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站起身,径直朝客栈方向走。
只是刚擦过钟流萤身侧,只见对方举起右手,将一封泛黄的信纸展开。
玲珑瞥了一眼,顿时收紧了瞳孔。
钟流萤微勾着唇:“玉玲珑,你也看见了,我师尊是因为我而失了道心,她心里所爱,天地可鉴,你只不过是她用来修炼的工具罢了。”
玲珑脸色一沉,目光定在泛黄的纸页上,上面清清晰晰地写着,爱徒流萤......爱徒,爱徒,她果真是因为钟流萤而失去了道心,可为何她偏偏不承认。
若是放在从前,玲珑并不会生气,可是,可是就在昨日,贺连衣还亲口否认了这件事。
那意味着什么,贺连衣爱钟流萤但是不能冲破禁忌,所以才找上她修炼,还让她怀了孩子。
她一时觉得背脊发寒,冷汗直冒。
想不到啊,她玉玲珑一直在被算计。
只是,在小徒弟面前,她没有露出半分情绪,只伸手抓过信件,揉成一团攥在掌心:“你师尊爱的是谁,本尊更本不在意,她利用我?难道我就不是利用她?钟流萤,念在你是晚辈,我此番不同你计较,只是日后你若再犯,我可不会饶了你。”
钟流萤吸紧鼻息,果然,这个妖女是在利用她的师尊。
她刚要说什么,只见那红衣女子迅速转过身,脚尖轻点,踩着红拂跨过江边,很快变成个小红点,消失在海天一线。
玲珑跨过江边,落在对岸的草坪上,她不由得脸色煞白,险些没有站稳,她扶着一颗柳树,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去。
贺连衣,爱徒流萤,真是可笑。
明明喜欢自己的弟子,为何偏偏......那昨天晚上,又算怎么回事。
她本打算着,昨天开了一个口,就可以顺理成章合修下去,如今看来,怕是做不到了。贺连衣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不知道在和她亲热的时候,心里想的究竟是谁。
真是,令人火大。
她掌心发力,火焰不断从里流出,肉眼可见的,垂杨柳树叶在瞬息间干枯变黄,逐个凋零。
玲珑发完了气,这才稳住心神,仔细思索了会儿。
干什么要生气,她才不会因为贺连衣喜欢别人而生气。
她要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
只是此番下去,她看着那张脸,还如何继续合修。
好在还有黑河的雪灵芝。
无数落叶卷起来,扯动着她衣袂飘飘,她轻轻抚摸着小腹,安慰地说:“你别烦躁了,小东西,纵使你没有另一个娘亲,我也会好好把你养大的。”
她再次唤出了红拂,脚尖轻点剑身,朝着魔域的方向飞去。
至于贺连衣,留着她和她小弟子共处一室,快活去吧。
第64章 64
魔族自从在百年前陨灭后,魔域便陷入一片荒败,加上仙门人不停追杀妖魔族,以致各路妖神鬼怪都集中在了魔域。
这里常年笼罩着一层阴郁之气,虽有阳光照射,却如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房,虽然能看见光,却感受不到半分温热。
玲珑在魔域生存二十年,原以为早已习惯,可一进入魔域领地,她感觉周身罩了一层深深的雾,那层雾淡淡的,十分冰凉,令她不忍一颤。
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她的五感越发敏感,即使秋风吹在面上,犹有一股萧瑟之意。
她穿过浓浓黑障,朝着不远处的雪山,越飞越低。
据郑医修说,雪灵芝长在黑河最深最冷的地方,也就是冰川之下。
眼前这座冰川便是了。
她悄然落下,衣袂飘然扬起,宛若黑河边娇嫩的曼珠沙华,盛开在暗黑的冰川之上。
四处看了看,面前是一座高耸的山川,山川雪白,与脚底黑河的冰川相对应,它透明地像是一面镜子,玲珑走近,那凹凸不平的冰面上倒影着自己的脸庞,一双眼却比冰霜还要冷,蓦然地盯着一切。
她将手掌覆盖在冰川上,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掌心传来,不忍发了发力,一抹淡淡的火苗从掌心跃出,照得墙面发光。
她闭上眼,思绪宛如跟对着手掌探测,从冰川到了雪洞,在雪洞的顶端,探测到雪灵芝的影像。
在洞中!
玲珑撑开双眸,将手掌收回,方才覆盖过的地方,自然起了一道手掌的印记,上面的雪水还在不停灼烧。
她拂袖往里走去,雪白的冰川洞中,宛若燃起了一团火苗,照亮整个宫殿。
只是刚走没几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兽类的呼吸声。
玲珑屏息,脚步轻顿,听着有什么沉重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她忙藏在一块冰川之后,静静地看向那发声的洞口。
发黑的巨腿倒影在冰川之上,玲珑沉着呼吸,将红拂剑自下而上缓缓抽出,剑影反着在她眼上,显得她眉眼亮丽。
剑抽出剑鞘时发出割耳的铁锈声,蹭了一声出窍,引了那妖兽警觉。
它停顿了会儿,转头朝着洞外跑来,一时地动山摇,山川仿若快要被踩出一个大洞。
出来了,映入眼帘是一三米高的九头妖怪,那妖怪的头像龙又像鸟,十八只眼睛泛着幽蓝光芒,胡乱瞎看着。
见看不到人,它九个脑袋纷纷张开大嘴,嚎叫如同婴儿啼哭,瘆人得紧。
是九婴。
玲珑松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个什么,继而朝洞口外扔了一下。
一只棕红色的鸡顿时落在冰川上。
公鸡咯咯咯地盯着冰面,它眨着黄豆大的眼珠子,朝着黑色的冰面看了又看,听闻背后婴儿般的啼哭,不忍双目一瞪,扑腾着翅膀,朝外飞跑。
那九婴嗅到味道,立即撒开四腿,九个脑袋一并朝着洞外方向,咚咚咚跑出去。过了很久,那脚步声越来越远,玲珑才走出来,嗤笑一声:“蠢兽。”
顺着九婴出来的位置,一直往里走,走过长长的黑洞,来带开阔处,见一道绚丽的蓝色光芒从地面射出,倒影在雪上顶上。
顶上倒影的正是那幽蓝的雪灵芝,只是它不长在上面,而是在黑河之下,无尽的深渊处。
玲珑两步走上前,看着那朵雪灵芝正巧处在脚底深渊。
她掣出红拂,双手张开,操控着剑,剑身莹莹散发妖冶红光,霎时间,蹭第一声,插入冰面,冰面发出破碎的声响,接连着裂口好似冰龙,从剑身朝着四面八方炸开,砰地一声,冰块断裂,灼热的火将数十米的冰块融化,变成一片片稀碎的雪花。
“红拂。”
玲珑唤回命剑,火红的身影纵身一跃,潜入黑河。
*
秋阳高照的江边,水蓝色身影跑了大半个江畔,贺连衣在周围找了一圈,也不见玉玲珑踪影。
她只好回到客栈,在原地等她。
生怕她出去的时候,玉玲珑又回来了。
贺连衣还没洗漱,她站在镜子面前,接了一杯自来水,挤好牙膏,开始刷牙。
刷着刷着,蹙着眉想,莫不是玲珑害羞了?
昨晚......。
她下意识用手去摸嘴唇,上面似乎还留着余香。手指轻颤,带着她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她收回眼神,摇摇头,继续洗漱。
洗漱完毕,贺连衣擦了把脸,转身走到床头换衣服。
她背对着门,轻轻退掉身上奶白丝绒睡裙,露出黑色的成套内衣内裤,继而从床头找了最简单的白衬衫和浅蓝牛仔裤换上。
等玲珑回来后,还打算带着她到人间去逛游乐园,小宝宝最喜欢那样的地方。
她低头,粉嫩指甲落在腰腹上,从下往上扣着衣扣,刚刚扣到胸口处,只见背后吹进来一阵风,她刚要转头,只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那人将头抵在她的脊背,滚烫的脸颊透过衬衫传递温度,令她不忍一颤。
怎......怎么回事。
连衣双手尴尬地悬在空中,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玉玲珑这个拥抱。
大清早的,跑出去,直到现在回来,又一把抱着她,难道是想通了什么事?
连衣唇角微勾,细想起昨天,她吃了她唇几次。
对方表面不乐意,身体却很诚实地向她反馈着一切。
大清早的,难道她还想来一回?
连衣顿时臊得慌,脸都红了一阵:“咳,你回来了。”
玲珑也不出声,只在她背后点头,蹭着她的脊梁骨,蹭得她心口当初一片片浪花,她心中说不出的快乐。
只说到:“回来就回来,干嘛忽然抱着我。”
她抿着唇,欲笑非笑,又忍不住勾起唇:“所以你想通了,以后要我......和你合修。”
她咬着词,磕磕盼盼说出这个词,毕竟她不是合欢宗的女子,说起骚话来一套一套,她矜持着,牙齿都发颤,从里边跃出来笑意。
身后的人僵着,呼吸沉重地扑在后背,她似乎在思考,考虑了一会,粉嫩的手朝着她颈脖往上摸。
贺连衣心口赤辣辣地发烫,她知道玲珑向来主动,可这青天白日地,哪里又能做这个事呢。
她抓着她的手,轻轻地说着:“玲珑,这样不太好吧。”她转过身,一看清来人的面容,扬起的笑意顿时变了脸,顿时脸色煞白。
“怎么是你!”
贺连衣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眶,也丝毫没有心疼,一把将她推出三米远:“放肆,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流萤腰撞在桌角,闷哼了一声,她仰头看着她:“师尊,你既需要合修,徒儿可以......。”
她往前走两步,贺连衣忙退两步,躲瘟疫一般躲着她:“钟流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为师出手。”
原本以为,这个小徒弟和她说道说道就算了,安慰两句,她总会想通,继而去喜欢别人,没想到她已经这般执迷不悟了,竟还想和她双修。
贺连衣知道事情不再简单,她严肃地凝视着她:“你若再敢跟着我,我便和你,断绝师徒关系。”
钟流萤深呵一声,心口似被刀绞,为什么师尊对着玉玲珑是那样地温柔,万般柔情,对着她就如此严厉,满眼冰霜。
她之前明明是为她动情的。
贺连衣转身收拾行李,将包裹挎在肩上,就要夺门而出。
钟流萤立即抓着她的手腕,扑腾一声跪下。
她仰头望着她,泪水又开始淌下,就像是源源不断的自来水,哭诉着:“师尊,你不要丢下我,你不是最喜欢弟子吗?你是喜欢我的呀,你就不能再为我心动一次。”
贺连衣甩开她的手,大腿又被她抱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办。
她最是怕女子流泪,玲珑就从不流泪,好办的很。
“你放开。”贺连衣厉声看下去,却对上一双哭肿的眼。
哎......。
“师尊,你既然不要徒儿,当初就不应该在弃婴塔把我救出来,你养育我十八年,教我练剑,教我修仙,还收我为你唯一的弟子,徒儿此生没有别的亲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也知道是亲人!”
贺连衣大声呵斥,虽然,她很同情钟流萤的遭遇,但是这也不足以让她动摇:“为师养你教你,不是让你欺师灭祖的。”
她扼腕叹息,右手在空中一举,一把白色的剑从她手掌生长出来一般,莹莹泛着白光,她剑指钟流萤喉咙,横眉冷目。
那挥舞在空中的剑声恍若一道冷电。
她腾地一下软了下去,这把剑虽然没有刺入喉咙,却犹如刺进她的心口。
跟着贺连衣十八年,师尊从没把剑指对着她。
她无声地哽咽着,试图说什么,却发现声音有丝被割裂,什么都说不出口。
清冷仙师横眉冷对,侧着脸,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下颌线:“为师再说最后一次,你若再犯,我便一剑杀了你这孽徒。”
抱在大腿上的手像瘪气的气球,一下从她腿间滑落,她悠悠望着她:“你是因为孩子,才要和玉玲珑在一起的吗?”
“什么?”
“师尊,玉玲珑她并不喜欢你。”
她的徒弟执念太深,现在怕是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你什么意思?”
钟流萤撑着身体站起,收了一下泪,她脸色在瞬间凝成雪一般冰冷:“没什么,我都知道了。”
贺连衣知道玲珑不喜欢她,也对她这个说法并不意外,她沉默地收回了斩天,丢下一个背影远去。
望着那片背影,流萤只觉凄凄惨惨,心如空灵。
玉玲珑,玉玲珑。
她重复着那三个词,咬词切切,似乎要将人活吞了一般。
*
黑河冰川之上,一道萤绿身影翩然落下。
她循着气味踏来,轻盈行走在冰川之上。
或许是她偷学了魔道,这里的瘴气不能伤及她分毫。她行来自如,周边的妖兽都会自动远离她,纷纷自动散开。
她宛若主人回归一般,朝着九婴洞走去。
昔日冰雕玉琢的洞中,此刻却冰雪横飞,大朵大朵雪花从穹顶落下,落在她的头发上,睫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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