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 少年眉眼深邃精致 黑色的眼睛周围 有一圈泛着幽蓝色的光晕 这色彩并不明显 但凑近却仍然能看见。
镜中身影 肤色白而不苍 要是一定要用什么来形容 那就是肤若玉石 身似青松 就连骨骼 都是教科书上的黄金比例。
贺晚臣最初会想要和贺景同这个侄子亲近 也就是出于这一点。
彼时 贺景同冷漠地伸出手 按住了自己的眼睛下方。
上颌骨的坚硬触感 越过皮肉传达指间。
相较于漫画中展露的基本画风设定 这张脸 本质也只不过是经由钱财权势的铺垫 致使贺家一代又一代的优良基因 延续下来的实质体现。
“如何才能写出一个适应大众 扣人心弦 让人想要源源不断地读下去 并在人心中留下深刻记忆的故事?”
这个问题 在搜索引擎上 有各式各样的答案。
但对于贺景同而言 答案却很简单。
美强惨。
美好 强大 凄惨。
凄惨 或许可以替换为悲剧 因为凄惨 既有凄凉凄苦之意 也有弱小可悲之感。
但悲剧不同 悲剧 即悲伤的剧目。
悲剧不同于喜剧 总是会给人留下更大的印象。
凄惨与悲剧 横纵观感或许相同 细枝末节之处 却天差地别。
相较于《异灵》漫画中 几乎等同于脸谱化的 少年漫主角那坚韧不拔 阳光明媚的特征 贺景同需要一个能让他抢夺观众视线 却又不至于让《异灵》在前期脱离少年漫基本规则的设定。
要温柔 要有力量 要给人能带来正向感官 却又要把握一个度 不至于因为过于正能量 让人反感。
美好有容貌和姿态加分 至于强大这一点 少年漫升级流的基础设定 并不至于让作为主角的贺景同 始终被别人打脸。
其次就是
系统积分商城也可以提供力量层面的强化。
至于悲剧 则必须有一个能让人为之心疼的特征。
大部分美强惨的设定 左右不过是 家庭环境 教育环境 成长环境的额外延伸。
而一旦要将美强惨作为核心设定 那就仍然需要一个能贯穿故事首尾 且时不时就算被拉出来遛一遛 也不至于让观众感到突兀的设定。
贺景同用指尖敲了敲墙壁 最终确定。
——预言。
一个最终解释权归预言者所有 且鉴于系统已经提供了《异灵》全部剧情这点 贺景同并不认为自己会无法演绎这种角色。
也就是说——
新《异灵》的主角贺景同 将是一个不断反抗命运 却总是被命运一再碾压 偶有反抗成功 却仍然不被他人理解 最终一人独行在黎明前的昏暗道路 且会选择给自己点灯的坚强、又弱小的孤独者。
按住上颌骨的手 刹那间落于身侧。
镜子中的少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嘴角的弧度 眉毛舒展的模样 眼尾下沉的角度 全都是犹如教科书一般的标准。
标准到平白透露出一丝诡异。
但从窗外照过来的阳光 却让那种奇怪的氛围转眼间消失。
留下的就只是名为“贺景同”的这一少年 所拥有的一切美好特质。
尽管其内里精神 正冷漠到极致的想着——人体的一切外在行为表现 只不过是被名为大脑的奇特之物操控的延伸。至于所谓更高次元的注视 谁又能说 名为思想的东西 会是什么能被彻底解读之物。
稍后 贺景同便开始尝试体会起了 那所谓的灵魂之力。
也就是在第一话剧情中 贺晚臣死后 贺景同才觉醒了的东西。
但无论他怎样体会漫画中所说的 “一瞬间就突然理解” 贺景同也还是无法感受到 所谓灵魂之力在体内运转的热流。
系统告诉他:【你要明白 故事主角享有主角光环的同时 也需要承担主角身上必备的规则特征。】
“也就是说 我只能在小叔‘死后’ 觉醒那所谓的灵魂之力。”贺景同用肯定的口吻说着这句话 转身走出卫生间的少年 目标是房间内叠放整齐的被子。
无论客房是否经常被周末会来的保洁阿姨打扫干净 贺景同也只能接受自己惯用的那些床品。
微妙的是 从行李箱内部有拉链隔层那一侧拿出来的床品 上面还有着刻画了品牌名的吊牌。
一瞬间的发呆 连系统都没有察觉。可随后系统就发现 贺景同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只靠左手手指的前半截指尖 “掐”住那些床品 将其全部都扔进了不远处的洗衣机内。
他甚至没忘记扯吊牌。
纠结了半天 系统还是问道:【……我刚才以为你会手搓。】
“适当的洁癖 会让日常生活变得清爽 但一旦过度 洁癖也就只是精神问题的一种外在体现。”
“正常人是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在有洗衣机的情况下 还去选择手搓全棉120支的厚重床品。”
系统:【……】
在价值不菲的洗衣机运转途中 贺景同开始了系统做梦都想不到的行为。
——写暑假作业。
无论少年漫画的主角 明天是否需要经历生死大灾 暑假作业这种东西 也还是需要去写。
.
与此同时 贺晚臣就职的医院。
浅薄的 寻常人不可视的黄色力量 在空气之中转腾。病床上 被绷带扎满了全身大部分区域的小姑娘 一瞬间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 已经被浓郁到犹如混杂了污染物的昏黄色彩填满 平白泛着恶心之感。
门外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头上因为缝针 许多头发都被剃掉 整个脑袋上都裹满了绷带。
此时她正强行压抑着怒火 向不远处的男人道:“那不只是我的女儿 我现在这种样子 不方便付医疗费 你帮忙拿点钱又能怎么样了!”
“我凭什么给钱?”男人脸色满身厌恶 “离婚以后我不是每个月都有给你付生活费吗?小孩学跳舞的钱。每个月也都是我在交 别跟我说你没有钱。”
“我他妈的再说一遍。我现在只是不方便付钱!”女人咬牙切齿 “你帮个忙 之后我会还你!”
男人却嘲讽地说道:“你求我啊。”
病房内 病床一侧 心电图仪器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没过多久 房外的争吵就被医生和护士的到来打断。
经过一番检测 确定孩子没有不良反应 仪器也没有什么异常后 其中一个护士只疑惑地留下了一句:“是机器坏了吗?”!
第3章
天亮,起床,洗漱,一切按部就班。
简单的吐司鸡蛋牛奶,就又混过了一顿早餐。
彼时,贺晚臣理了理黑色衬衫的袖口,男人站在公寓的玄关处,抬眼看向从厨房走出的贺景同,声线低沉道:“等周末吧,等周末我再带你在这座城市逛逛。”
如果是寻常,或者是以往,贺景同会选择同意。
但现在不同,在已知贺晚臣的前路是死亡的情况下,作为侄子,而且还是关系不错的侄子,贺景同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的。
当然,这份基于事实的判断,只是源于,“正常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关系要好的小叔去死”。
而基于理智方面,即“世界虚假只是漫画”这点,贺景同又不止一次设想过,是否要维持贺晚臣死亡后的剧情,即《异灵》的原作剧情。
这一想法,很快就被《异灵》在另一世界不被人所知的事实,迅速打破。
维持原样最大的可能性,就只是维持原样。
个位数的收藏,零星的几个点击,显然不足以得到大量人气积分。
既然如此——
那命运就要从最开始,产生偏差。
“我不着急,来小叔这里,打扰你的个人空间,就已经很抱歉了。还要你专门请假陪玩什么的,就着实有点过分。”贺景同笑了笑说。
摆在明面上的话,对于往常一直都有很大心理压力的外科医生来说,是最不必要动脑子思考的对话方式。
贺晚臣眼皮一抬,面上携带的轻微颓唐,就消失不见。
莫名的,男人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那就这样吧,我先去上班了。”
放下这句话后,被拉开的大门,照亮了昏暗的玄关,只留一个向光中走去的背影。
贺景同则进了厨房,从昨天去超市购物的购物袋中,取出一个白色的便当盒。
他要做饭。
贺景同需要一个合理的,跨过原本剧情命定的“贺晚臣拨打电话”事件。
而给在医院工作的小叔送上一份便当,则就形成了简单的因果关系。
同样的,这份因果,也将象征,预言者打破命运的不易——
未来将要发生之事,即便原本有无数可能,可在被确定以后,那可能性,也就只剩下了被预定的那一个。
没有什么比在漫画里的第一话,就从故事中展现出主角的挣扎,更能表现出那种违背命运的力量。
可惜系统商城上,明确表示的不可赊账,这点还是让贺景同轻轻叹息。
而这一幕,也将成为漫画里的小小伏笔。
健康美味的午饭被装进餐盒,厨房外的墙上,正好有一个钉在墙上的数字时钟。
时间刚好走过十点零一秒,贺景同便拿着备用钥匙,提着便当,推开了公寓的大门。
十点十分,贺景同抵达医院。
准确记得贺医生家侄子美貌的护士姐姐,在看见他时,亲切地和少年打了个招呼。
就连路过的病人,也不时向走廊里缓步走过的少年,投以瞩目的视线。
而以行进的步伐速度,用于读秒的贺景同,则在十点十五分时,准确地推开了贺晚臣的休息室。
没有人。
三分钟后,护士站的护士长告诉贺景同:“贺医生去查房了,你要不然找个地方坐会等等。”
病人信息需要保密,护士长笑眯眯的,什么都没说。
只是漫画中,1612的数字,早已准确地印在了黑白漫画之上……
贺景同对护士长笑了笑,原本提起,冲护士长示意的便当盒,正被左手握着包装袋的提手,缓缓落回身侧,少年也正说:“我知道了,谢谢。”
随后贺景同离开的背影,在护士长看来,就只是去其他人少的偏僻地方,坐着等待。
然而当事人却已经走进了电梯,在住院部的楼层里,在电梯打开后,正对着该楼层的地图,快速锁定了目标。
住院部的走廊,不同于其他楼层的路人数量,只偶有几个穿着病服的人,坐在病房门口互相唠嗑。
那些人看到贺景同的时候,目光就不自觉的放在了少年身上,本就无法看见异常的眼睛,更是对异常的变化,一无所知。
直到“轰”的一声巨响,贺景同的目标病房,房门被看不见的庞大力量,正面击中,并撞击到对面的墙上。
一地碎屑。
稍后,贺晚臣狼狈的身影,也快速从病房中冲出。
那张略显疲惫,但丝毫不比靠脸吃饭的明星要差的脸上,出现了堪称扭曲的惊慌失措,和惶恐无力。
但在他看到贺景同的那一瞬间,贺晚臣的眼睛,却仍是不自觉地睁大,而后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对一直都有所偏爱的侄子,大声呼喊道:“快跑——!”
“怪物!有怪物!”
“听我的,你现在不能待在这里,快跑!快躲起来——!”
贺晚臣说不出,质疑贺景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话。
男人就只是冲着贺景同所在的方向快速跑来。他扯住了犹如发呆一般的少年,快速将其推进了一间还开着的病房。
门外,贺晚臣正握着把手对周围试图八卦的病人们吼道:“躲起来!不要出来!”
在他的视线里,整个世界都被充满了恶心意味的昏黄色彩填满。
而不远处,没了房门的病房,更是不断地向外渗着那种颜色。
诡异的气息在整个楼道里传播,但不可视者,却一无所知。
甚至还有病人在念叨着:“那门咋了?怎么突然炸了?”
“是要报警,还是要打消防电话?”
“医院工作人员会处理。”
“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贺医生突然发什么疯……”
在房门被贺晚臣甩上之前,贺景同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了门板。
与此同时,诡异颜色最浓郁的病房处,也缓缓出现了一个,身形完整,身着病服的女孩。
病服条纹形制的膝盖处,则充满了诡异的暗红色。
即便距离不算近,贺晚臣却好似也能闻到那种刺鼻而又恶臭的血腥味——
“你干什么!”关门带来的阻力,使得男人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贺晚臣迅速扭头,呵斥着试图从病房出来的贺景同。
而理智尚未崩塌的事实,又让他很快判断出,那些探着头八卦的病人,根本看不见那种古怪的色彩,以及……
“迈步走出”的截肢女孩。
贺晚臣硬生生咬烂了自己口腔一侧的软肉,他抖着手推着贺景同的手腕,声音故作严厉,但颤抖的声线却无法伪装。
“听我的,你相信我,躲起来!”贺晚臣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看不见……我知道你可能是觉得我在发疯,或者觉得我幻视……但就算是一个成年男人……”
也做不到把病房的门一下粉碎。
未尽之言被拉开了门的贺景同打断,他黑色的眼睛里,无法倒影不远处的女孩,但脱口之言,却迅速而又准确地安抚住了贺晚臣。
“我相信你,小叔。你冷静点。”
“报警,找专业人员,疏散病人。这些你都能做,其他的交给我。”贺景同认真地看着贺晚臣,看着后者那遍布血丝的通红眼眶,冷静而又理智地说。
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尽管对方是自己的侄子,贺晚臣也一瞬间觉得,那种毁灭三观的怪物景象,好似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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