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好像还要一会儿,叶尤州掏出了剑谱,甚至从储物囊中拿出了小案几,幸好修道后视力都进化了,不然这么乌漆嘛黑的,都要看不清字了。
洞内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弋俊美的脸上一片阴郁,“小修士,你来我这儿就是来看书的?”
叶尤州翻了一页剑谱,摇头:“顺便看看。”
可这架势,怎么也不像是顺便。说话间,叶尤州又拿出了一颗夜明珠照明,许是摩挲了许久,这颗夜明珠十分亮,在洞内闪的晃眼。
本有意拖延,想让对方知难而退的弋额角一跳,他收回银丝,讥讽道:“小修士,结好了。还望你回去后能好好照顾你招来的阴魂。”
叶尤州接过魂灯,神色自若:“这阴魂昨日还叫了我声干爹,听闻先前竟都未学过字,夜里便教了他识字,论起养魂,自然比不过您。”
不知是不是气过头了,弋居然低低笑了一声,“哟,还是小修士会养崽。”
这日过后,叶尤州几乎是日日夜里都被那米线球接过去,等了个把时辰又被接回来。
这么日日天旋地转的,又一次被米线球带回来后,叶尤州直接半坐在地,坐了半晌才渐渐有些清明的往厢房走去。
有一件事,他算是明白了,这鬼修就算没故意拖时间,但把这魂线送他,还真就是为了恶心他。
瞥着青年因为干呕而微微泛着水光的墨瞳,努力不吐出来而抿的发红的薄唇,阴魂感叹:
“冰山脸,你这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被狠狠□□了一番,也太经不起折腾了吧?”
晕球本来就很难受了,还要被罪魁祸首戳心窝子,叶尤州冷淡道:“突然记起还有一本书册适合初学者,一会儿回去后我再找找。”
阴魂立马叫了起来,“冰山脸,您哪里不经折腾啊?您贼能经折腾,别说一个球,十个一起来都行,您这身子健朗,怎么折腾怎么行,颠来倒去、翻来覆去,您怎么都折腾不坏,简直厉……”
……厉害。
余光看见厢房外站着的少年,阴魂的话猛地收住了。
叶尤州还奇着这小鞭炮怎么不响了,目光顺着看过去后,他语塞了会儿,叫道:“……师弟。”
和师弟在云子坞不欢而散后,这好像还是头回和师弟碰面,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二字。
近日天气愈发炎热,宗内的弟子们都换上了轻薄的夏季服制,比起春秋季,夏季的服制面料更软更透气。
面前的少年也换上了一袭夏季服制,纯白的里衣外罩着件柔滑轻薄的黑袍,袍身的白鹤不似冬季服制那般清楚,用的是细线,料子是薄纱,夜色下的白鹤扑闪着细润的银光。
温自怜白玉无瑕的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师兄怎么这么晚回来?”
“今夜有些特殊,出去了一趟。”叶尤州睁眼说瞎话。
阴魂十分不配合地拆台:“何止是今夜,分明是夜夜。”
叶尤州面上一僵,这阴魂和他八字不合吧?
温自怜只看了眼阴魂,就抬眼道:“师尊让我来收师兄的出海使则录。”
听到这个,叶尤州心内一凛,心情就像是马上要交作业了,猛然发现自己玩过头了一字未动一般。
坤山宗内有规定,为了弟子们的安危,出海远程时需抄写一份三千字的出海使则录。马上将近的蓬莱秋祭,坤山宗内不少弟子会前去,宗内统一发下了出海使则录,弟子们抄写好上交后,方可登上前往蓬莱的渡轮。
近日被这米线球折腾的,叶尤州白日都在补觉,夜里又被带走,一时间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他有些心虚道:“师弟,我明日交可好?近日有事耽搁了。”
“师兄有什么事?”
叶尤州默了会儿,总不能说他在和一个鬼修争一只阴魂的抚养权吧?说出去都没人信。
见他沉默,温自怜不再多问,他递了块松脂块样的东西。
“宗内下了死令,明日便要上交。师兄若是抄困了,可点燃此香提神。”
“……多谢师弟。”叶尤州接过,这样的贴心他真的不是很想要。
温自怜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阴魂幸灾乐祸道:“冰山脸,你看你,拒绝了美人后,美人都不想理你了。后悔了没?”
叶尤州后没后悔阴魂不知道,反正他是后悔了,这天杀的冰山脸居然设了个阵法,将他放进了阵法中,全方位在他耳边念着书籍内容。
简直是鬼生一大折磨!
忌跳海,忌长时海上御剑,忌……
抄了八百来字,叶尤州已有些困倦,想到剩下还有两千多字,他勉强打起精神,又抄了百来字后,他认命地将师弟给的松脂块点燃放在烛灯上。
忌私立生死状,忌在外诋毁宗门……
夜凉如水,青年一字一句抄写着,一开始还撑着胳膊双目清明,随着烛火摇曳,他渐渐瞌上了眼。
又过了些时候,房门悄然打开。
阴魂被耳边的魔音搞得死去活来,正恨不得大喊大叫和冰山脸鱼死网破,就见美人推门而入。
阴魂闻到了屋内安神香的气味,又见美人坐到了案几旁,他心里“哇哦”了一声,这美人大半夜过来,该……该不会是求而不得,干脆来偷香了吧?
阴魂激动了起来,只觉耳边的读书声都不那么刺耳了。
可惜,他看了半天,只见着美人往冰山脸伏在案几上的手下垫了个软垫,随后提起笔,开始一字一句的抄写。
阴魂看呆了,这美人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就是为了帮冰山脸抄这玩意儿?
又过了些时候,美人放下了笔,美人替冰山脸别了下碎发,美人站了起来……阴魂魂火一荡,等等,他过来了!
阴魂微红着脸,“美人,你找我什么事?”
三火魂灯突地被死死捏在手中,饶是神经大条的阴魂也察觉到了不妙,他看着面前神色冰冷的少年,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美人,有事好说。”
温自怜看着他,眉间冷厉:“师兄近日夜里都去见了谁?”
阴魂了然,美人醋了,来兴师问罪了。阴魂答道:“冰山脸都是为了我,若不是为了让主子给我结魂印,冰山脸也不用这么每日奔波,那脸都瘦了一圈。”
气氛好似和缓了些,阴魂再接再厉道:
“美人你可别生气。冰山脸可绝对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就是他敢,我也第一个不同意!”
“虽说主子也挺好,但哪里比得上美人您啊。”
阴魂不留余力地拍着马屁,见美人神色渐松,他提议道:“……咱们不如先将魂灯放下?”
冷冷的一眼,阴魂噤声了。
正当阴魂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自己要连魂带灯呜呼时,案几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呓语。
“师弟……”
三火魂灯倏地被放下,看着美人回到案几前,阴魂松了口气。
伏案的仙君仍沉沉入睡,双目紧闭,清霜的脸上带着丝疲惫。
温自怜俯身,轻道:“师兄说什么?”
睡梦中的叶尤州唇间微动,“……要保护师弟。”
温自怜凤眼半垂,不知在想什么,“为何要保护他?”
“太多人喜欢师弟了。”叶尤州眉间紧蹙,“他们欺负师弟……”
温自怜伸手抚在他皱起的眉间,诱哄道:“那师兄喜欢他吗?”
“喜欢。”叶尤州干脆答道。
温自怜一怔,嘴角按不住笑意,“那师兄为何不答应他?”
“不行。”
温自怜低道:“为何不行?”
叶尤州抿了下唇,倔强道:“官配不拆不逆!”
说完,叶尤州眉间又是一皱,“不磕了,被她们带坏了。”
还不等温自怜问“他们”是谁,就又听熟睡的仙君愤愤梦呓道:“要走剧情!”
第67章 登上启程了
说完这几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后,伏在案几上的仙君再也未说话,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屋内鸦雀无声,只烛台上的松脂块“滋啦滋啦”的燃着。
烛光映着少年昳丽的面容,温自怜换了烛台上的松脂块,又从储物囊中拿了条薄毯披在了熟睡中的青年身上。
稍稍出神片刻后,他提起笔,照着上面的字继续抄写。
窗棂外的光点点透进来,天色渐渐转明。
看了好半晌,阴魂啧啧称奇,他本以为这美人这么受人追捧,如此众星拱月着长大,就算不是少爷脾气,怎么也会有些傲气。没想到居然这么会照顾人,说一句体贴入微都不为过。
而且,心爱之人就这么睡在自己边上,这都能忍住不动手动脚,莫非不是这冰山脸不行,而是这美人不行?
念天书般天杀的阵法终于停了,阴魂耳边静了下来,一颗八卦之魂却愈燃愈烈。
“你在想什么?”
阴魂“嘿嘿”笑着,“想着这美人是不是不行呗,这时候还不占点便宜,简直说不过去。若是我主子来了,别说亲亲摸摸了,魂线都扎好了。”
说完后,阴魂突地察觉到了不对,这时候还有谁在问他?冰山脸在睡觉,那问他的人是……
阴魂背后一凉地缓缓抬头,对上美人似是淬了冰的眼神后,他咽了口唾沫,还不待他开口补救几句,就见美人芙蓉般的面容上满是厌恶,凤眸中藏着冰刀子,“满嘴污言秽语,张口玩弄他人,闭口满脑淫邪,这到底是什么歪风邪气?又究竟是何人在助涨这股妖风?你这阴魂又是什么害群之马!”
字字凌厉,声声蕴着冷冽杀气。
寒风刮来时,阴魂只觉自己小命不保,他登时如临大敌,怎么回事?他……他好像惹大事了。
这美人受了什么刺激?
“师兄良善,恐你无人看管会落得个魂飞魄散,这才将你放在身边。”温自怜轻声细语,目光落回魂灯上时,声音却陡得一沉,“但若是如此秉性,我料想,这般阴魂,有什么资格待在我坤山宗圣器内?又有什么资格让师兄劳心费神,徒增烦忧?”
阴魂猛地被擒住,他的魂体似是要被活生生地从魂灯中扯开。
阴魂吓得要魂飞魄散了,是他低估这美人了,美人不仅长得好看,武力值也爆表啊,就是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圣莲,只能供起来,一句调笑话都开不得啊!
强烈的求生欲让阴魂大气不喘一声地霹雳哇啦往外冒字:“美人手下留情!!我不过是无心调笑的话,算不得真算不得真啊!这些话没头没脑的,都是我胡编乱造、捕风捉影,全是不实之词,当不得数啊。”
想到夜里回来时这美人凉凉看他的那一眼,阴魂像是摸到了藤蔓,急匆匆接着道:“美人你放心,我以我的鬼生打包票,冰山脸真的没有和谁纠缠不清!那时候回来时我说的都是冰山脸坐不了主子的法器,在魂线球中来来回回便吐的要死要活的,绝不是什么人折腾他啊!我主子更是一心想让冰山脸对我撒手不管,二人之间绝无半分暧昧,只是……只是我一人臆想罢了。”
魂魄裂开的疼痛一松,阴魂似是橡皮糖般弹回了魂灯中,美人冷眼盯着他,“云子坞时,你说的亲爹、干爹又是何意?”
美人说话自然也是淳美悦耳,如闻仙乐。
可阴魂彻底没了欣赏的心思,像是后面有鞭子抽他似的连忙解释道:“这也是我胡口乱说的!是我不要脸瞎认爹,可不是他们有什么啊。主子想将我带回去,但我已被招来了魂灯中,不知如何出去,魂灯内又需大量灵力供我,冰山脸这几日便都带着我去主子那儿加层魂印……”
“魂印需要日日夜里都去?”温自怜眼锋一扫。
阴魂这时候根本不敢说假话,他嗫嚅着:“其实也……也不需要日日去,一次能管半年,但主子许是为了让冰山脸知难而退,这才夜夜都……”
见美人脸色愈发不太好看,阴魂忙不迭打着补丁,“美人,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主子压着我,我若是说了实话,恐怕早待不到今日了!一边是冰山脸,一边是主子,我夹在中间,日日都饱受煎熬,这么个破日子,我也不想过啊!”
说着说着,阴魂自暴自弃了,“算了!算了!美人你杀了我吧!在主子那儿我是个吃里扒外的流兵,在冰山脸这儿我是个两面三刀的细作,我简直里外不是鬼,你杀了我算了!”
温自怜却放开了他,窗棂外隐隐绰绰的光映了进来,他看了眼窗外将亮的天色,冷声道:“那鬼修的魂线在何处?”
阴魂抖了抖,“美……美人,你要做什么?”
冷厉的眼刀刺来那刻,阴魂麻利道:“冰山脸嫌魂线太像吃的面条了,一直没放储物囊中,怕剑谱受潮,好像就随意丢在了桌上,那坨一团的就是。”
等看到那魂线被美人拿在手上,阴魂有种不妙的预感,这美人该不会要去找主子算账吧?如果那日他在洞内没看错听错的话,主子是心心念念着要将这美人收回魂奴的吧?
天哪,爱情使人盲目,这简直是一场大戏啊。
阴魂看着美人收回了毯子,又重新布置了一番桌面,装出一副无人动过的模样。
然后……诶?怎么看不见了?
三火魂灯被一旁灯架上的防尘布罩住,阴魂正纳闷着,寂然无声的屋内倏地有些轻微声响,这声响听得不太真切,似是唇齿相依的摩擦声,还伴着些潮润酥腻的水声。
听得阴魂浑身发热,耳根发软,他……他就知道这美人是来偷香的。
*
叶尤州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睁眼看见烈阳后,他猛地一个激灵,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写着写着写睡着了。
正焦急着拿起笔打算亡羊补牢着再写点,却发现三千字的出海使则录竟一字不漏的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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