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有年岁大的常给人做媒的婆子经过,见了念生眼睛就一亮,抓住秋娘胳膊问了几句,那意思是要给念生说亲。
秋娘怕念生听见了,忙把那婆子拉到了一边,从篮子里抓了几块糖块给了对方,说:“劳您操心了,我家这孩子还小呢,况且读书就怕分心,现在先不着急定亲事。”
那婆子拿了糖块,被拒绝了倒也没不高兴,眼睛上下打量秋娘,恍然大悟道:“我说刚才看见你眼熟呢,你是香韵坊的,我见过你,怪不得不着急给孩子订亲,这条件是不用着急,等过两年孩子有了功名,你家的门槛都得被踩秃喽!”
秋娘笑道:“接您吉言。”
清言在旁边把两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目光也是往念生身上打量,这天天见到就不觉得,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都有人给说亲了。
不知不觉,清言想,自己来到这里也马上满三年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在原来的世界,他已经没了家人,到这里以后,不仅有了家人,还即将有自己的孩子。
当初哪里想得到呢。
县试的人不多,旁边还有几个年龄稍大些的考生,和他们的家人,也都在焦急地等结果。
过了会儿,有人从紧闭的大门里出来,鲜红的大榜贴了出来,人们都挤了过去。
秋娘和三幺也挤了过去,只念生自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过了,是县案首!”秋娘惊喜的声音在人群中听得真真切切。
念生听见了,低着头抿着嘴笑了笑,再沉稳也不过是个少年,他爹娘从人群里挤出来时,他说:“娘,我想吃猪肘子。”
他娘哪里有不答应的,正好人都在,就在县里有名的饭铺子请了一桌。
县试考过不算太难,但这个年纪过了的不多见。
不管在哪,都是面上有光的。
老王家这三家人,连带着李婶,都为这事高兴了好一阵子。
……
进了九月以后,几场秋雨连着下下来,把最后一丝暑气也带走了,天气冷了下来。
地里的庄稼陆陆续续可以收了,三幺开始忙活起来了。
各家的地都归他管了,其他人都省事了不少。
九月下旬时,清言不再去镇上了,只剩最后二十来天了,老郎中说他随时可能生。
邱鹤年把手里的活都赶出来,尽量在家陪着他,忙不过来,便求刘发媳妇和齐英兰过来陪着,陈玉也时不时过来看看。
清言晚上又睡不好了,仰躺着,肚子就压得盆腔疼,侧躺久了又压得胳膊和胯骨疼,起夜也更频繁了。
让他焦虑的还有一件事,清言没跟邱鹤年说。
他有些害怕,怕生孩子时的疼,也怕出现什么万一。
邱鹤年不在家时,他就把给孩子准备的小衣裳小帽子鞋子拿出来,挨件儿翻看,看着看着就流了泪出来。
刘发媳妇看见了,就偷偷告诉了邱鹤年。
不了解便容易瞎想,邱鹤年特意去把镇上订好的产婆请了来,给清言好好讲了讲哥儿是怎么生孩子的,清言才稍稍安了心。
只是,清言晚上起夜时,发现邱鹤年其实也睡不好,经常他一动,对方就起身了,脸上连一丝睡意也没有。
等快到日子时,清言自己反倒没那么紧张了,邱鹤年却明显焦虑了起来。
他常常突然抱住清言,把他揽在自己怀里不断亲他。
有时清言睡醒了,就见他正看着自己发呆。
等到有一天晚上,清言发现自己的□□上沾了血时,邱鹤年表面镇定,可拿着换洗衣裳的手都在抖。
当天晚上,产婆和老郎中都被请到了这里,李婶和秋娘她们都来了,屋里的油灯亮了一夜。
邱鹤年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什么劳什子的忌讳,他不在门外等,就要陪着清言在屋里,谁说也不听。
清言一向娇气,受一点疼都要哭着让人哄,可这时真疼得两眼发黑了,他却不怎么出声,嘴唇都咬破了,只在是在受不住时,哭着哼哼几声。
邱鹤年心疼得快要掉眼泪,他半跪在床边,把自己的手臂给他。
清言抓住他的手,一大口狠狠咬了下去,邱鹤年额头上青筋一下子就起来了。
这一生,就生了得有三四个时辰,一晚上都快过去了。
产婆说清言的骨盆窄,产道紧,又是第一胎,这时候久了也正常,只是孕夫确实是着了罪了。
邱鹤年听了,脸色变了又变。
等天蒙蒙亮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天际,孩子终于生出来了。
清言累得脱了力,但仍抬起汗湿的脸,想要看看孩子。
产婆把孩子简单打理干净,就包了被子,交给孩子的父亲。
邱鹤年来不及细看,就抱着去了清言床边。
清言仔细看了看,疲惫地笑道:“真丑。”
邱鹤年低头看了一眼,笑了一下。
清言问:“是男孩、女孩,还是哥儿?”
邱鹤年说:“是哥儿。”
清言就又笑了,说:“鹤年,恭喜你了,心想事成。”
邱鹤年却低下头,唇印在他额上脸上,低声说:“清言,我们就要这一个了,以后,我再也不想你受这个罪了。
第119章 带娃不易
小豆子长得红红的皱皱的,脸上还有好多白色的胎脂,是不好看。
不过齐英兰和陈玉家孩子刚出生时,清言都见过,看着小豆子那还没睁开的大双眼皮,他就知道,这孩子丑不了。
小豆子在怀里哭得哇哇的,做父亲的手忙脚乱,笨拙地轻轻掂动着他,额头上快出汗了。
李婶从邱鹤年怀里把孩子抱走了,笑道:“可别瞎忙活了,你去后院把奶羊牵过来,奶挤出来一小碗,再用锅蒸透了端过来。”
邱鹤年往床上看,产婆正按揉清言的肚子,清言脸色苍白,牙关咬得死紧,汗珠子一滴滴往下掉,他不太放心走。
李婶推他,说:“快出去吧,这是排恶露呢,没事的,你在这清言怕你担心,叫都不敢叫。”
邱鹤年这才出门,去后院牵羊去了。
外屋里也是忙得热火朝天,刘发媳妇和秋娘在做饭。
秋娘炖了鸡汤,老郎中说了不能吃大油,她便用小勺耐心地一点点把上面那层油给撇掉。
然后把鸡肉撕碎了,下了现擀的面片下去,快熟时放些葱花,香味就出来了,煮得了放窗子边晾上。
屋里头李婶叫她了,秋娘试了试,见面片正好温了,就端进了屋子。
清言此时已经简单清理好了,衣衫都穿上了,产婆给他包了头巾,他靠在床头,脸色好了许多。
秋娘把面片放到炕桌上,他胃口还不错,不大会儿就吃了大半碗了。
产婆看了笑道:“能吃就多吃,这一晚上你可是费了大力气了。”
清言放下碗,说:“婆婆您这一宿也辛苦了,一会儿外屋饭菜就好了,您留下吃个饭。”
产婆笑着答应了。
邱鹤年这会儿也准备好了羊奶回来了,李婶让清言抱着小豆子,自己一勺勺慢慢喂他喝奶,小小的婴孩眼睛都没睁,嘴巴就知道咧着奔着那勺子去,一口接一口的喝得很香。
刘发媳妇在外屋叫吃饭,老郎中还在隔壁屋休息,邱鹤年作为主人得去张罗。
但他眼睛看着清言,又时不时看眼他怀里的小豆子,这脚步竟是迈得特别费劲,直到清言低头抿嘴一笑,冲他摆摆手,他才跟回过神来似的,笑了一下走了。
李婶回头看了一眼,感慨道:“这不管平日里多精明个人,一到这时候就成了个憨子。”
清言听了捂着嘴乐。
这顿早饭有菜有肉,还
有解乏的酒,老郎中和那产婆都喝了几盅。酒足饭饱以后,邱鹤年也没忘记给两人塞红包,老郎中不缺银钱,拿了便随意地塞进袖子里,产婆暗暗掂了几下,脸上笑容更盛了。
邱鹤年赶马车把两人分别送了回去,等他回来时,桌子碗筷都收拾完了,家里除了清言和孩子,就剩李婶在。
她见邱鹤年回来了,便掸了掸衣摆,站起身说:“得,我老婆子也得回去歇歇了。”
小两口自然是对李婶千恩万谢的,李婶摆了摆手说:“都自家人,别跟我客气,一会儿我再过来。”
邱鹤年说:“婶子,您今天就好好歇歇吧。”
李婶说:“不行,我担心你这当父亲的什么都不懂,把我小宝给饿到了。”
清言看着邱鹤年笑,邱鹤年摸了摸鼻子,把人送出门了。
回来以后,小豆子吃饱了,在清言身边睡熟了,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邱鹤年轻手轻脚地洗了手,脱掉外袍,也上了床。
夫夫两盯着小婴孩皱巴巴的脸看了半晌,又互相看了起来。
看了一阵,清言说:“我发现了,小豆子一出来,你在李婶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邱鹤年笑了,身体前倾,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两人又互相看了一阵,清言打了个哈欠,邱鹤年轻声问:“还想吃东西吗?”
清言摇头。
邱鹤年又问:“要喝水吗?”
清言也摇头。
邱鹤年就揽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回床上,把被子拉上来帮他盖好,哄孩子那样在他腰臀上轻轻地拍,低声道:“小豆子我看着,你好好睡一觉吧。”
清言疲累到极限了,很快便睡着了。
邱鹤年就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尽管他也是一夜没睡,此刻却毫无睡意,心里头满满的。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出些困意来,便躺在清言和孩子身边,才闭上眼睛,还没睡实,就听见小豆子哼哼了几声,要哭的样子。
邱鹤年连忙起来,把孩子抱起来在地上走了几圈,刚开始还管用,可不大会儿,那小嘴儿一咧,又要哭了。
这刚吃完没多久,应该不是饿了,邱鹤年正不知所措,就感觉到身上袍子一热,从外到里湿了个透,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怀里的孩子尿了。
邱鹤年把襁褓放到桌子上,回忆着李婶教他的,给擦干净了,换了干净的尿褯子和包被。
好在这孩子觉得难受也只是哼哼几声,没有大哭吵醒清言。
等换完了,舒服了,小豆子就又睡熟了。
邱鹤年把他放到清言身边,看了一阵,把自己衣裳也换了,又去外面喂了喂奶羊,挤了些羊奶回来,放锅里备上了。
奶备完了,就烧水烫换下来的褯子和包被,洗干净晾上了,把自己换下来的袍子也洗了。
这活才干完,邱鹤年轻手轻脚进了屋,刚坐到床边想歇会儿,小豆子手脚动了动,憋红着脸,又吭哧吭哧地要哭了。
邱鹤年无奈地笑了一下,打开包被看了,没尿也没拉,抱起来走了几圈,还是要哭,他就明白了,这是饿了。
怕把孩子留这屋,会把清言吵醒,邱鹤年便抱着小豆子出了屋,一手抱孩子,一手掀锅盖。
他常年干粗活,手上粗糙,直接拿热的奶碗也不觉得烫手。
把碗放到窗子边上,眼看着小豆子的嘴角往下撇得厉害,晾凉是来不及了。
就倒了盆水,把碗放进去冰着,还用勺子一直和弄着,不大会儿就忙了满头汗。
小豆子可实在等不了了,张开嘴就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皱巴巴的脸更红了,眼泪珠子可大了,一颗颗往下掉。
李婶进门时,就看见了这一幕,她一见小豆子那可怜样儿,心疼地“哎呦呦”地抱了过来,轻声细语地哄着,还瞪了邱鹤年一眼道:“笨手笨脚的!”
邱鹤年无奈地笑,把碗放到桌上,李婶便抱着孩子坐到桌子边上,试了试冷热正好,这才一勺勺喂了进去。
邱鹤年在旁边看着,李婶用下巴指了指里屋,低声说:“忙一晚上带大半天了,孩子我带着,你进屋睡会儿去。”李婶还是心疼孩子的父亲的。
让李婶带孩子,他去睡觉,邱鹤年觉得不太好,李婶说:“晚上还得你顶着呢,有工夫就赶紧睡。”
邱鹤年这才进了屋。
脱了外袍,他躺到了床上清言身边,耳边能听见对方匀长的呼吸声。
躺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起身,动作尽量轻地在清言额角上亲了亲,这才又躺回枕头上。
浑身一放松,疲劳就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没多大一会,邱鹤年就睡实了。
第120章 坐月子
傍晚时,清言睡醒了,看见身旁邱鹤年还在沉睡,便没吵醒他,自己轻手轻脚下了床。
产婆跟他说了,歇过来就下地走走,总在床上躺着也不利于恢复,只是注意不能着凉。
这会儿家里烧得热乎乎的,清言对着铜镜把头巾摘下来重新裹好了,又披上了外袍,才出门去了外屋。
李婶在给清言包馄饨,一边包一边时不时看一眼隔壁开着门的屋里床上,睡着的小豆子。
见清言出来了,她起身扶着他胳膊让他坐下了,问道:“还疼不疼了?”
清言摇头,“不疼了,只觉得身上酸。”
李婶说:“还是没歇过来,遭了那么大罪,且得缓一阵子呢。”
清言往隔壁屋里床上看了看,李婶也看了一眼,说:“吃饱了,睡得踏实呢。”
清言就收回了目光,李婶一边包馄饨,一边感慨道:“这小哥儿脾气好着呢,饿了尿了也不闹人,就吭哧几声,实在等不及了才大声哭,那抱着哄哄也就好了,好带着呢!”
清言问:“孩子不都这样?”
李婶摇头,下巴往县城的方向指,“就我家你兰姐,当初整晚整晚地嚎,我们住在村西头,村子大东头第二天都有人来家里问我,是不是没给孩子吃饱了。”
清言笑了起来,李婶也笑着摇了摇头。
馄饨包好了,下锅煮到八分熟,放上紫菜和虾皮,再煮一会,出锅前滴几滴青酱和香油,撕一小绺香菜进去,就好了。
两人坐一起吃馄饨,给邱鹤年留的还没煮,放在桌上拿盆子扣了,就不怕馄饨皮干了。
李婶眼看着清言把碗里的都吃完了,见他爱吃,心里挺高兴,说明天让三幺去镇上送菜时,带回来一斤鲜虾,明天再包一回三鲜馅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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