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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传奇,但含羞草(穿越重生)——浩然天风

时间:2024-01-10 12:20:06  作者:浩然天风
  秦离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正要撒开手掏出新的武器大战鬼脸时,忽然感觉额头被重重抽了一下。
  那是……柔软枝条的触感,带着淡淡的凉意与一丝清香,令他想起阳光下晒得蓬松绵柔的芦苇……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一时间,秦离繁眼中所见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他忍着晕眩睁大眼睛,看见床榻渐渐变成秦方的模样,左手捏着他的刀,右手圈在他腰上。
  碧绿的草茎从头顶垂落,云不意那三片形如含羞草的叶子像小巴掌似的啪啪啪拍着他的额头,边拍边问秦方:“这个力道可以吗?他醒了没有?要不要再加个钟?”
  你当这是搓澡呢?
  秦离繁心里好笑,开口想要吐槽,却脱力地扑进了父亲怀里。
  “好了,他已经恢复清醒,师傅不用加钟了。”秦方搂着儿子站稳,还不忘顺嘴皮一句。
  云不意啐他一口:“别混叫,我又不是搓澡工!”
  说完,他绕到秦离繁面前,语气软和下来:“离繁,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秦离繁吃力地摇了摇头,眼皮子像被浆糊黏在一起似的睁不开。
  秦方探了探他的脉息,垂着眼帘思索片刻,将大拇指划破按在他眉心。血色纹路密密漫出他的指腹,在秦离繁额上一闪,再度隐入皮肤。
  “没事了,只是灵神不稳造成的眩晕和困倦,这是他的老毛病。”
  秦方向云不意解释一句,抱起秦离繁又拎起花盆,朝自己房间走:“今晚他跟我睡,你也过来吧。”
  云不意点头,脑海中回放着不久前发生的事。
  他和秦离繁同睡一屋,秦离繁睡下时,他正在重温新话本的结局。
  就在他回味完打算洗洗睡的时候,秦离繁突然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下来,双眼紧闭跟梦游似的走到窗边,将关严实的窗户打开又重重合上,再回床上躺下。
  云不意本以为他只是梦游,没多想,不料他刚躺下去没有两秒就又蹿了起来,这回还掏出了秦方送给他防身的匕首,照着云不意的主茎就扎了过去。
  云不意吓得叶子都飞了,赶紧一边躲避一边驱使分枝找秦方求助。
  秦方恰好被秦离繁关窗的动静惊动,很快赶到,险险拦住了秦离繁的第二刀。
  前面还好说,可他后面的举动,就不是梦游能解释的了。
  从秦离繁房间到秦方房间需经过一条走廊,云不意出门就被冻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江上不知何时起了雾。
  雾气不浓,轻烟似的浮在水上,掩着汀州小岛影影绰绰,两岸风景若隐若现。
  云不意伸出枝条碰了一下,被冻得飞快缩回,锥心刺骨的寒意从尖端一路向真身蔓延,他不得不挥刀斩断那一截,才遏制住寒气扩散。
  断开的茎叶在半空就冻成了冰坨,坠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秦方瞥了水面上的雾气一眼:“那是魂雾,当心冻着。”
  “多新鲜呐,我都碰了你才说。”
  云不意咕哝着,将外放的分枝尽数收回自身,只留下主茎随风摇摆。
  “对你没什么害处,冻一冻保持头脑清醒也不错。”秦方说着,颠了颠怀里的人,“不错,比上个月重了好些。”
  云不意偷乐:“你这语气好像是在说自家养的猪崽。”
  秦方也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他若是像猪崽一样好养,我能省不少心。”
  云不意一愣,要素察觉:“你说我是猪崽?”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一人一草保持着低音量模式互损互掐,几句话功夫就走到目的地。
  云不意一边揪秦方头发,一边伸长叶子作势推门,冷不防一阵铜铃声幽幽响起,自雾气深处传出,伴随荡漾的波纹,如在眼前。
  他瞬间止住动作,与秦方一起不约而同望向声源。
  只见浓雾里亮起两盏昏黄黯淡的白纸灯笼,仿佛一双无神的眼,缓缓逼近船侧,确切地说,是逼近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
  随着灯笼载体划出雾气笼罩范围,云不意才看清那是一艘渔船,乌蓬船舱上挂着灯笼,船头有一名老人家撑杆。行船间,船体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艰涩刺耳,好像不堪重负得下一秒就会崩解。
  但它依旧坚持到停在云不意与秦方身前,隔着一道扶手,半米高度,触手可及。
  老人抬头,枯槁皱褶的手扶了扶斗笠,露出一张苍老的窄面与一双灰蓝浑浊的眼睛。
  他笑了笑,向他们拱手:“先生,老朽夜里行船,还带着两个娃娃,实在很是疲惫。能否带我们一程?”
  说完,他指了指船头挂着的一个铁制圆环:“您可用绳子拴着船头,我这船很轻,应不会耽搁先生行程。”
  云不意和秦方陷入诡异地沉默。
  深夜,江面,雾气。
  破旧的小船,苍老的船夫,还有两个只闻名不露面的孩童……
  秦方偏头凑近云不意:“你和离繁看的新话本里是不是有这一段?”
  云不意狐疑地瞅他:“……你怎么知道?”
  难道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私底下也看了?
 
 
第八章 
  老船夫还在等他们回应,眼底似有笑意,船舱里的两个孩子却突然发出惊叫声。
  云不意一愣,也顾不上秦方有没有看话本了:“怎么回事?”
  老船夫淡然地放下船桨,进去看了看,又淡然地出来,用司空见惯的语气道:“没事,被梦魇着了。江上太冷,他们睡不踏实。”
  闻言,云不意蹭到秦方耳边:“船上那三位是不是活人?是就拉一把。”
  秦方微不可察地颔首:“上来吧。”
  这个点儿船上有巡夜的家丁,秦方让他们将乌篷船系在船尾,把老船夫和船舱里的孩子带到船上。
  老船夫年纪大,动作却敏捷利索。两个孩子睡得很熟,即使被搬动,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云不意绕着三人转了一圈,孩子是人,气息正常,身上也没有伤病。至于这老船夫……
  云不意绕着他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许久,嘿,奇了!
  他探不出这位是人是鬼!
  “灵草先生。”老船夫笑呵呵地拱手,并不因他略显失礼的举动动气。
  云不意反射性拱叶子回礼,忖了忖,退回瓷盆里,看秦方怎么应对。
  秦方微笑:“老丈行船辛苦,我让人收拾房间给您落脚。两个孩子与您同住,您看如何?”
  老船夫连连点头:“再好不过的安排。”
  说话间,有家丁来回,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秦方派两人送老船夫与孩子们过去,自己则站在长廊上,目送他们进入客房,才回房间。
  他做事自有深意,云不意不着急问。等进了屋子将门窗掩上,才清清嗓子提醒他做好准备,自己有话要问。
  把秦离繁放到床上,秦方掖好被角,回头见云不意趴在瓷盆边沿,只露出一角叶片尖尖,探头探脑的模样,一笑。
  “辨不清那老丈是人是鬼?”
  云不意:“唔。”
  他能看到执念,而人仙魔妖皆有执念之事物,并且各具特点,分辨起来十分简单。
  那位老船夫却不同,他的心里干净到近乎空旷,仿佛看破了一切,无所求无所欲无所执无所念。
  圣僧活佛都做不到超脱万物,这位老先生做到了。
  除非西方灵山有他一席之位,否则必定有鬼!
  云不意的思路很清晰,秦方没什么可反驳的,但也没有立刻为他解惑,反倒岔开话题:“我考考你。人仙魔妖四界,鬼属于哪一方?”
  云不意冲口而出:“人界。”
  秦方点头:“人死后到入轮回这段时间可视作鬼魂,鬼本质是人,往后也只能投生为人,因此鬼属于人界。那么,管理鬼魂的那些鬼,隶属哪界?”
  云不意竖起枝条,拧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秦方笑了笑:“新死之人需由引渡之鬼带进忘川,忘川上又有摆渡的船夫送他们过岸。到了岸上还要走平安路,走一步脱去一层前生记忆与牵挂,整条路走完,方能干干净净入轮回转生。”
  “这里的每一步都有一位引路者,他们是鬼非鬼,是仙非仙,是人非人,更不可能是魔和妖。他们活在四界罅隙里,超脱红尘俗世之上,自然无惦无念无执无着。你看不见不存在的东西,不是很正常?”
  云不意目瞪口呆,砸吧了一下,终于明白他的意思:“那位老者是……摆渡鬼?那那两个孩子……”
  “孩子应该是被他救下的,确实是普通人。”
  秦方起身走到桌前,挑了挑灯花,使光芒更亮:“仙界有句话叫忘川无定数,指忘川不在固定的区域,哪里新死的人多,便借那处附近的江河溪流显形,令引渡鬼与摆渡鬼去接他们过河入轮回。不出意外的话……”
  云不意心情沉痛:“不出意外的话,这条江已经出意外了,是不是?”
  秦方轻笑,将窗户推开一些,江上的雾气越发重了。
  “魂雾笼罩了整片江面,忘川已至。”他压了压眉骨,“就是不知道这条江到底死了多少人,才会让忘川几乎完全显于人间。”
  想起刚才碰触雾气时锥心的寒冷,云不意哆嗦一下:“忘川在这儿,那我们是不是可能见鬼?”
  秦方嘴唇动了动,船身一侧的雾气突然被一片光芒驱散,正好打断了他的话。
  随着光芒而来的,是笙箫丝竹管弦之声,是人声鼎沸,是宴饮之乐。
  一艘巨大的三层画舫出现在那片光芒里,灯火辉煌、华美无比,仿佛金银珠宝堆砌而成的小山。
  画舫上人影憧憧,打眼一望,少说有五六百人,衣着繁复贵重。
  一楼架着戏台,正在唱小姐还魂与书生重聚;二楼歌舞喧嚷,胡旋舞的鼓点急促如雨;三楼略清静,美人抚琴,才子作画,小书童捧着瓷盘吃点心。
  三种迥异的景象揉为一体,在这艘画舫上和谐而古怪地共存。直到临近秦家的船,所有声音才倏然一静。
  下一秒,那些繁华景象就如同风吹开的细沙,自船上快速剥离,只余下破旧锈蚀的船身,桅杆在风里发出喑哑的吱嘎声响。
  从画舫到鬼船,耗时不过半秒,打败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2345流氓软件。
  云不意看麻了。
  “你别告诉我,新死之鬼……”他哆哆嗦嗦地指着离他们只有十米距离的鬼画舫,“就是那一整船的人!”
  至少五六百人死去!至少五六百只鬼!
  要不是草没有人中,云不意这会儿已经给自己掐上了。
  “不对劲。”秦方眉头拧得死紧。
  云不意蔫巴巴垂头:“这儿这么多鬼,当然不对劲!”
  “我是说,江上死了一画舫足有数百人,洛安城内却一点风声都没有,不对劲。”秦方叹气,“这可是足以令举国震动的大案,地方官府纵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将消息压得密不透风。毕竟那么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官宦世家大族子弟,便是人王亲自出手,也压不住这滔天的大祸。”
  云不意从对鬼魂的恐惧里反应过来,迟滞的大脑开始运作:“对啊,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一点口风都不露?就算是仙界的神仙出手,也做不到这种地步吧?”
  “仙人敢杀普通人,哪怕只是一个,”秦方满脸严肃,“也会被劫雷劈得粉身碎骨。而神仙,是不能入轮回的。”
  云不意:“……”
  没什么用的奇妙小知识又增加了。
  他搔搔叶子,趴在秦方肩头往窗外看,画舫上冷冷清清,一个人影或鬼影都没有。
  “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秦方沉吟道:“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画舫上的鬼魂太多,怨气过重,暂时遮蔽了天机。天机迷蒙,影响到了人间,所以这艘船连同船上的人,都被暂时遗忘了。”
  云不意:“……”
  我/草(双重含义),更吓人了。
  一人一草相对沉默,饶是他们见惯了大世面,此时对着外面那艘画舫,也只想无语凝噎。
  正在这时,房门忽的被人敲响。
  “叩叩叩——”
  “叩叩——”
  云不意看了看秦方,见他点头,一根枝条“咻”地掠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那位老船夫,头戴斗笠,双手各提一盏白纸黄烛灯笼,应是从他船上取下来的。
  他微笑看着云不意与秦方:“老朽有一不情之请,想请二位随我,到那艘船上走一遭。”
  秦方:“……”
  云不意:“……”
  ……
  船员与家丁不知何时陷入昏睡,船也停在江心,与鬼画舫近距离相对。
  云不意绕在秦方手腕上,左右两片叶子支着中间这片,活脱脱一个托腮的小人儿,每一根竖起的绒毛都写满了忧郁。
  “老人家,您可真会挑时候。”他无奈地叹着气,“不会就专门等着我们出发吧?”
  “忘川在此滞留已有十日,老朽与引渡鬼也在此停留了十日,倒不是专门等二位。”老船夫好脾气地笑笑,“只不过二位是这段时间以来,老朽等到的唯一有可能帮上忙的人。”
  云不意指了指脚下:“所以您就逼停了我们的船?”
  老船夫摇头:“不,是鬼画舫选中了你们。被它选中的船会迷失在遮蔽的天机里,被人世遗忘。”
  紧接着,他说明了来龙去脉。
  十日前,一艘满载贵族子弟、戏班、青楼歌姬舞姬的画舫驶入江上,不知因何缘故,全船的人在当夜全部死于非命。
  正如秦方所猜测的那样,由于死的人太多,怨气太重,画舫形成了鬼蜮,遮蔽天机蒙蔽凡人记忆,导致船上的骸骨无人收殓,无法下葬,怨气更重,变成死循环,鬼魂们无法转生,鬼画舫的力量也在一日日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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