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比画了一下,楼延定睛一看,不由点头赞同。
青面獠牙,脸形扭曲,越看越像是一个鬼怪的模样。楼延用同样的眼光去看其他的图案,这些令人心底发寒,线条凌乱的图竟然也是其他模样狰狞的恶鬼。
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每一个鬼的面容都不相同,但都极尽可怖。而且越看,越觉得这些鬼怪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活过来了一样,就像是在动弹一样……那些线条开始晃动,鬼怪也逐渐转过脸来和楼延对视,它们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好像要从屏幕里钻出来贴到楼延的脸上!
一只手忽然盖住了照片上的红棺材,段泽歌轻声喊道:“楼延?”
楼延猛地回过神,他立刻去查看自己的精神力,才发现精神力不知不觉已经往下掉了3点。
“精神污染……”
楼延喃喃,让段泽歌将手拿开之后,他再次去看,却发现红棺材上的图案根本就没有动过,还是原来凌乱的样子。
隔着一张照片都能够污染到别人的精神,楼延在心中再一次提高了红棺材的危险度。而棺材上的那些厉鬼图案,也让楼延格外忌惮。
楼延问段泽歌:“你有感受到它带来的精神污染吗?”
“有头发挡着,我没看清,”段泽歌拨了拨脸前的头发,“也没什么感觉。”
楼延抿唇笑了笑,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红棺材,我怀疑我对付不了。”
路好修和李三新也凑过来看红棺材的照片,但楼延只让他们看上一眼,省得他们也受到红棺材带来的精神污染。
他们没看清棺材的特殊,但听到楼延这句话后,李三新不由担心道:“如果实在危险那就算了,我们把那个蔡莫解决了就出去吧?”
楼延轻笑两声,“你不担心这里的村民遭殃吗?”
李三新是个好人,通俗意义上的好人。是个遇见老人摔倒了就去扶,遇见女士被欺负了就去帮,遇见未成年玩危险游戏也会上前呵斥让未成年回家的好人。
李三新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总比你死在这里好。”
他对那些村民做不到见死不救,但如果是让楼延冒死去解决那个红棺材,他宁愿楼延立刻就走。
“那你手上的皮呢?”楼延伸手拽过李三新的手臂,将他的衣袖撸起,只见李三新小臂上的那一块方方正正的皮肤竟然已经覆盖住了李三新的整个小臂,楼延盯着这些皮,眼神冰冷,他压住怒火,再次道,“如果不尽快融合诡异,你就要变成‘鬼故事’的诡奴了。”
不管是为了不让村子里的诡异被傅雪舟吞噬,还是为了李三新,抑或者是柳树村里还活着的村民,他都不能放着红棺材不管。
楼延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能不能杀死红棺材,总要试一试就知道。只要有三成的成功率,他就敢上去赌一赌。
“段泽歌,”楼延语气平静道,“帮我占卜一下红棺材会在哪里出现吧。”
段泽低着头洗着塔罗牌,最终从塔罗牌中抽出了三张牌。
“占卜告诉我的结果是今晚十二点,河流上,会有惊喜发现,”段泽歌意味深长道,“它还告诉我,最危险的地方说不定会有让你达成所愿的机会。”
楼延若有所思:“是吗?”
看样子今晚十二点,他必须要出去一趟了。
“深夜?”李三新皱眉,刚想要提出同去,就看到了楼延拒绝的眼神。
楼延看了他一会儿,又去看路好修。他的眼神实在是不容置疑,而楼延的意思也很清楚:他要自己去。
对付诡异,这里面没有人比他更有经验,更有能力。如果楼延都无法对付得了红棺材的话,这些人去了也不过是送死。
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
“我补个觉。”
精神力只剩下岌岌可危的17点了,楼延直接三两口吃完面包,往床上一扑准备补眠。
晚上说不定有场大战,他可要把精神力给恢复过来。
在他闭上眼睛后,段泽歌忽然道:“楼延,别让你的精神力低于5。”
楼延没有睁开眼,声音慵懒地问:“为什么?”
“你的精神力为0时,你会立刻变身诡异,”段泽歌道,“但当你的精神力无限接近于0却不是0时,你会陷入一种狂暴状态。那时的你会失去人类的理智,会无限逼近于诡异化的状态,很有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楼延呼吸声轻轻,但段泽歌知道他还没有睡着,而是在安静地听着他的话。
段泽歌的目光从塔罗牌上移到了楼延的身上,“我算出,当你的精神力低于5时,很有可能会陷入狂暴状态。”
楼延的声音从枕头上传来,“嗯。”
他看起来还是很镇定,很沉稳,像是一切都掌握在手心之内:“我知道了。”
*
晚上十一点,楼延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室内一片漆黑。段泽歌坐在桌子前正在写什么东西,路好修躺在沙发上,李三新则躺在床的另一侧,两个人的呼吸沉稳,都陷入了睡眠。
楼延抹了抹脸,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边微微掀起窗帘往外看去。不久后,就听到隔壁狂信徒的房间门声响起,三个成年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从他们门前经过,悄无声息地往楼梯走去。
领头的人不高不矮,瞧着四十多岁,梳着大背头,戴着眼镜,一副儒雅的中年教授模样,他应当就是蔡莫了。
楼延放缓着自己的呼吸声,听着这些人的脚步从二楼到了一楼,过了一会儿,楼下的房间也有了动静。
三个年轻实习生的声音响起,受宠若惊地道:“老板,我们这么晚还要去看木材吗?”
蔡莫笑呵呵的,语气很是温和,“正好有一批好木材到了,我看你们都没睡觉,正好去看看?我就怕晚了啊,那木材就没了。”
三个实习生直接满口答案:“好的老板,我们去拿个手电筒。”
没过一会儿,这些人就走出了老树家具。
楼延眉眼沉沉,几乎不用多想,他就能猜到这些实习生的结局。他对狂信徒的厌恶几乎要刻进骨子里,楼延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表,在月光下看了看时间,眼看还没到十二点,他打算跟上蔡莫去看看这些狂信徒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将防身武器一个个装在了身上,这些武器并不会对诡异有什么威胁,但对付人类就不一样了。
最后,楼延回头看了看屋内的三人,冲段泽歌比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经过那对小情侣的房间时,楼延脚步一停,还是敲了敲他们的房门。
“谁啊,”刘成过来看门,看着楼延的眼神全是防备,“你找我们有事吗?”
楼延将帽檐一拉,淡淡说了句:“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你们两个人最好不要分开,明天一早尽早离开柳树村。”
说完,他也不看刘成的反应,直接快步走下了楼梯。
刘成皱眉看着他的背影,“神经病。”
一把关上了门。
过了几分钟,他的门又被敲响了。
黄心踢了踢男朋友,刘成暴躁地扔下手机,“麻蛋,又是谁啊?!”
打开门一看,就看到刚刚那个神经病的三个朋友站在了门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李三新和段泽歌的身形都称得上高大,路好修板着脸的时候瞧着也很能唬人。刘成被吓得倒退两步,心里发虚,“你们干、干什么啊?想打架?”
李三新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朋友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就要记着。今晚好好护住你的女朋友,你们两个人最好别分开,否则……”
他冷笑一声,含义深远,刘成顿时变得满脸惊恐,以为他是要对自己和自己的女朋友下手。
段泽歌也慢条斯理地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村子里的便宜家具,你以为是你们这样的普通人能占的吗?如果让我们明天看到你们没走,就不是今晚找你说几句话那么简单了。”
路好修也跟着冷哼了一声,装成十分凶恶的模样扬了扬拳头,“听到了没?落单就揍人!”
耍完威风,三个人转身离开,刘成一个人站在门口,擦了把虚汗,“操,一群神经病啊。”
但他到底是害怕了,赶紧退回屋里锁上了门,决定今晚谁来都不给开门了。
第27章
深夜, 柳树村的雨还没有停,反而越加寒冷。
过了不知道多久,老王从外面回来。他脸上还带着笑, 但笑却没有白天的友善和热情, 反而有些不怀好意地渗人。他走到一楼几个实习生的房间敲了敲门, “小伙子们,睡了吗?”
敲了好几下, 屋里都没人应声,老王转了转眼睛,趴到窗户上脸贴玻璃地往里面一看, 屋里已经没人了。
他的表情变得不满阴森, 但也没说什么, 沉着脸往二楼走去。但老王刚走到楼梯下面, 就看到小凌正坐在楼梯上,披了一件又丑又脏的黑大褂,举着一把留着铁锈半破的发黄旧伞, 直勾勾地看着老王。
老王阴沉沉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睡觉!”
小凌一句话不说,还是坐在楼梯上不动。
老王蹲下身,鼻子上的黑痣好像又变大了一圈, 都有点像黑斑的样子了,他和小凌平视着, 然后阴狠一笑,抓着小凌的手臂就粗暴地把她拎在了空中, 故作温柔地问:“小凌, 你告诉爹, 你书本上的‘真假妈妈’题是谁给你们写的啊?”
小凌还是不说话。
老王笑容更加可怕, “你不说我也知道, 是你们学校的林老师吧,她把这道题编进了你们小孩子的作业本里,就是想暗示你们什么东西……小凌,你们林老师疯了,她的话不能信,她写的故事也不能信,她就是疯子,她在骗你们!”
小凌突然流出了眼泪。
老王把脸贴在小凌脸上,连续吞咽了好几下口水,他抱着小凌双臂上的衣袖滑落,露出了衣服下面一块又一块爬虫似的黑斑。
“小凌,我的乖女儿,”老王语气森然,“你跟爹说,你今天为什么要把这道‘真假妈妈’题拿给家里的客人看?给一个人看还不够,你还让他们轮流看过去,小凌,你是想干什么?”
小凌终于害怕得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爸爸……”
老王口水都从嘴里流了出来,但听到小凌带着哭腔的喊声之后,他脸上的阴狠倏地变得扭曲起来,冷哼一声扔下小凌,开始往二楼走去,警告道:“小凌,爹和爷爷肚子饿了,你要是不想让爹和爷爷吃你,那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小凌被摔得浑身都很疼,她捂住嘴,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无声流着眼泪地看着老王的背影,突然,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离开家门跑进了漆黑的夜里。
老王也不在意,迫不及待地爬到二楼之后,他从最里面的房间一间间敲门贴脸,但连偷看两间屋,屋里都没有人。老王脸色越来越阴沉,但等来到最外面那对小情侣的房间时,他又喜滋滋地笑了。
“谁啊?”
今晚第三次被敲了门,刘成又烦躁又害怕,就怕是那群神经病又来找他们麻烦了。
“是我啊,”老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黏糊糊的好似包着口水一样,“我来看你们缺不缺东西,嘿嘿。”
刘成不耐烦地道:“我们什么都不缺,都准备睡觉了。”
但老王好像是没听懂这句赶客令一样,还是贴着房门道:“我这里有几件家具,可以给你们买一送一的优惠,就现在有,你们不来看看吗?嘿嘿。”
黄心一听就心动了,爬起床就要穿衣服出去,“买一送一,真的假的?”
刘成也心动,但他刚起身,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刚刚那群神经病对他的威胁,还有那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刘成有些犹豫,再一看,黄心都披上衣服准备开门了,他猛地一个激灵,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心里一跳,连忙上去拽住了黄心,“别开门!”
黄心冲刘成翻了个白眼,“你干嘛啊。”
刘成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他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话,最后直接拽着黄心上了床,把床头仅剩的小灯也关上了,低声跟女朋友道:“我们旁边那一屋住的不知道是啥人,很可能是混社会的,刚刚还警告我不要乱占便宜,他们可能想包圆柳树村的这些便宜家具,咱们争不过。”
“凭什么啊,”黄心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恼怒男朋友这怂蛋样子,“这买卖不就讲究先到先得,老板都跟我们说可以买一送一了,我就不信我真买了他们还能怎么办!他们要是敢威胁我,我就报警!直接告他们!”
刘成苦着脸道:“你别冲动,就算今晚我们把家具买下来了,也没法带走啊……那群人可跟我说了,让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柳树村,我们就两个人,他们可是四个大男人,他们揍我就算了,你咋办?算了算了,这便宜不贪也没事。要是真被揍出了好歹,这里又没有监控,我们又是不占理偷溜进来的,真要出了什么事,根本就没法说理去,说不定咱们自己也得被罚钱。”
黄心恨得牙痒痒,使劲掐了他一把,但又无奈地承认刘成说的是对的,她嘟囔了好几句,到底不再说什么了,就当门外的老王不存在。
老王喊了好几声,态度从热情变得冷漠又变得阴森,但门内的小情侣就像是没听见一样,门还是锁得严严实实。
老王有房间的钥匙,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强闯进去,只是阴毒地盯了房门好一会儿,才失望地离开了二楼。
*
楼延完全融入到了黑暗中。
他怀疑狂信徒里有和诡异融合五感变得不似常人的人,因此不敢大意,隔着四五百米的距离远远坠在他们的身后。
夜里阻碍了视线,一个个繁茂粗壮的柳树成了最好的遮掩,楼延几乎看不到前方那些人的身影。经过诡异的力量淬炼过的五感再强也有个极限,但楼延除了五感,还有上辈子一次次躲避追逐留下来的生死经验。
他将自己目力、听觉发挥到了极致,脑海中也死死刻着柳树村的地图,仔细察觉着空气中每一次传来的微妙波动,像只豹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行走在暗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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