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师尊……宾天之后，宗门内也依旧保持着师尊在时的模样，唐洺颜依旧记录着甚少有数字变化的账目，除了山门彻底安静下来之外，日子就那么波澜不惊的过去。
也就在唐洺颜回忆着师尊的音容笑貌的时候，一个看上去不过八岁的小姑娘抱着一件红色的衣服走了进来。
“悦儿见过宗主。”小姑娘恭恭敬敬的奉着衣服，刚要跪倒在地陡然间感觉到了一股看不见的阻力，不让她继续跪下去。
“不用跪了，放下衣服就出去罢。”唐洺颜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听的小姑娘缩了缩肩膀，小心的放下衣服便离开了。
唐洺颜拿过衣服，谁能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也是被献给闻人原的炉、鼎呢。也幸好小姑娘年纪小，作为炉、鼎或者说作为修士的资质都不好，闻人原便打算放两年，便耽搁到了现在。
不仅是这般进献给闻人原的炉、鼎，唐洺颜想起在账簿的后期，频繁出现的“张管事”名字。正是那张管事名字出现之后，长明宗的账目出现大笔出账款项。
闻人原与那张管事一直在暗中交易着什么，而且闻人原也不是一点事儿也不做的，闻人原同时也调查出了这张管事背后真正的势力，是天宝阁隐藏在幕后。
唐洺颜展开女孩奉上来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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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你不过去掺和一下？
鲜红的裙袍随着唐洺颜的动作展开, 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这是唐洺颜登上长明宗进入禁地之时所穿的衣服，亦是当年拜入山门不久师尊赐下的。
唐洺颜抚摸着衣服上曾经破损的地方，这些地方如今已经被细致的缝补起来, 一些单凭缝补无法完美修复的地方甚至绣上了精巧的图案, 看上去完美、贴合，竟是比原本的衣衫更漂亮了不少。
唐洺颜在踏入长明宗山门之前本就抱着死志, 只是哪怕死亡的时刻也想以最贴近师尊的形式, 才穿着这一袭衣衫。
但此刻，他已然后悔了。
停滞在少年时的裙衫对于已经过去两年的唐洺颜来说已经很不合身了, 而在禁地之中所过风霜一百二十载, 唐洺颜早已成年, 这件衣衫更不适合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 殿外弟子轻声通报, 长明宗执法长老求见。
……
长明宗如今的执法长老姓李名开，是一名已经筑基的开蒙境体修。因为身形健硕、声音雄厚, 在长明宗一众相貌清俊的修士中显得格格不入，又因其死板不懂变通，更为闻人原厌弃。
故而这么多年，李长老虽是长老, 在长明宗地位十分边缘化, 竟算得上清苦了。
唐洺颜执掌宗主令成为长明宗代宗主之后, 原本围绕闻人原的那一班人罚的罚、废的废, 一时人手短缺, 倒是提拔了不少如李开这样的人。
“宗主。”一进入偏殿, 李开便恭敬的行礼, 那一日, 唐洺颜斩开主阁的一剑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修真界以强者为尊，对唐洺颜这个元丹境修士，李长老拜的心甘情愿。
“何事。”唐洺颜也不会真让李开拜下去，虚扶起李长老，再示意弟子置座上茶之后，便直接询问。
“宗主，罪人闻人原于一刻前，已经走了。”得到唐洺颜的询问，李开沉声说道，毕竟牵扯到前任……宗主的死，而且闻人原还是唐洺颜的前师父，这才亲自来报。
死了？
听到李长老的话，唐洺颜一时晃神。
虽然这个闻人原的这个结局唐洺颜并不意外，毕竟对方的修为就是他亲手废掉的，失去了修为闻人原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只是……
唐洺颜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幼年懵懂拜入长明宗，也曾对师门产生过期待，只是很快便被残忍打破。几乎是仓皇逃命般离开，记忆中那逼仄到绝望的存在，竟然这么轻飘飘的死了么。
唐洺颜曾经假想过听闻闻人原死亡的消息会是什么感觉，是欢喜，还是终于松了口气，亦或是两者都有的复杂。
没想过，却是如今这般。
“好生安葬了罢。”唐洺颜颔首，语气轻描淡写。
也仅是如此。
闻人原的死讯并没有在他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反正，这世上唯一会在意他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
月兮镇。
正是重阳节的时候，集市热闹非凡。
趁着节日走亲访友的、趁着集会采买物品的，来来往往，商贩、农户络绎不绝。
“师尊，吃糕。”就在洛九渊的目光被路边商贩贩卖的小玩意儿吸引注意的时候，一块热乎乎点缀了杏仁的米糕被殷梏竹小心的捧了过来。
洛九渊手中还拿着商贩的面具，便顺势就着殷梏竹的手吃了一口。米糕软糯，带着香甜，总体来说味道还不错，但若说非常好吃，对于吃过山珍海味的洛九渊来说就是违心之言了。
“还不错。”洛九渊点了点头，就见到听到他这话的殷梏竹顿时高兴了起来，一时不由得有些好笑，他这个三徒弟到底还是小孩心性。
这么想着，洛九渊从小贩摊上拿了一串茱萸插到了殷梏竹的头发上，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身后距离洛九渊两人不过两步远的夏无羁见到这一幕，终于忍不住以手肘抵了抵身旁的萧慕寒“你不过去掺和一下？”
夏无羁这么说着，晃了晃他还被束缚着的双手，为了防止夏无羁犯病入魔伤了普通人，寻常凡人以及修为低微的修士瞧不见的缚龙索的另外一端正牵在萧慕寒的手中，正是洛九渊特意吩咐萧慕寒看好夏无羁的。
听到夏无羁的话，萧慕寒只是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夏无羁总觉得从萧慕寒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瞧出些怜悯的意味。
而这时，洛九渊已经付了面具的钱，还不忘替殷梏竹再买了两块重阳糕，便继续向前走了。
见状，萧慕寒跟了上去，手中牵着的绳索也随之拉扯着夏无羁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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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上官泓又明白了
医馆后堂。
荀长秋坐在正堂主座, 手边正放着先前问道闻言两个和尚委托洛九渊转交给白黍离的佛经，以及刘大夫给白黍离所开的药方，打量着白黍离。
作为人族第一大宗门太虚宫宗主, 荀长秋什么样的天纵英才没见过, 白黍离的资质确实不错，但也只是还不错的程度, 只能算作中等, 还不值得荀长秋高看一眼。
真正让荀长秋有些兴趣的，是白黍离的身份。
佛门的佛子。
佛门虽神秘, 但以荀宗主的身份还是能够对它有所了解的, 自然是知道佛子在佛门是个什么地位。易地而处, 荀长秋假想了一下由他先发现这佛子他会怎么做……
荀长秋食指瞧了瞧桌上的经书, 赫然笑了。
总之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让佛子修魔是个什么光景。
而这洛九渊, 不仅想到了，还做到了。
天才二字都难以形容。
荀长秋继续打量着白黍离。
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够一眼看穿白黍离此刻是个什么状态。
堪堪引气入体, 灵气不通，修为近乎凝滞，这不仅是没有理解透功法，更是由内而外排斥修行功法。
只是洛九渊如今的意思……是想让他继续教导白黍离如何修魔么？
也就在荀长秋心思转圜间, 身旁同样盯着白黍离的上官泓突然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 不由笑道“我懂洛老贼……九渊兄的意思了！”
听到上官泓的话, 不仅是荀长秋, 就连低着头接受检阅的白黍离也赫然抬头看向上官泓, 被堂内两人这么看着, 上官泓也自觉失言“咳, 离儿你先下去罢, 老夫有事要与荀宗主相商。”
虽然涉及到师尊让白黍离好奇, 但毕竟是师长吩咐，白黍离应声退下了。
等到确认白黍离走远，上官泓才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没想到九渊兄此番竟然还跟我等打了个机锋。”
他就说怎么就从龙凤阴阳合欢果一事跳跃到教授白黍离佛经了，让得他差点要怀疑他们二人此前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了。
洛老贼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提点白黍离提升修为，让白黍离自己去抓那龙凤阴阳合欢果。也对，这本就是小辈们的机缘，自然也得由白黍离自己历练才是。
仔细一想，洛老贼的那些徒儿们哪一个不是在洛老贼暗中算计之下自己历练的。
“荀宗主，你观离儿修魔的资质如何？”上官泓一脸一切都在他所料之中的表情，笑着询问荀长秋。
就如同洛九渊一样，到了荀长秋、上官泓这等层次，自然不会单纯将修正道还是修魔这两件事当做白与黑来看，决定立场的永远是利益，撇开这一点，荀长秋两人都对魔修并无敌视之意。
“资质低下。”荀长秋评判了一句。不过荀长秋这评判说的过于温和了些，白黍离何止是资质低下，白黍离于修魔一途资质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但是荀宗主你也见到了，九渊兄的其他弟子可当得人中龙凤。”人中龙凤都不足以形容了，上官泓如是感慨。
特别是萧慕寒与夏无羁二人，凭心而论，夏无羁算是他看着成长的。易地而处，若是他当初没有对夏无羁的气运起歹念，而是将夏无羁收做弟子，上官泓并没有把握能如洛老贼这般将夏无羁的血脉激发到如今这幅模样。短短不过十年光景，不提大乘期，夏无羁能成功结丹都能算是他教导特别有方了。
“有离儿的师兄们珠玉在前，这样的九渊兄会用错误的方式教导离儿？”上官泓这么说着，指了指桌上那本佛经“别忘了九渊兄刚才将离儿交过来的时候已经提过，只教佛经，想必九渊兄的深意就在此处了。”
仅是深意么？荀长秋目光扫过手边那本佛经。不期然地，荀长秋想起了宅子隔壁的程、伏二人，随即笑了。
恐怕这更是一种试探和考教。
考教他是否有资格加入到洛九渊的诸多算计之中。
按下心中那股久违的跃跃欲试之感，荀长秋莞尔，因为他知道，他绝对不讨厌这一点。
这考教，他接下就是。
……
市集很快就逛的差不多了。瞧了瞧天色，临近中午，洛九渊带着几人步入了月兮镇最大的一座酒楼中。
“寒儿，等会儿吩咐掌柜的，再做一桌菜送到医馆。”点完菜正等着上菜时，洛九渊想起医馆里白黍离三人，便嘱咐了一句。
他刚才在点菜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些糟糕的感觉，原来是将白黍离三人午饭的事情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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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苦思冥想
清蒸鲢鱼, 红烧狮子头，口水鸡，麻婆豆腐, 清炒河虾, 梅菜扣肉，蛋花汤, 还有一壶竹叶青, 一桌家常菜很快就被小二一道道的端了上来。
萧慕寒拿起酒壶替洛九渊斟酒，随着轻快的酒水倾倒声响起, 清淡的酒香味瞬间四散开。
洛九渊端起酒杯, 入口, 还算清甜, 但也仅是如此了。毕竟是乡野凡俗的普通酒肆, 莫说灵酒，寻常大户人家的窖藏都会比它好上许多。
不期然的, 洛九渊又想起他在天慎宗时常喝的酒水，酒水并无什么灵气，口感与这壶竹叶青却是云泥之别。因着无甚灵气，倒是让洛九渊一直忽略了, 也不知道萧慕寒是从秋水城哪个酒家买的, 日后有空他倒是想亲自去看一看。
这么想着, 洛九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鱼肉入口, 洛九渊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师尊, 可是不合胃口？”坐在洛九渊右手边的殷梏竹见状当即询问。
不合胃口？当然是非常不合胃口了。这样一个偏僻的凡俗小镇酒肆的饭菜能有多美味呢？但若是说很难吃, 倒也不至于到非常难吃的程度。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
此刻这鱼肉, 洛九渊不仅觉得它寡淡无味, 还感到腥味颇重, 实在难以下咽。
洛九渊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他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也不想扫了萧慕寒三人的兴致，随口解释了一句“只是没甚么胃口罢了。”
当然主要是因为前段时间吃的东西味道过好将胃口养刁了，这才没有食欲。
洛九渊突然有些后悔，他刚才还让酒肆定了一桌菜给荀长秋三人送过去，也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洛九渊的坏说着随意，落在殷梏竹三人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因着功法的缘故，如今的洛九渊无论谁来看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凡人不似修士，是需要以五谷杂粮维持生命。看着洛九渊只是吃了一口便不再动筷，向来关切着洛九渊的殷梏竹三人怎么可能不在意？
况且，他们还记得，洛九渊两年前假死离开天慎宗的之前，更是身重命蛊……
食不言寝不语，洛九渊虽然从没在饭桌上立过规矩，但萧慕寒三人虽然各自身世颇为坎坷，却也算出身大户，一顿午饭就这么没甚滋味的吃完了。
……
重阳节不比春节、元宵节，加之月兮镇的严格的宵禁，早上集市散了之后，镇上也萧条了许多。出门登高的、走亲访友的，就连放风筝的孩童也开始返回。
回到宅院前，路过在一家店铺里的时候，正巧遇上店铺主人清理堆积太久的货物，一把看上去平平无奇还有些老旧的古琴正巧横在萧慕寒面前，让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古琴笨重又巨大，小镇的街道也不宽阔，萧慕寒这么一被耽搁就很显眼了。
洛九渊看向萧慕寒一眼就看到那把灰扑扑的挡路古琴。萧慕寒此刻已经绕开那把碰瓷的古琴了。
一个极小的插曲，洛九渊本来都打算继续往前走了，但是转念一想，却又笑了。
“寒儿，那琴既然与你有缘，不若你就买下它吧。”回想起萧慕寒步入大乘期的速度以及上官泓对萧慕寒的态度就可以猜到这古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挡住萧慕寒去路的原因。
明明刚才他也走过那个位置的，洛九渊有些无语。
而正指挥着伙计搬回晒完太阳古琴的店铺掌柜听到洛九渊的话，顿时激动的向萧慕寒推销起他这把古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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