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许词:“不不不,啊这……你开心就好。”
这些年来,陈映兰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丝毫没见好转,躺在纱幔围起的床榻上,中药的苦涩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她皱着眉头,对宋之杭的不满溢于言表,但纱幔外面的人瞧不见一点她的神情。
她这个儿媳,未免有些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芷烟,库房里新入了一批料子不错的绸缎,你现在去挑一些出来,拿到宛娘那里做几件衣服吧。”
宋之杭识趣的很,看出来了这是陈映兰在支开他,道了声谢便悄声的掩门而出。
许词立马会意,也忙直起了身子,支起耳朵,他心里其实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想要听听,自己的这位好母亲还能给他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果不其然,陈映兰一开口,许词就开始皱眉。
“宋二小姐嫁进来也有两年了吧,肚子却一直没动静,是她肚子不争气?”
女人淡淡的声音里疑惑其实倒没多少,反而更像是居高临下的质问。
“还是说,你对我安排的这门婚事不满意,压根儿就没碰她。”
两年过去,陈映兰的固执像是长在骨子里了一样,她不容置疑的语气背后,是许词看不透的高傲自大,让人浑身不舒服。
“我跟宋二小姐,相敬如宾。”
“我答应你跟她成婚,永不和离就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那潜台词恨不得直接甩到陈映兰脸上。
孩子的事儿你就别想了,不可能。
床榻下,屋子里的许词神色不变,他不卑不亢的应付着陈映兰尖刻直接的提问,仿佛她说起的话题简单轻松,跟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
现在的他不同往日,已经不是陈映兰能随便拿捏的了。不管怎么说,缓慢接触到邵府中的钱权之后,许词到底是有了几分跟陈映兰叫板的底气。
白色的纱幔帘幕飘动,背后的人影似乎是被气到了,沉默良久,没有出声。
明明是亲生母子,可她在许词面前扮演恶毒反派角色的时间太长了,如今房间内只剩两个人,气氛却依然剑拔弩张,紧张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陈映兰背靠着床头,她伸手拂开了垂着的纱幔,看向床下的许词,只这简单的动作就让她额头顿生汗意。
许词静静地站在那里,少年人唇红齿白,身量清瘦,他转头对上陈映兰的眼睛,那双眸子漆黑沉静,仿佛蕴藏着一捧湖水,模样好看的惹眼。
两年没有正眼瞧过自己的儿子一眼,原来如今她的小词已出落成这副模样了啊……
按捺住想要伸手摸摸他头发的想法,陈映兰深吸一口气,她转移了话题:“听说近些日子,你一直在为南海附近的港口贸易奔波。”
许词眉心一动,确实如此,但是那片港口贸易一直是秦家负责管辖的,他并没有认识秦家人的路子。
“陈家老太太过寿,宴请了江城商政两界的名流人士,身为她的女儿,她给我递来了帖子,想要叫我回去看看,但我如今缠绵病榻,定是去不了的。”
陈映兰的眼神轻而锐利,像把轻薄雪亮的刀片,杀人于无形之中。
她勾着唇,苍白的脸色不掩胸中的志得意满,语气里尽是戏谑,让许词直皱眉头。
“你想不想要这张请帖?”
深谙陈映兰做事风格的许词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想要从她这儿拿走什么东西,就要拿在她眼里等价的筹码来交换。
脸部紧绷,许词面无表情,硬着头皮发问:“那不知道这次,你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筹码?”
陈映兰盯着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很简单,我只要你的一个孩子。”
“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都得姓陈。”
荒谬感从心头迅速升起,许词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映兰,只觉得她在开玩笑。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一直对自己的私生活指手画脚,到头来,不顾自己的意愿,还想让他给她凭添一个孙子?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许词实在受够了被陈映兰处处管辖的日子。
别说给她生个孙子了,就算是陈映兰拿整个陈家来换,许词也不可能松口。
苦涩的药香弥漫,门窗紧闭,整个房间里几乎密不透风,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光线昏暗,投在许词的脸庞上薄薄一层阴影,衬得他皮肤更是雪白,睫毛头发乌黑,像是精致的瓷器。
他冷眼看着陈映兰,心头的叛逆达到顶峰,长期无法宣泄的压抑、焦虑堆积成山,像座活火山,时刻濒临爆发的边缘。
如今,在陈映兰的威压下,生孩子这个导火索爆发,直接引爆了许词满脑子的负面情绪,他突然也就顺势产生了一个荒谬无比的想法。
于是,他突然改变了站姿,神情肃穆,笔直的双腿一折,径直朝面前的陈映兰跪了下来。
陈映兰:“?”
什么意思?
许词柔软的眉眼弯弯,却不含笑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我喜欢男人,对女人起不来反应,您别往我房里塞人了。”
“南海港口贸易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想办法争取,您实在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的话,我也没办法。”
看着陈映兰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许词突然间觉得心里无比的畅快,跟陈映兰谈话,他从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
陈映兰搁在被子上的手气的都有些发颤,她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此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眼看已经达到了目的,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徒增两人怨怼,许词站起身,他掸了一下裤子上几乎不存在的灰,语气轻松。
“听说秦家的大少爷男女不忌,想来我觉得我们会很有共同话题,我啊,明天就去找他自荐枕席。”
“秦大少为人和善大度,想必会很乐意给我这个机会的。”
第五十五章 一生要强的妈妈
头一次,许词是被陈映兰带着怒意赶出门去的,虽然他只觉得好笑。
笑死,秦大少什么风评,江城人尽皆知。
他残暴、霸道,喜怒无常,暴戾乖张。
秦西故身为秦家的独苗,秦老爷恨不得把他当眼珠子疼,名副其实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就连他常年去舞厅里鬼混,秦家长辈们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硬生生的养出来一个混世魔王。
男人嘛,风流一点很正常,况且他又不是真的不务正业,北上剿匪、南下驻军,江城全靠秦家的这系军队铁血镇压,才在如今这样的世道下保全安稳。
沐浴在血里长大的秦西故,天性好斗,手段雷厉风行,在秦家的权力更迭中,凭借能力杀出重围,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拿到了继承权,惹得一众堂兄堂弟眼红。
虽然他本人可能对这继承权并不是很感兴趣罢了。
“所以,你到底跟你母亲说了什么?”
宋之杭皱着眉,他一边问许词,一边命人将房间里未着寸缕的女人带了下去。
他这些天头疼的很,陈映兰不停的在给许词房里塞女人,环肥燕瘦,什么类型的都有。
这可给他的伪装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本来他就不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每天为了在人前维持宋芷烟表面的假象,就要耗费不少功夫。
晚上休息回许词他们俩共同的房间后,他就不想再这么费力了。
可在陈映兰不遗余力的给许词塞通房后,他的伪装暴露的可能性大大提高,这让宋之杭颇有些头痛。
许词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我跟她说什么不劳你操心,但是我想告诉你,如果咱俩搞不出个孩子来,她是不会停手的。”
起初的宋之杭还很烦这些被送来的女人们,直接用自己善妒的理由,随便将人搪塞打发出去,可后来陈映兰确实是歇下来了。
但是,她开始命人给宋之杭端送子汤,流水一样,每天三顿不间断的送,乌黑黏稠的汤药不要钱一样,喝的宋之杭脸都要绿了。
许词像一个软弱无能的丈夫一样,十分无辜:“……别看我,看我也没办法啊。”
像是彻底死心,宋之杭挥退了端汤送药的下人,他脸色疲惫:“给夫人传话,以后别来给我送了。”
他是对许词很喜欢,浓烈的占有欲下几乎容不下任何一个第三者,但是许词如今一点也不开窍的模样,在感情上懵懵懂懂,或许他还不必担心这人突然被拐走。
于是从那以后,宋之杭在表面上就很少再过问许词的后宅之事,陈映兰懂了他的意思,便停止了送药的行为,又开始继续给许词床上送女人。
她这幅架势,就是做好了长期与许词作斗争的打算,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不喜欢女人。
小孩子,叛逆期,心比天高,应该也就只是跟她置气罢了,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呢?
经过仔细的排查检索,陈映兰手下的人查到了一个女人。
看着对方的出身资料,陈映兰不禁皱起了眉,她的儿子理应配的上最好的,而不是这种烟花柳巷里出来卖身子的女人。
可是,万一许词就喜欢呢?
强忍着心头的不适,陈映兰命下人将那女人抬进了邵府。
她的声音冰冷无情:“如果许词真的喜欢她,她又真的能怀上,那就让她生下来。
若这姑娘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就打发她点银子,让她自己去过清白日子。
可若她妄图母凭子贵,那你们就盯紧点儿,下手时记得处理干净。”
邵府,夜晚,许词疲惫的推门而入。
他一身风霜,沾着露水的气息,潮湿冰凉。
今天他为了南海港口贸易的事情,在江城奔走了一天。此地的生意繁华热闹,巨大的利益滔天,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因此引得无数人蜂拥争抢,想要分上一杯羹。
商人本性逐利,许词亦不例外。
但让他头疼的是,若想在南海处的港口做生意,就要按官府流程走店铺的相关批报,务必要跟秦家打交道,那里不归江城的老爷官员们管,而是单拎出来给秦家负责。
因为那里不仅是经济中心,也是军事重地,不可能逃得过秦家视线,但是让许词一直觉得棘手的事情是,他几乎没有跟秦家人结识的门路。
本来这件事他一直在跟宋之杭商量,但是今晚他刚到邵府,宋之杭却突然临时有事,着手去处理宋家的事情了。
也罢,今晚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
刚好这几天陈映兰应该也是知道他忙的脚不沾地,就消停了好大一阵子,贴心的让人想要落泪。
或许她终于是放弃了吧。
许词就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毫无防备的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他转身关上门,脱完衣服,顺手将衣服搭在架子上,掐灭了烛火就打算上床睡觉。
满屋漆黑中,只有半开的窗户外透出来一片微弱的光亮,许词的手按在床上的一刹,突然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他眸子微眯,视线扫过去,床靠墙的那边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一个清醒着的女人。
似乎是察觉到许词顿住的动作,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好听如黄莺清脆婉转:“许少爷,别来无恙呀。”
在黑暗中,她用纤细的手臂支起脑袋,朝许词递来勾人的视线,媚眼如丝,并在不经意间露出大片雪白的肩头与脖颈,诱人的很。
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
她似乎是很自信,因为几乎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了如此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然而许词不为所动。
他毫不犹豫地就从床上下来,并大大的后退一步,在女人茫然的眼神中面无表情道:“对不起,其实我是断袖。”
“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
女人先是呆滞,然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能说出来。
然而许词下一波的骚操作却着实是闪瞎了她的眼。
他整个人突然就凑近了过来,女人先是有些怔愣,随后心底闪过一丝不屑。
什么嘛,男人都是一个鬼样子,嘴里说着是断袖,看见她脱衣服不还是像狗见了肉,扑上来就要啃。
可她还没来得及按照流程,展示自己的欲擒故纵、欲迎还拒,整个人就被许词用被子卷了卷,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
女人被摔得七荤八素,满脑子不可思议。
许词从柜子里掏出来另一床被子,他满脸疲惫,表情冷漠:“对不起,我今晚真的很困,这是我的家,我的床。”
“既然你非要过来跟我抢,那就睡地上吧。”
说罢他和衣躺下,两眼一闭,眉目舒展。
只几息间,整个人看上去已经跟走了一会儿没什么两样了。
第五十六章 白茶的职业操守
白茶:“……”
呵,男人。
真是要了老命了。
陈夫人也没说过,这单子这么难接啊。
大概许词是真的很累,他如今呼吸匀长,眼睫紧闭,已经是睡着了。
可是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啊,白茶咬咬牙,推搡着许词:“醒醒,醒醒,别睡了!”
“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啊?”
许词一下子猛然睁开眼睛。
他从熟睡中惊醒,看到面前的女人不禁神情呆滞。
女人妆容画的跟鬼一样,她浓妆艳抹,嘴唇鲜红,整个人看上去风尘气格外浓烈。
许词深呼吸一口气,鼻腔里立马充斥着腻人的脂粉气息,头晕目眩起来。
不得已他皱着眉拉开两人距离,声音冷淡,带着几分命令与警告的语气:“你离我远一点再说话!”
白茶泫然欲泣:“你说这话好伤人。”
她的声音好听,十分有辨识度,让许词脑海中的弦一颤,他眸子微动,似乎是终于想起了某位故人。
可是,印象中那少女清纯无暇的容颜,跟眼前这副妖艳贱货,完全找不到共同点啊!
白茶又以那熟悉的姿态倚到他怀里,不管不顾的掐着嗓子嘤嘤哭泣:“许少爷,人家是白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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