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昏暗的烛光里,天幽一身落寞,神色颓然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拎个酒壶,跟死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孟煦察觉异常,纠结半天,心软的他,还是决定不装睡了,爬起来管一管。
“你,怎么了?”
孟煦边戒备的往门口走,边关切的问。
天幽没有说话,呆滞的眼神动了动,待看清眼前人之后,突然猝不及防,悲恸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
“哎,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啊?”
孟煦哪见过这种阵仗,劝也不是,说也不是的。
只得停住脚,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生怕他哭起来控制不住,便朝自己的怀里扑。
他可不想,搂着这个阴晴不定的人,被弄的一身鼻涕眼泪的。
不过,这倒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孟煦的手探进衣袖里,将那把被打磨锋利的匕首抓住。
但,当他看到天幽满面泪痕,伤心欲绝的模样,又把手缩了出来。
此刻的他,在孟煦的眼里,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阴狠狡诈的阁主。
褪去伪装后,不过是个悲伤过度,需要安慰的少年。
他实在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将冰冷的匕首,架在哭成梨花的少年脖子上。
“哥哥……。”
正在孟煦分神之际,天幽张开双臂,摇摇晃晃的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第80章 心思叵测
天幽的手还不老实,紧紧箍住了孟煦的软腰。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煦觉得腰间酥酥麻麻一下,像是被他不经意按住穴道。
但,除了被他这种越界的亲密举动,膈应得浑身发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外,貌似没什么异常。
“哎,多大的人了。快起开!”
孟煦将天幽的手掰开,捏住他瘦弱的肩膀,皱着眉头,将人给疏离的推出去了。
天幽被推的一个踉跄,喝醉了酒脚下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他扶着桌子,眼神哀怨的看着无情的美人儿,拿起酒壶,仰头猛灌一口,凄惨惨的问:
“哥哥,连你也不要我么?”
孟煦很无语:“和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天幽大笑着,无精打采的朝里走。
当他看到满地狼藉,室内贵重的摆设均被砸烂了时,毫不吝惜的挑挑眉。
“无所谓,你喜欢砸,我明日再让人多搬些过来。”
孟煦听到这话,手不自觉的再次按了按袖口。
天幽歪歪斜斜的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像只被抛弃的小狼崽子那样,眼神无助的望着孟煦。
“哥哥,你知道吗?今天,从未关心过我的老东西,给我赐婚了。”
孟煦神情淡漠:“不应该是好事么?为何搞得跟要把你驱逐出宫的模样?”
“好事?哈哈。”天幽苦不堪言。
这突如其来的恩赐,是要将他溺死在别人的口水和嘲讽中啊。
他可承受不起。
再说话时,少年微微上扬的眼尾带着恨意:
“将我赐婚给了一个男人,哈哈。十日后,堂堂七尺之躯,要凤冠霞帔,浩浩荡荡的随夫回漠北。你说,这等好事,不值得多喝几杯吗?”
天幽说罢,再次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吞入喉中。
“不能吧?”
孟煦也被皇帝的骚操作震惊了。
再怎么说,天幽也是位皇子,哪怕多么不得宠爱,冠的可是帝王家的姓氏。
将他许配给一个男人,不怕天下人耻笑,丢了皇族体面么。
天幽真的喝醉了,他脸色熏红,口齿不清,双手比比划划的说道:
“哼!我就知道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筹谋已久,就想把我……赶得远远的……。所以,在老东西跟前,缺德献计……。”
从天幽含含糊糊的叙述中,孟煦总算听明白了缘由。
原来,此事由淑贵妃从中作梗。
皇帝本想选一位公主许配给新任漠北王沈凌的,一方面是昭告天下,以示皇恩浩荡,宠爱有加。
另一方面,还是心怀猜忌,对表面上纨绔无为,小绵羊一样臣服于他的沈凌不放心。
他担心其回到漠北后,草包羊皮撕掉,像他爹一样,变成一只危险又勇猛的狼。
于是,便想到安插一位公主在他的身侧。明里暗里,将漠北大小事务接管,替皇帝掌控住局面。
但,有利必然有弊。
派哪个公主去,成了皇帝犯愁的心事。
派个无脑的,只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很可能会被沈凌英俊的外表迷惑,办不成事。
派个机敏聪明的吧。正是争储的风口浪尖上,入他心的公主就那两个人选。
她们肯定会听从母妃和哥哥的话,背地里做些小动作,蒙蔽圣上,带着整个漠北大军参与到争斗中来。
到时候,恐怕更难控制,事态更危险。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淑妃善解人意的提了一嘴,顿时令他胸襟开朗。
淑妃说:沈小王爷这么多年不成婚,是有原因的。他在民间,人人都知道,喜欢与男子厮混。
不妨,为他许配一个男王妃。
这个男王妃,身份地位不能太差,样貌也得是一等一的极品,否则会让世人觉得有意羞辱。
思来想去,只有六皇子怜幽最合适了。
他体弱多病,长时间闷在幽玉宫里足不出户,倒养了副病娇娇,我见犹怜的好容颜。
关键,他是的病秧子,注定活不久。且又无心参与争储,送他去再合适不过了。
淑妃也真舍得下血本。
怜幽肯定不能胜任睿帝的筹划,并提出让养在身侧,年龄才十一岁的莞儿公主,也跟着一同嫁过去。
公主年龄小,淑贵妃调教的好,乖巧可人,肯定会唯皇命是从。
这样,即可以满足沈凌的特殊癖好,又能有个听话的眼线。
等过上一两年,男王妃怜幽病逝。
小公主也长大了,理所应当的将王府一应事务接管下来,漠北还不是牢牢地攥在睿帝的手心里嘛。
如此一说,还真是绝佳妙计。
睿帝连连点头,夸赞淑妃思虑周全,并顺带着三皇子一并赏赐了。
孟煦看着怜幽,虽然心里对他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
但,当他眨巴着泪目,祈求温暖的眼神,孟煦一点都不想释放自己的柔软。
顶多,再熬一晚。不对他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已是够手下留情。
“好了。你也别难过,皇帝想让你嫁,他人还不一定同意要娶呢?”
天幽听他提起未来夫婿,显然很瞧不上,鄙夷道:
“那个废物!自己亲爹被陷害,他缩在锦绣窝里,摇尾乞怜,连叫都不敢叫一声。给他根骨头都得美滋滋的供起来,指望他敢拒婚?”
孟煦懒得说破。
沈凌他是见过的,虽是匆匆打个照面,看似没心没肺,口无遮掩。
实际上并非如此,不过是在忍辱藏拙,有他自己的打算。
要不然,也不可能待在萧越身侧,二人做了这么多年好友。
“皇命难违,你只能嫁了。”
天幽先前失神黯淡的眼睛里,渐渐弥漫上一层杀气:
“我要嫁,也得他有命娶才行。”
孟煦呼吸一滞:“你想杀了他?疯了么。”
天幽不着急回答,而是慢悠悠的拿起一个茶盏,将壶里的酒倒进去小半蛊。
他端起茶盏,递给孟煦:
“哥哥,我今天心情很差。你陪我喝一杯吧?”
孟煦戒备的看着茶盏里清透的酒,中了柯默几次道,他担心天幽下毒。
哪怕他也喝过,保不齐人家有解药呢。
“我不喝。”孟煦冷着脸推开了。
“唉。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么?”
孟煦:“你为什么不能可怜一下水渊山庄几百条无辜人命?”
天幽转了转眼珠,深深看着他:“好。喝完这杯酒,我放你走。”
孟煦不可置信,天幽再次把酒递过来:
“就当,哥哥与我相识一场的告别酒了。”
孟煦看着他赤诚坦荡的目光,最终抵不住诱惑,放下戒心,将茶盏接过,一饮而尽:
“好。但愿此后,再无相见。”
酒入长喉,辛辣甘冽。
一股莫名的燥热从喉咙到胃,长蛇游走般,直抵心脏。然后四下散开,窜到入血脉。
孟煦的身体开始发冷,感觉不受控制的从心口涌出寒澈无比的血气,快速在灵脉里转了一圈。
但,燥热的火气也在。
令他呼吸急促,口干舌燥,头目晕眩,血气方刚的欲念挣脱而出,压制不住的往外喷薄。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天幽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脸上的醉态和哀伤荡然无存,恢复成第一次见他时的冷傲和阴鸷。
果然,还是那个心思叵测的魔鬼。
第81章 重逢
“哥哥,你太强了。我不动点心思,怎么可能如愿以偿呢?”
“卑鄙!无……耻!”
天幽笑得邪魅张狂,周身带着股危险又霸道的侵略气息,一步一步朝孟煦走来:
“噢。忘记告诉哥哥了,酒里没有毒,是催情的,春夜谣。”
他本来就长得俊美,此刻在服了药的孟煦眼里,更是冷艳无比,勾人心魄。
孟煦扭开脸不去看他,极力压制住体内失控的两股气脉,弯腰伏在桌子上,保持住清醒。
“你,你是不是,早就设计好了?我腰上的酥麻是什么?”
“那是我的寒灵内力,助你打开封禁的。”
天幽已经急不可待的来到了跟前,又换上少年的俏皮,卖着乖:
“哥哥,我装的像不像?”
孟煦一直低垂着头,左手按在桌子上,右手捂紧胸口。
弓起的后背微微颤抖着,虽看不清表情,此刻应该很痛苦。
天幽看了一会,心疼的伸出手,轻轻抓起他的左手腕,用力一拽,想将他揽入怀中。
孟煦瘫软的身体从桌前被拉起来,顺着天幽的力度整个朝他扑去。
但,就在快要美人入怀的时候,孟煦迷离的双眼猝然睁大。
被握着的左手腕迅猛发力,反手一拧,“咔嚓”一声,便将天幽能操控天机丝的腕骨脱落。
“啊!”天幽疼得叫出声来。
在他分神之际,孟煦右手已经抽出那把藏匿多时的匕首,脚尖轻挪,迅如闪电般旋转至他的身后。
“你?”
待天幽反应过来时,冰冷的刀刃已经横在了他白嫩的脖子上。
“别动!”
孟煦虽然一招制敌,瞬间直指天幽命门,扭转局面。
但他也虚耗严重,大汗淋漓,心跳如擂鼓。
喉咙里喘的也跟拉风箱一样,呼呼呼的不停。
他拼尽全力稳住心神,左手揪住天幽的肩膀保持平衡,右手握紧匕首,沉声威胁道:
“把门打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天幽捂着脱骨的手腕,眼神下移,瞟到点匕首的把柄,猜出那是他从自己书架里找到的。
呵,百密一疏啊。
怎么就忘了,还有个陈年老物件丢在那里。
他面无惧色,轻轻捏住腕骨,准备接上。神色轻松的嗔怪道:
“哥哥,你这也太狠了吧?不是卸肩膀就是脱手腕的,一点都不温柔。不过,我喜欢!”
“都说了,别动!”
孟煦见他丝毫不将自己的威慑放在眼里,将匕首贴近一些。
心里暗暗着急:可不能让他把腕骨接上,这样的话,他便能操控天机丝了。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天幽置若罔闻,全然不顾脖子上的利刃,已经将自己划破了皮,鲜血渗出来。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还出言挑衅道:
“我就不!来呀,大不了一刀杀了我。反正,我死也不会放你离开的。”
孟煦握着匕首的手颤了颤,只需稍一用力,白嫩的脖颈便会血流如注。
但凡还有一丝理智在,绝对不敢那么干。
“咳咳咳!”
他被气得连连咳嗽着,头脑越发昏涨,体内燥热难忍,眼睛都被欲火烧红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天幽料定孟煦下不了手,因为自己若是死了,他永远都甭想逃出去了。
所以,他有恃无恐的将手腕接上骨后,正活络活络筋,准备反制于他时。
孟煦却做了一个他始料不及的动作。
体内的春夜谣的药效越来越猛,令他神识恍惚,欲望越来强。
为了保持清醒,也为了震慑天幽,孟煦猝不及防的将匕首反手一握,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左肩膀。
“噗嗤!”
匕首深深没入血肉,又被孟煦快速拔掉,鲜血喷涌而出,不可避免的溅到天幽的脸上。
孟煦忍着痛,顾不得伤口,又将带着温热鲜血的匕首横在了天幽的脖子上。
“你,放不放?”
天幽用手摸了摸脸上热乎的鲜血,神情骤变,侧目看向孟煦。
当他看到孟煦肩膀上血流不止,转眼就将衣服沁透,又心疼又着急:
“你何必呢?快!先止血包扎,那边,有伤药。哎呀,你把刀先拿掉,我给你……。”
孟煦咬咬牙,闷声打断他的咋咋呼呼道:
“不用你管。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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