这些做什么?年轻人,珍惜当下才是。”
朝华艰难的启唇问道:“神医如何才肯告诉我?什么代价都行。”
颜神医没想到朝华太子居然如此固执,问道:“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朝华苦笑道:“他说是病死的,我不信。”
“确实是病死的,他没骗你。”
“宫里有你在,还有药人,他怎么会病死?”朝华不可置信的问道。
颜神医有些意外的问道:“你不知道时洛就是药人?”
“洛洛是药人?”朝华震惊了一瞬,而后便是无尽的心疼。他怎么会是药人,药人炼制的条件难么苛刻,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朝华不敢去想。
看朝华似乎真的不知道,颜神医叹息道:“是,他被我那逐出师门的师弟药疯子练成了药人。药人原本是个传说,连我师父都没做到。师父说过炼制药人手段太过残忍,能忍下的人不足万一,他不愿意去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但我那师弟是个对医毒痴迷到极致的疯子,而且心性残忍,一心想炼制药人,时洛就是被他炼成了药人。”
朝华突然得知时洛居然受过非人的折磨后还被取血,心脏紧收,连呼吸都带着痛意,艰难问道:“刚才洛洛说的三天取血,是因为柏皇后?”
“是,但不止如此,还替他母亲转移了冥蛊,又因为在宫中备受折磨,最后不治而亡。”颜神医想到那时的时洛,也有几分心痛,当时如果不是他替师弟求情,师父会直接清理门户,没想到师弟出去之后更加丧尽天良。是他师弟害的人家成了药人,又因为他被转移了冥蛊,他对不起时洛。
朝华听完,身体晃了一下,眼睛里泪水打着转,手脚都没力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半点没有太子的威仪。
他轻声道“我知道了,多谢颜神医,神医若有什么需要,朝华绝不推辞,但请神医务必对洛洛的身份守口如瓶。”
颜神医认真道:“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他的身份,也不需要你的谢礼,这般就当是还了师弟对他的亏欠。解完毒后,你带他早些离开吧,去哪都行,一定要离京城和陛下越远越好。陛下已经执念成魔,若时洛呆在京城被他认出,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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