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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顾若澜要演一场独角戏，大量的回忆和内心戏都需要她靠表情和肢体语言去表达。
台词反而成了最没有份量的表述。
她酝酿了许久，但总是在那场回忆昔日恋人的戏份上卡壳。
不是不好，但总是不够完美。
林褚郁知道她的潜力和实力，所以要求特别高，精益求精。
连续咔了五次，这对于顾若澜来说，是很出人意料的发挥失常。
林褚郁走到她身边，低声询问：“若澜，要不我们休息一下？你再找找感觉。”
顾若澜接过袁亦递来的保温杯，抿了口：“对不起林导，我再琢磨一下。”
林褚郁想了想，提议说：“要不要找和韬过来帮个忙？”
顾若澜很有拍摄经验，林褚郁这么一说，她立即就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让邱和韬不出镜，帮她搭个戏，甚至可以拍一点剧本上没有的内容来催动情绪，之后再把多余镜头剪掉。
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脸只有那个人。
顾若澜摇头：“还是算了，我自己……”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角落里正认真看向这边的孟秋染。
应该是怕过来打扰他们的交谈，但眼里分明又很在意她的状态。
顾若澜纠结片刻，第一次在拍摄过程里为自己搞了个特权。
她跟林褚郁说：“林导，换个人来帮我吧。”
她在林褚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林导转头去看孟秋染，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缓缓点了头。
孟秋染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顾若澜径直朝她走来。
“帮我个忙，可以吗？”
“什么忙？”
顾若澜今天的妆和以前不一样，略有些风尘但一点也不艳俗，是那个年代梨园里迫不得已的无奈和一身傲骨的挣扎。
“我一直找不到感觉，想请你帮我搭个戏。”生怕孟秋染因紧张而拒绝，顾若澜特地强调，“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就只要站在那里就好。而且只会拍到你的背影，后期还会用特效处理掉，不会让你在观众面前露脸的。”
之后，顾若澜又煞有介事地把为什么需要搭戏，怎么样能够有效促进情绪之类的内容都说了一遍。
孟秋染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就是让我当一次人形背景板呗，行啊。”
换好服装后，孟秋染按照林导指示站定，镜头机位调整好后，林褚郁看向顾若澜：“准备好了吗，若澜？”
顾若澜原本有点紧张，但看到孟秋染对着她微笑，还微微点了头鼓励她后，她便稳住心神，提醒自己只是为了演戏。
她一步步走向孟秋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定沉稳，眼里的深情由远及近，最终倒映在孟秋染的眼里。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指尖勾勒描摹着孟秋染的脸庞。她没有在哪里刻意逗留，偏偏所到之处都留下了火种，炙热滚烫。
顾若澜眼里的深情浓得化不开，又夹杂了许多其他情绪，粘稠得像没加水的蜂蜜。
孟秋染的心被她看得一颤一颤的，感慨这演技真是神了，谁看了不想恋爱？
接着，她被人轻轻抱住，脸颊有温热触感。
顾若澜柔软的身体靠了过来，她的脸轻轻蹭了两下后，稍稍退开。
不等孟秋染看清，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在她脸颊落下，尔后火速撤离。
她觉得自己被人放了一次烟花，脑子里到处都在噼里啪啦。
这时，身上突然一轻，顾若澜转身离开。
她走出几步，拉开稍远距离，镜头集中怼到顾若澜的脸上。
孟秋染知道，自己的背景板任务完成了，影后的情绪到位了。
等她换完衣服重新站回角落，发现江似年竟然也在。
她愣了下，公事化地笑笑：“你也来看拍戏啊，江总？”
江似年看上去挺轻松：“你刚才演得不错。”
孟秋染心想，我就是个纯纯背景板，这也能叫演？你是不是有点太侮辱演员这个词了？
但她的重点不在此，便没接这话题。
“你不会是来找若澜谈电影合作的事吧？”
江似年有些意外，但也不否认：“你的消息挺灵通的。”
这时顾若澜的戏拍完了，也很意外江似年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去卸妆，就走了过来。
“江总，你怎么来了？”她还看了看孟秋染，“你们在聊什么？”
江似年的笑带着点长辈的宠溺：“在聊你的下部电影。”
顾若澜又看孟秋染，表情有些疑惑。
她们不是说好了，以后再说的么。
第096章
孟秋染刚才还没什么，直到看见顾若澜带着妆朝她走来，脑子里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大概是烟火太过璀璨，以至于她只要再见到类似场景，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便会跃然眼前。
跟江似年彼此试探的时候脑子转得飞快，现在面对顾若澜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时，孟秋染反而迟缓起来。
虽只怔愣了数秒，但在顾若澜眼里，按她以往机敏果决的性子，这算是默许？
她不确定孟秋染在这个问题上究竟是什么态度，感觉上回说好的事现在看着又不那么作数了。
这里还有其他人，她不好追问什么，只能随意笑了笑。
江似年主动问：“若澜，你今天的戏份都结束了吧？”
孟秋染在旁，蹙了下眉，今天果然是专门冲顾若澜来的。
见顾若澜点头，江似年又说：“那我们详细谈谈合作的事。”
“江总，我还是先把这部拍好，你也知道我一向不能分心的……”
江似年像是非常了解她一般地温和笑起来：“你别急，我怎么可能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今天也不是催着你签下一部，主要是想聊聊这部电影的海外发行。”
这部电影的班底在国内应该算是天花板级别了，拿到国际上也不弱。虽然顾若澜有银晖影后在手，但没有强大的渠道商帮忙，真要顺利走向国际也没那么简单。
孟秋染之前出差就是为这些事走动，但也只能说是有了眉目，后续还有很多工作得做。
顾若澜先看了看孟秋染的反应，见她不反对，便对江似年说：“那等我卸完妆，回房间再谈吧。”
这时孟秋染脑子里的烟火逐渐被寒意吹散，她反应过来这两人商量事情时的熟络到了自己存不存在都可以的程度。
可是那个轻吻……
孟秋染反应再迟钝，到了这时候也不可能完全没感觉。以前是潜意识里不想面对这个可能性，可也奇怪，一旦江似年出现，她对这问题的触角就灵敏许多。
她心里有点闷闷的，听到顾若澜轻声叫她：“你也一起来。”
孟秋染挑眉，顾若澜朝她点点头。
“我先去卸妆。”说完这话，她就领着袁亦走了。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过了一阵，江似年转过头，饶有兴致地再次打量孟秋染。
“我听说前阵子若澜经历事业低谷的时候多亏有你出手，解决了不少麻烦，谢谢你。”
顾若澜的谢谢她倒是听过不少，现在变成从江似年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不适应。
“她那么有才华，人品也好，遭遇不公，有良心的人都会愿意帮的。”
江似年感慨起来：“是啊，当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还是璞玉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迟早会闪耀。”
这口气，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和欣慰。
但孟秋染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若澜卸完妆，三人一起回房继续讨论。
袁亦住在隔壁，倒好茶后顾若澜就让她回了自己那边。
江似年也不卖关子，喝了口茶后就开始把自己掌握的渠道资源大致说了一遍。以前在圈里的那些资本有些还留在手里，有些暂时没拿回来但跟他关系密切，最让人意外的是他这几年在国外治病竟也没忘了布局生意。
他毫不避讳地在顾若澜面前展示了自己现在的实力。
孟秋染在旁默默听着，心道，确实是大佬。
无论是原有的根基，还是商业意识，亦或是他对于这部电影海外发行的展望，远超她先前接触的那几位院线老板。
“投资我没赶上，不知道发行能不能助把力？”
江似年这话，是对着顾若澜说的。
他仍是淡淡询问，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爱护，并没有圈里常见的油腻跟猥琐。
连孟秋染不得不承认，这两次见面，江似年的表现都称得上风度翩翩。
顾若澜笑道：“你还是那么厉害，在圈里一呼百应。”
江似年勾了勾嘴角，却是谦虚地摇摇头：“入行早罢了。”
顾若澜看向孟秋染：“你怎么看？”
孟秋染一直边听边分析，单纯从商业角度来说，跟江似年合作的确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也能免去后续跑各种影展推销的繁琐，可以专注于冲击奖项。
她压下个人情绪，冷静道：“值得考虑。”
见她也这么说，顾若澜像是松了口气，转头道：“那改天约个时间具体谈谈细节吧，正好把我欠的那顿饭给补了。”
“好，按照你的档期来。”
江似年今天过来主要是谈这事，至于下部电影的话题他只在走之前顺带提了两句，并没有深入说也没有要顾若澜表什么态，非常遵守他在摄影棚里的承诺。
“我送你下去吧。”顾若澜拿起外套，要送送江似年。
她瞥见孟秋染也在拿衣服，便故意放慢速度，挡在那人面前：“你在这里等我。”
江似年眼看已经走到门口了，顾若澜来不及再说其他的话，只好回头轻瞪了她一眼，算是强调刚才的话。
孟秋染站定，手臂上搭着的外套被她压得紧紧的，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不过人倒是挺配合，在顾若澜出门后，她又坐了回去。
桌上的茶有点凉了，她也没心情喝。不知道顾若澜留她下来想谈什么，可能是想进一步了解江似年说的那些渠道资源。
毕竟是她俩共同投资的公司，真要跟江似年合作，得两个人都同意。
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摸了摸刚才被亲过的地方，还是烫手。
大约过了十分钟顾若澜就回来了，鼻尖有一点点红但不明显，看样子没在外面待太久。
孟秋染见她回来，眼神先亮了一下，然后又淡了下去。
顾若澜脱掉外套，去换了两杯茶。但脸色看上去一般般，甚至有点冷。
孟秋染只好主动找话：“送走啦？”
顾若澜把杯子放她面前时，桌面像被锤了一下，但她的语气却轻若蚊蝇：“嗯。”
孟秋染假装不知，扬起嘴角：“你想聊刚才的事吧？”
顾若澜放在腿上的手勾了几下，显然也有点紧张。
她甚至不怎么看孟秋染，踟躇片刻后仍是轻轻嗯了声。
“其实江似年的海外资源挺牛的，至少短时间内我们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只是不知道他要什么条件。”
刚才江似年并没有说。
顾若澜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冷冷的：“他提的条件应该不会特别离谱。”
以前他也没有要求过什么夸张的回报，这也是顾若澜能安心把他当哥的另一个原因。
“那也没有人把生意当慈善不计成本啊，除非是别有所图。”
孟秋染话音刚落，就发觉一道目光投了过来。
她回看过去，见顾若澜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具体细节我改天约他吃饭的时候再详谈好了。”她似乎不太想继续聊这事。
“那下部电影呢？”
顾若澜定定看着孟秋染，深吸了口气：“拍完这部电影，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考虑。”
孟秋染还真不知是何事：“什么？”
顾若澜的指尖在膝盖处无意识滑动了几次，最终用非常轻微但又很坚定的语气说了出来：“我年纪不小了，要考虑一下感情的事。”
孟秋染愣了下，无意识抓了抓脸。
抓了好一会儿，直到柔嫩的脸颊都抓出红痕了，她才说：“也对哦，工作虽然重要，但感情也一样重要。如果遇到合适的，确实应该把握机会追求幸福。”
孟秋染心想，影后这是凡心开窍了。
可是不免又觉感伤，那个两难的选择又涌上心头，缠得她呼吸不畅。
既能让顾若澜登上事业巅峰，又能让她不必承受另一半消失的痛苦，那么江似年也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原书里貌似也有这样的暗示描写。
孟秋染的心酸越来越强烈，但她不敢轻易去破坏规则。
后果她不知道，更不敢用顾若澜去冒险。
她本就是个乱入的局外人，孟秋染安慰自己说，还是尽力专注任务圆满就好。
任务圆满，意味着顾若澜圆满。
她现在，更希望顾若澜永远幸福。
顾若澜说完那话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所以看都没看孟秋染一眼，生怕不小心把心事全给交底了。
她自认今天已经非常主动明显了，无论如何最后那句话她不想先说。
可是等了好久，没有听到想听的内容。
她鼓起勇气，去看孟秋染。
对方正好也在看她，视线交汇的一瞬，两人都愣了下。
孟秋染先笑了下：“你年纪一点也不大，是最好的年华。只要你愿意，追你的人能排满整个小区。”
顾若澜住的那个小区，出了名的绿化面积大，所以整体面积也大。
但是顾若澜的脸却比小区里披着霜露的花草还要冷，冷得孟秋染说不下去后面的话。
“你是让我在那些追求者里面挑一个，然后就幸福了？”
现在声音也变得冷冷的了。
孟秋染感到一阵寒意扑面，心里酸涩，并不怎么想聊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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