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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霖瑞的良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谴责。
他头一次痛恨自己撒谎。
他怎么能骗简安？
因为一个骗局，简安省吃俭用，他明明知道，如果金家欠债，那会是一个天大的数目，他这点工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所以他从来不问金霖瑞到底欠了多少，只是尽最大可能在偿还。
金霖瑞接过银行卡的手有些哆嗦，几次想将正想脱口而出，又因为害怕看到简安疏离的眼神，瑟缩了回去。
他是最大的懦夫和胆小鬼，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谎言，这些谎言织成了蚕茧，将他包裹，终将被其所困，穷极一生。
简安今天看起来很疲惫，合上书放到柜子上后，便睡下了。
寂静的夜里，冬风和金霖瑞的心一样萧瑟。
金霖瑞紧紧抱着简安，一夜无眠。
简安早上醒来，发现身边没有金霖瑞身影，换好衣服出门洗漱完，来到客厅，才发现金霖瑞熬了粥摆在桌上。
“今天怪冷的，喝点粥再去上班吧。”金霖瑞笑说。
简安点头，坐下默默的喝。
金霖瑞就坐在他对面，面前也摆着一碗粥，但他不喝，光看着简安喝，像是这样就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简安喝完粥，放下勺子，抽纸擦拭唇角，看向金霖瑞。
金霖瑞眼底泛着光，“味道怎么样？”
“还行。金霖瑞，以后不用留晚饭了。”简安说。
金霖瑞几乎是下一刻就开口：“为什么？你不回来吃吗？”
简安：“最近要加班，很晚回来，你到了时候就早点休息，不用等我，我带了钥匙。”
金霖瑞：“不能不加班吗？”
简安盯着他没说话。
金霖瑞退了一步：“那，几点下班？我去接你，晚上地铁都关门了，一个人走夜路多不安全。”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金霖瑞只听见简安带着疏离的语调说：“不用。”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
金霖瑞僵坐在原地，心底的不安感开始蔓延。
他卑鄙，他龌龊，他今天推掉了所有安排，开了一辆新车，蹲守在简安新公司楼下。
他知道自己不方便给简安安排新工作，所以托宋戚安排的，宋戚说防止被简安看出来，又托了几层关系，顺理成章把简安塞进了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企业。
谁知道换了地方才多久，就又冒出来一个外国佬。
金霖瑞心里一直心存侥幸，想着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到了下班点，大厦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金霖瑞打起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坐在车里，聚精会神的盯着大厦门口，不漏过任何一个出来的人。
直到人渐渐少了。
金霖瑞一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松了口气，想着可能这家企业确实没良心，要搞强制加班这一套，再加上简安那不服输的性子，为了搏个前途，会加班也不足为奇。
他不禁笑自己胡思乱想，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脑子跟抽风一样。
简安不可能脚踏两条船的，七年时间，足以让金霖瑞对他的了解深入骨髓。
他打算驱车离开，晚上准备夜宵好好犒劳简安，再试验自己今天刚学的一套按摩手法，据说缓解疲劳很有用。
正在他要发动车子时，目光不经意落到了大厦门口，刚走出来的三个人身上。
女生几乎挂在简安身上，亲昵的对他撒娇，隔得太远，金霖瑞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记得简安笑得很宠溺。
随后高个子黄毛把女人拉开，横亘在两人中间，揽着简安的肩，和女人说了什么，女人跺脚离开，黄毛则带着简安，将他安置进了副驾，转而去驾驶位开车。
外面的风凉嗖嗖的，金霖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
不是加班吗？他们要去哪？
没准是去应酬。
是啊，肯定是去应酬，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金霖瑞脑海天人交战，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松，松了紧。
第65章 你缺钱吗？
说是这么说，最后金霖瑞还是不甘心的跟了上去。
然后看着那辆车进了一栋别墅，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别墅里面。
金霖瑞心都揪了起来。
他在外面蹲守，冬天天黑的早，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别墅里开了灯，照的灯火通明。
金霖瑞越等越焦急，摸出手机看了眼，快七点了。
距离简安进去有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会发生什么，金霖瑞不想去想，他烦躁的挠头发，捶了一下方向盘。
而后调整了呼吸，拨通了简安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一会，才被人拿起来接通。
“你好，哪位？”
对面不是简安的声音，是一个男性，带着点外国腔调。
金霖瑞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我找简安，他人呢？”
“在洗澡呢，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金霖瑞攥紧了拳头，拳头青筋暴起。
“喂，你还在吗？他一会就出来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转达的吗？”
金霖瑞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说，“不用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手机丢到一边，整个脑袋都靠在了方向盘上。
比尔盯着挂断消息，扯了扯嘴角，听到浴室水声停下，他回过神去，晃了晃简安的手机，“简安，刚才有你电话，我看一直响，就帮你接了。”
简安发丝滴着水，抱着被沾了番茄酱的旧衣服，有些头疼，听到比尔的话，抬眸看向他，“谢谢。谁的电话？说什么了吗？”
比尔将手机递给他，“姓金的人打来的，不过他这人很奇怪，打过来又不说话，就给挂了。”
简安看了眼短暂的通话时长，没当回事，“没事的，他头脑有问题，间接性发病，不用管他。”
他想起什么，又问：“你有给他说什么吗？”
比尔说：“我没说，他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你上司，刚才不小心把番茄酱挤你身上了，你在换衣服，他就不说话了。”
简安揉了揉眉心，不想理会这种小问题，他说：“抱歉，第一次来就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你先下去吃饭吧，我来打扫楼上卫生。”
比尔笑道：“这怎么能叫麻烦？我还应该谢谢你，本来做饭不包括在清扫房屋工作里的，而且我还弄脏了你的衣服，要道歉也该是我道歉，作为弥补，请允许我待会送你回去，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简安：“没关系的，我要感谢你给了我一份轻松又高薪的工作。”
他身上还穿着比尔的睡袍，有些不合身，怕待会回去没衣服穿，他将衣服丢到了洗衣机，再去准备打扫房间。
这座别墅看起来很新，看起来不怎么住人，地上落了灰。
听比尔说，偶尔会请家政来打理，但那都是他们自带工具，因此整个别墅简安找遍了，也没有什么带电的打扫器具，例如拖地机。
只有最简单的扫帚抹布什么的，堆放在不起眼的工具间里。
简安早已将下面打扫干净，打开了房间的等，将主卧室内都扫了一遍，又拖了一番。
扯开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窗帘，就看见了蒙尘的窗户上，那片黑漆漆的夜色里，倒印出自己的脸颊，很是倦怠。
金霖瑞脾气不好，以前不是没和人发生过争执打架斗殴过，但偏偏这次，简安透过他，看见了曾经被追债的人堵着要钱的场景。
所以下意识的，认为金霖瑞也是遇到了这种情景。
命运真是会捉弄人，简直像是人生对照组，唯一不同的是，金霖瑞那时候能护得住自己，自己却没这能力护住他。
他当然知道自己那点微薄的薪水只是杯水车薪，所以想着在下班后去找份副业。
尽可能多的，去为金霖瑞分担些，这都是他欠金霖瑞的。
他上班时候搜索了一下来钱快的法子，却只能想到自己那年走投无路时候做出的决定，找个有钱人。
可真的会有第二个像金霖瑞那样的人吗？肯签下几年未知变数的协议，竭尽一切的为自己偿还？
显然不可能。
但和所想大差不差，简安留意到了一家男模招聘，主要是夜场，而且小费可观。
他想着，反正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也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在挣钱面前，这些倒是无所谓。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手机突然被人抽走。
比尔不知道在他身后站了多久，他一直出神没有发现。
他盯着简安手机招聘页面看了会，歪头笑问简安，“简哥，你缺钱吗？”
简安有些拘谨，不知该如何回应，更怕他以自己上班摸鱼为由，将自己辞退，断了他唯一的收入。
他几近祈求的说，“别辞退我。”
比尔顿了下，旋即哈哈笑了起来，亲昵拍了拍简安的肩膀，“说什么呢简哥，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要互帮互助，现在我正好有个差事，报酬比较可观，简哥要不要试试？”
简安有些犹豫，就听比尔轻笑说：“我有朋友想来Z国玩一段时间，有座A市的别墅一直空置着，想打扫出来让他们住，还没找到合适可靠的家政，既然你需要活的话，我自然是更信得过简哥你的。”
简安答应了。
并且比尔还以打扫工具不齐，都需要手工为由，承诺给他双倍薪水。
简安知道比尔知道他的窘境在帮他，但他需要钱也是事实，不到最后一步，也确实没必要走到那一步。
他叹息一声，蹲在地上擦着落地窗下面。
“需要先休息会吗？”比尔问。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简安身后，简安摇摇头，“不用的。”
他想早点忙完回去，要是太晚了，依照金霖瑞的性子，没准会出门找自己。
比尔叹息，“不然剩下的明天搞吧，也不急的。”
简安笑说：“没事，反正晚上也睡不着，找点事做，也省得胡思乱想……”
他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转移话题：“外总困了吗？你可以先回去休息的，我待会打车回去。”
比尔：“我不困，也很乐意在这陪你。但是简安，别转移话题，你最近失眠吗？胡思乱想什么？韩意柏的事吗？”
简安不是很想提这事，只淡淡说，“不是，只是性格原因，容易想很多事。”
比尔抿唇，“简安，你不用故意去掩盖什么，医生说了，你内心挤压的想法，还是得倾诉出来，才能有所缓解。”
简安侧着玻璃不说话。
全然不知，金霖瑞一番挣扎后，再抬眸，就从那朦胧的屋内暖灯里，看到两人落地窗前的身影。
隐隐可见简安跪在地上俯身撑着玻璃，他身后就是那个男人。
许是之前和简安的荒唐事做的多了，金霖瑞就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刺痛，不想再看下去。
他指尖颤抖着点了根烟，在烟燃尽后，才发动车子离去。
第66章 你别无理取闹
比尔开车将他送到楼下，给他紧了紧围巾，“今天辛苦你了，明天就算迟到一点也没关系，就说你在陪我谈客户。”
现在已经十二点，简安忙碌了那么久，属实有些困意了，迷迷糊糊的点头。
“外总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他说完，率先进了楼层，乘坐电梯到了门口，插入钥匙开了门，刚打开灯，就看见了窝在沙发里打盹的金霖瑞。
开灯的动静，金霖瑞也醒了，两人对视。
简安关上门，取了围巾挂在衣架上，询问：“怎么不在屋里睡？”
金霖瑞从沙发上起来，声音沙哑，“怕你饿了，等你回来煮夜宵。”
简安：“不用那么麻烦……”
他觉得没必要这个点差使他去做饭，但话没说完，就见金霖瑞从厨房提着保温桶来，拉着他到桌边坐下，把里面一直保温的粥倒了出来。
简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总归还带着温度，加上现在确实又困又饿，喝了一小碗。
他有些倦怠，静静的喝粥没有说话。
金霖瑞纠结了很久，开口询问：“你们公司是个外企，怎么加班到这么晚？”
简安顿了下，开口道：“最近贸易太多了，可能忙完这阵子就好了，再说，加班费很充足，没法拒绝。”
像是怕金霖瑞不信，简安还拿出了今天的收入给他看，一笔五千块的转账。
他说：“这是外总额外给的赏钱，他很赞赏我，说我有升职空间，以后收入也会多些。”
金霖瑞听着他解释，脸色却越发难看，他垂着眸子不说话。
简安瞧见了，问：“你怎么了？”
金霖瑞问：“简安，你爱我吗？”
在此之前，金霖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问出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很想求得一个答案。
在等待的这几秒，心情都格外的忐忑不安。
他似乎能理解以前简安为什么要问自己爱不爱他了，原来自己真的没有让简安感觉到安全感过。
他不诚实，带着合眼缘的小情人去隔壁市玩的时候，简安打电话来问他在做什么，他说自己在出差。
其实很多话，在问出口之前，往往心里是有了答案的，问出来只是想图个结果，看对方会不会如实托出。
简安隐瞒了他加班的真相，直到这一刻才和自己之前的谎言形成了闭环。
往日金霖瑞撒的谎，都化作了利箭，在此时扎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简安没有急于回答，很沉默的望着他，过了很久，才开口：“金霖瑞，我们现在没有关系，谈不上爱。”
金霖瑞说：“如果有关系，就谈得上吗？”
简安似乎有些头疼，揉了揉额角，“金霖瑞，你别无理取闹。”
他说出了金霖瑞以前对他说的话。
不是生气，不是厌烦，而是深深疲惫之后脱口而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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