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老谋深算的大人们完全想错了,狱卒们说不出审讯细节,只是因为确实没什么细节罢了……谁能想到薛焰压根就只在牢房睡了睡觉、吃了吃点心,当然说来说去只能说五皇子长得真好看了。
朝中官员:我们不信,怎么可能,一定另有深意!
而当事人闷闷不乐地回到寝宫,情绪异常低落,梅贵妃早得了消息在梅香宫门口等候,远远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回来了,喜不自胜地在薛焰额头落了一吻。
“我的好儿子,你这次真是给母妃争气了,你怎么这么聪慧呀?你二哥都办不成的苦差事,竟教你一天就办成了。”
梅贵妃还想再抱抱薛焰,忽然被一道冷冽的男声拦住。
“贵妃娘娘,行事需得注意分寸,五皇子殿下已不是小孩子了,如此行事,难免惹人非议。”
梅贵妃见来人墨发雪衣,高鼻菱唇,一双狭长眸子犹沾霜雪,冷沁沁的,任谁看了都心生怯意,有几分陌生,又有几分熟悉。
薛焰夹在他们二人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他的理解,梅贵妃已经被裴准封印了记忆,自然是把眼前这位国师大人当作陌生人,忽然被个陌生男子训斥一通,肯定是尴尬的,依照梅贵妃的性子,没准要和国师吵起来。
薛焰忽然发现,他并不希望裴准和梅贵妃起冲突,因为……不对,他肯定是帮着自己的母妃才对,干嘛担心裴准,担心谁,也不必担心裴准不是。
“这位是……”梅贵妃果然疑惑地开口。
“回娘娘,这位是国师大人,这些年您一直在耀溪山庄陪五皇子殿下养病,故而看着眼生。”旁边的奴婢小声告诉她。
梅贵妃竟然对这男子生不起气来,瞥了一眼旁边呆愣愣的儿子,才发现自己唇瓣上朱红的口脂,蹭到了薛焰光洁细腻的脸颊,因他生得雪白,那么一点唇印,分外惹眼,看着确实有些不好。
是啊,虽然心智年幼,儿子表面上看着已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确实长大了,为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名声,确实不该如此越矩的。
“国师教训得是,阿焰不是小孩子了,我这个做母妃,要懂得避嫌。”梅贵妃难得平和地妥协。
后面想来,大抵是因为被封印的那段记忆里,裴准对薛焰不比她少的爱与耐心,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记忆深刻,彻底放下心来,就算没了记忆,潜意识也觉得把薛焰交给这个看起来不好说话的男子,怎么都是放心。
裴准看向薛焰额头上那点鲜红的痕迹,位置蹭得很妙,白中一点红,像是一道有意为之的花钿,他刚想伸出指尖为薛焰擦去,忽然停了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丝帕,侧过身去,交给鹤一来擦。
“国师大人,你怎么来了?”薛焰好奇地问。
“圣上听闻你所作所为,十分惊叹,设了家宴慰劳你。”
薛焰又问:“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你们皇族的家宴,我一个外人如何吃得?我只是受二皇子所托来告知你,你乖乖地去就是了。”
裴准见小皇子并不说话,还以为他胆怯了,声音柔和了些。
“不必怕,没有人敢为难你。”
薛焰当然不怕。
甚至还很兴奋。
没有裴准的家宴啊,又是一个卖蠢的好时机。
只要让胜帝对他足够失望,他还愁坐不上皇位?
——
这是复活之后,薛焰第一次见到胜帝。
“咳咳,许久未见,你这病养得好了罢?平日里也要按时吃药,多听你二哥和母妃的话。”
不得不说,岁月催人老,胜帝也不例外,座上身着龙袍的男人,一脸疲态,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不少,眉目间死气沉沉的,透露着一股病气。
从一般人的角度来看,胜帝这是气血不足,龙体微恙,薛焰借着灵通眼发现,他那条金龙气云分明病恹恹的,有气无力地趴在头顶,奇怪的黑气缠绕在龙的身上,虽然不致命,但长此以往,气运必定衰弱。
谁能对一国之主的气云动手脚?
薛焰第一个想到就是裴准。
也不怪他把人想得太坏,毕竟八年前裴准疯狂的模样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他真的相信把皇帝直接搞死然后扶自己上位这件事,裴准是做得出来的。
可这么做非常容易惊动天道,八年前他暴毙就是因为逆天而为被发现,裴准这次不至于再来一次吧?
“小五坐,不必拘束,我们虽许久未见,兄弟之情却与往日一样深厚,这些菜可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点。”大皇子薛灼笑眯眯地看着薛焰,一副亲和温柔的好哥哥模样。
“是啊,小五弟弟,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关系特别好,现在你回来了,做皇兄的,真是从心底感到高兴和欣慰。”
这次说话的是位杏眼圆腮的少年郎,眉目矜贵,气质高傲,身着水蓝色云纹锦衣,腰间戴着一枚冰种翡翠雕刻而成的灵芝玉佩。
他也笑意盈盈地盯着薛焰,打量薛焰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记得你从前就喜欢吃这鲍鱼扒鹿唇,这个要趁热吃才好吃,快尝尝。”
于是便熟稔地挑了一块淋满酱汁的鹿唇到薛焰碗中,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八年前关系好得不得了。
薛焰记得他,这不就是薛烁那家伙吗,他们小时候分明是谁看谁都不顺眼的关系,哪里来的什么兄弟情,他心里肯定盘算着什么坏心思。
而且他八年前重病在身,根本沾不得油腥,更别说这种大荤菜了,薛烁素来心眼多,难道是试探他真傻还是假傻。他是假傻,但想装真傻啊,这么看来,倒也不是不能吃。
薛焰还在犹豫,坐在他身边的薛煜皱着眉,护崽似的把薛烁的筷子拦住,不悦道:“三弟真是说笑了,小五从小体弱,吃不得这些大荤之物,关心自己的兄弟还是要用用心。”
“二哥说的是,是我唐突了,我自罚一杯,向小五弟弟赔罪。”
薛烁当真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说二弟,这么多年过去,难免记不清,三弟也是出于好意,关心小五,二弟,就算了吧,何必这么容易置气呢?”薛灼拦住他,摆出兄长的样子看着薛煜。
薛焰一边安安静静吃饭一边观察他们几人,很明显大皇子薛灼和三皇子薛烁已经达成联盟,心里忌惮着才华横溢的薛煜,不停在这阴阳怪气打配合给胜帝上眼药呢。
“你此次协助审问大理寺贪墨一案有功,想让父皇如何赏你?”
胜帝怎会看不出自己几个儿子之间的暗潮涌动,人心都是肉长的,帝王也不例外,与其看着几个儿子斗来斗去,胜帝反而对赤子一般的薛焰上了几分心。
薛焰掰着手指头,懵懂地说:“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朕为国君,一言九鼎。”
“那我可以要他的玉佩。”
小皇子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让欺负二哥的人付出代价罢了。
薛烁一愣,发现全场的人都看着自己……或者自己的腰间,那枚价值连城的冰种翡翠玉佩,是胜帝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小五真是可爱,像个孩子一样。此玉佩是哥哥的生辰礼物,具有特别的纪念意义,能不能换一个?或许我另外送你一个更好的。”薛烁藏起眼中的不悦,在胜帝面前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薛焰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稚声稚气道:“哥哥说话真奇怪,我今年才十一岁,不就是个小孩吗?如果不舍得给我的话,也不要找这种借口嘛。”
呕,他都快被自己奇怪的腔调恶心吐了。
如果他听得到在场人的心声,肯定会更加奇怪。
胜帝老了,看着他这副脑子不太好的样子,的确心软,再加上薛焰生得太像梅贵妃,还有什么比把本来美好的事物破坏起来更让人心疼的?
“既然本来就是朕送给你的,朕再收回也并无不妥。他是你的弟弟,身体不好,你应该让着他点。”
胜帝都这么说了,薛烁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把自己腰间的玉佩解开送给薛焰,整个人的气焰下去不少。
“谢谢父皇!”薛焰拿着玉佩,笑得格外可爱。
胜帝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忽然想起国师的话来。
“焰儿,蜀州正在修建大水坝,那可是功在千古的好事,我之前已派了魏公去督工,也不知成效如何,蜀州是你母妃的家乡,也是你的家乡,不如你也替朕去看看?”
在胜帝眼中,这不算是件困难的差事。蜀州已有得力干将驻扎,修筑的一切事宜都井井有条,薛焰去不过是博个好名声,做做表面功夫,还能顺道回趟家乡,看望自己的外祖父,甚至说可以是一件好事。
“父皇,这对于小五来说,是不是太困难了,毕竟他……”
薛煜和薛焰关系最好,薛灼自然不希望这件事的功劳落在薛焰身上。
“父皇,儿臣赞成此举,此前大夫也嘱咐儿臣说,小五的病多出去走走,好得更快,一路上我会派精锐护着他,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薛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表示赞同。
“二弟,小五的情况,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离开京城,变数太多,不如派赵家三郎去如何,小五留在京城养病不是更好?”
这个赵家三郎还不是他薛灼的心腹。
薛烁对薛焰简直讨厌到咬牙切齿,表面上还要装作大度的样子:“既然两位皇兄有不同看法,这样如何,近日我正在处理北城门布粥救济一事,我可以带着小五先磨练一段时间,我相信小五弟弟才回京城就破了大案,定然是聪慧过人,能够胜任的。”
他本来以为薛焰听到这个建议,定会生气,没想到薛焰竟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仿佛他提出了一件大好事。
“愿意愿意,我就喜欢呆在京城。”
反正薛烁也不会真的教他什么,估计还要捣乱让他一事无成,这样的结果还能让那个胜帝对他这扶不上墙的烂泥失望,熬个几天蜀州就不必去了,还有这样的好事,他可是真得谢谢薛烁呢。
薛烁:“……”
莫名不爽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确实不好意思,太久没写,没手感了,写出来都不是很满意……但肯定不会坑的QUQ,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本章留言都有红包
第67章 五皇子活下来的第八天
从小时候起,薛烁就很讨厌薛焰,讨厌他长得比自己可爱,功课比自己出彩,就连病怏怏的模样也能博得不少人的怜爱,不论是傲慢矜贵的谢小侯爷,还是冷淡自持的二哥,都对那家伙方方面面地照顾。薛烁这种感觉,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一种长久而隐秘的嫉妒,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当他知道薛焰重病死去的时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在这皇宫之中,他便是最可爱的小皇子,最受人喜欢的存在,这几年他也表现得特别好,没了薛焰的书院,他就是永远的第一名。
结果呢,薛焰这家伙,竟然只是在皇宫外的耀溪山庄养病罢了——
薛焰怎么不去死?俗话说既生瑜,何生亮,他薛烁就是看不惯薛焰,既然生下来就有病,为什么不早点病死?
所以,当他看到薛焰长大之后竟然成了一个傻子,一个心智只停留在十一岁的低能儿时,那种隐隐的不安随之消散,转而变成一种得意窃喜。
谁能设想到,书院里曾经最有灵气的薛焰,最优秀的薛焰,会变成如今这副痴傻的模样呢?
他真是太快活了,傻子,薛焰变成傻子了。
“小五,这里便是北城门。前些日子景程烟花厂走火发生了大爆炸,连起了一天一夜的大火,数百户人家受到牵连,很多灾民需要安顿,我见他们着实可怜至极,心生不忍,便主动请缨来负责此事,你跟着我看看,总能学到些什么。”
北城门这一带本身就属于京城不算繁华的地方,总有些地痞流氓什么的,而且最近又出了烟花厂爆炸这样的事,到处都是饥饿贫穷的老百姓,就算发生点乱子,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薛烁穿着湖蓝锦袍,唇角弯弯,亲和友善地看着薛焰,还真像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薛焰有些忐忑地看了周围一会儿,目光闪烁地对上薛烁的视线,忐忑道:“学、学什么啊……这里好脏好乱,我想回去了……”
周围跟着的一众官员不由感叹一声:好废物。
再着重强调一下:好漂亮的废物。
“你是大周的皇子,这里可都是大周的子民,不准走,走了你就是没用的废物。”薛焰越是怯懦,越是没用,薛烁就越高兴。
他拉住薛焰的衣袖,一路往难民最多的粥棚走去。
薛焰哪吃他这套,无比坦然:“我是废物。”
薛烁和他什么关系,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薛烁心里能望着他好?不过这次薛烁在他眼里就是个大助力,希望薛烁赶紧捣乱,让他去不了蜀州。
薛烁,加油啊,不要让人失望!
“你说得对,我就是废物。”他信誓旦旦地强调。
薛烁:“……”
薛烁:“我是你的亲皇兄,我不希望你成为废物。”
“我就是废物唉……连你都不相信我是废物了,还有谁能?不要让我再次失望啊……”薛焰就很无语,感觉他这位三皇兄辜负自己对他的期待。
薛烁:?
薛烁:傻得太奇怪了。
粥棚附近来来往往的人身上都有些烧伤的痕迹,大多数人都打着绷带、贴着药膏,还有的躺在远处的角落,像濒死的动物一样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青年壮年还算好的,小孩和老人才最可怜,连块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守在烧毁的废墟旁边,一脸绝望和呆滞。
粥棚里粥也不甚浓稠,也是,薛烁做这件事也不是真心实意为了救济百姓,说起来还是因为这烟花长有他表哥的一份,出了事不得不来兜个底,做个样子罢了,正好让薛焰赶上了。
这场北城门烟花厂爆炸案在大周的历史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大的作用,裴准如果让薛焰来解决这件事,除了一点百姓感恩的产生气运收获甚少,再加上薛烁已经主动来处理,便没有让薛焰主导来做,结果因缘巧合加上人心算计,薛焰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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