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第二次情绪值的上升则让织田作之助在系统的构建下拥有了死前的记忆。
人的记忆是灵魂的载体,而不同的强弱情绪则构成了记忆本身——这也是为什么人类情绪可以基本等同于人类灵魂——重新拥有自己记忆的织田作在某种意义上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灵魂,虽然不完全,但是足够他从行尸走肉中清醒过来。
而死神本人如果没有在一定时间内吃下人类情绪,他就会失去在人间行走的权利,直接消散,这一规则不以死神是否离职为转移。
......玛蒂尔达,这个印在盒子背面的、法国女人的名字,在系统给出的人物设定中她曾是莫纳尔的爱人,却被心爱之人亲手所杀并付之一炬,在此之后莫纳尔再也没有增加新的糖果盒子,代表再也没有一个人类的情绪和灵魂达到过他的预期,所以死神竟然依靠这个几百年前就死去的女人的“灵魂”走到了今天?
这得是多么庞大的情绪总量!
百川流想起莫纳尔掌握身体后他们之间的约定,撇开最核心的那点不谈,所以散布摩天轮幽灵传说,引诱情侣在午夜十二点登上摩天轮,互诉衷肠表白爱意的计划,除了配合森鸥外的行动,为织田作收集可以利用的情绪之外,还存着为自己“筛选灵魂”的考量吗?
只是现状不容乐观,那些把爱和恨随口挂在嘴边的小年轻们的灵魂,只能获得这位高傲的死神不屑一顾的差评。
不知道在那双可以已经看尽了生死的眼睛里,这种被抽离出来的虚伪爱恨是什么模样。
莫纳尔似乎猜到了百川流的心思,却并没有任何回应的想法,现在四下无人,他大喇喇地单脚支棱在沙发上斜躺下,包裹周身的黑色长袍重叠铺陈,史无前例的,他撩开碎发后睁开的双眼中不再带有观察世界的讥笑,而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飓风席卷刮过沙丘后荒芜一片的萧瑟。
哪怕无人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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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某家咖喱店。
“你好,一份咖喱饭,变态辣。”从糖果屋出来后,织田作之助在街上闲逛,因为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索性哪里都去,声色犬马的横滨在他眼中不算陌生,却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最后百无聊赖路过一家咖喱点,决定自己就算身为一缕游魂也要吃饱饭。
辣咖喱端上来之后织田作执起勺子抚掌双手合十,虔诚地低声自语:“我开动了(いただきます)。”
盛了满满一勺的辣咖喱饭后织田作习惯性地在入口前耸鼻闻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受到辛香料的刺激气味贯通鼻腔的舒爽,他不以为意,大口进食咀嚼片刻,却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织田作之助放下勺子,左右看了眼周围的食客。这家店不算火爆,但也绝对不冷清,有不少工作党下班回家挎着公文包和他一样点了辣味咖喱饭,他们无一例外鼻头冒着热汗,就着饮料或者冰水享受美食,间或和同行者或者店主人说说笑笑。
没有人对餐品提出疑问。
织田作再次擓了一勺咖喱,犹疑地将其放入口中,但是这次甚至没等他锁紧眉头,从上腹部传来的痉挛感顺着食道直接冲向喉头。他猛然站立,勺子与盘碗的相击声清脆得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众人诧异的视线洗礼下,织田作冲向内厨,对着水槽用力干呕,明明这样呃逆的力道足以使五脏六腑都颠倒,他的口中却依旧没有任何东西呕出。
只有嘴角晶莹的涎水,丝丝缕缕长长几条在水槽半空中悬游。
“客人,你...... 你没事吧,是小店的咖喱......不新鲜吗?”店主人惊惧地跟上来,诚惶诚恐地递上纸巾,废了好大的劲才传达出“不新鲜”的意思,毕竟这样的坏名声一旦传出去他的生意可就差不多完蛋了。
“不,”织田作接过纸巾,擦掉嘴边的污秽,单手捂着痉挛的上腹,好久才憋出一个像样的表情,“没有不新鲜。”
他怎么忘了,一个能说会动的死人,说到底也只是个死人罢了,除了没有味觉和嗅觉,胃肠这些器官也早就不再担任他们该执行的工作了,自己强行咽下食物带给自己的感觉,和嚼碎一块石头咽下去的痛苦并没有区别。
“真的没有不新鲜,只是我......不喜欢辣咖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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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咖喱店走出来之后,织田作一下变得无所适从,刚才的经历无比清晰地阐明了自己确实已经是一具货真价实的尸体了,这样的认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与大街小巷的行人间不可见的隔阂。
他其实,还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吧。当初既然因为孩子们打破了不杀人的底线,最后赴路黄泉,好像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他并没有对这一结果有过多的懊悔和痛苦。
更多的是一种终于解脱后的怅然。
但是现在又被死神重新拉回了人间,究竟该何去何从,他并没有明确的目标。
“诶,小心!”心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东西,织田作无意撞上了路人,或者说这个埋头奔走的路人直直撞上了在路上发呆的织田作。
“你......你不是!”半截话被咽回肚子,被撞倒的路人一下拉住了织田作的风衣系带,借力站起来,在看清这张胡子拉碴的面容后睁大了双眼。
“抱歉。”织田作退开一步和路人保持距离,现在他不希望和人有肢体接触。
“什么嘛,你不记得我啦?”路人却不依不饶,欺身向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啊,一年前,雨天,桥上,那个被你撞到的人。”
随着提示词一个个给出,织田作之助恍然大悟。
啊,是他啊,那个在自己与Mimic的首领决战之前拦下他的少年,他说过自己是个侦探,确实,自己的确如他所料一样死在了那场战斗中。
“想起来啦?”江户川乱步这时候才将他被撞飞的侦探帽捡起来戴上,重新面对织田作的时候眼睛由如往常一样眯成了一条缝。
唔,看起来那个大叔好像成功搞出了不得了的东西,可恶,虽然能看清他的想法但是却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实现的,难道是来自【那边】的特殊能力吗?
小侦探第一次尝到这种看不透别人的挫败感。但是他旋即又重新振作起来,哼哼,既然让我碰到了这个关键人物,当然不能轻易放他走啦~
说不定还能以他为契机限制那个绷带精的动向。这个家伙最近查到的一些东西,似乎对这座城市和这个国\家来说都干系重大呢。
“织田作之助,你现在没地方可去吧?要来侦探社吗?武装侦探社。我们可以提供帮助哦~”江户川乱步大咧咧地邀请,“太宰治正在参与我们的入社考核,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
——嗯,态度有所松动,再引诱一番。
“放心,我们不是杀人越货违/法犯/罪的暴/力团体,有官方颁布的异能营业许可证书,日常解决异能力者引发的疑难案件。”
——啊,再接再厉,只差一点。
“目前侦探社办公场地充足,有一间坐北朝南的小书房,很适合写写小说专心创作哒。”
——耶,捕捉成功。
第40章
“你就是织田作之助?”
江户川乱步将捡到的“流浪猫”带回武装侦探社后立刻和福泽谕吉通了气——当然, 他没有将流浪猫的真实情况全盘托出,织田本人也对此心照不宣。
“在官方文件上你已经死于Port Mafia和Mimic的那场战斗。”他也是偶然之下才看到坂口安吾关于这场战斗的记录,事无巨细,面前这个青年和Mimic的首领纪德同归于尽, 异能力“天衣无缝”自此于世间消弭, 这场关乎横滨异能力者势力的争斗被异能特务科以S级的保密等级封存。
所以乱步从哪里把人捡回来的?
“啊社长, 织田作只是暂时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而已啦, 不用盘问地这么详细,反正我们这里空房间有的是嘛!”
福泽谕吉盘算着询问对方的话被乱步噎在胸口。虽然武侦这里地方不小空房间有的是, 但是随便把不明人士带回来的做法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可是看着小小一只的乱步猫猫用希冀的目光仰视自己(眯眯眼也可以传达眼神, 确信),拒绝的话好像也说不出口。
社长大人摇摆着内心的天平。
“出门左转,那个房间还空着,随时可以过去住,平常就帮武装侦探社接接电话......就当住宿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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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之助只用了两天就适应了武装侦探社的接线员日常, 这项工作很清闲,比他当年在港口Mafia底层摸爬滚打处理琐事的日子要舒坦不知道多少。
就像江户川乱步和他描述的一样, 武装侦探社会处理与异能力者相关的案件, 但其实日常打进来的电话最多的还是有关家长里短。谁家的猫爬上房顶下不来了, 谁家的小孩贪玩被卡进井盖里了,诸如此类。
什么凶案现场之类需要乱步出马的时候反而少见。
“走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 神明给的试错机会可是相当难得的。”
这就是他明明觉得了无生趣, 但最终还是跟着乱步来到了这里的原因,如果能一直过上这种干净的生活, 他的愿望仿佛并非遥不可及。
于是织田作成功地从接线员变成了偶尔出外勤的武侦打工仔, 毕竟也不能指望每天仰头遮着报纸假寐的乱步侦探去处理这种小事。
只是在为小孩抱下窜上屋顶下不来的猫咪、取下挂在树枝上风筝、找到不小心走失的家长的时候, 织田作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孩子们。
他们在彼岸生活得如何呢?
他现在做的每一件“好事”,是不是多少可以偿还一点曾经拿枪杀人的罪孽。
“寄托点念想在某些事上,暴力抑或死亡,本能亦或欲望。”【注】
上一次他没有相信的话,这回要不要尝试一次。
在这种被江户川乱步嗤之以鼻的平淡日常中,织田作竟然觉得有了几分安心。
日常中唯一的反常是每晚都要去某个糖果贩子那里拿续命的糖果。
织田作当然问过对方是用什么方法将他复活的,但是死神顾左右而言他,调侃着说辛德瑞拉不用考虑教母用的什么魔法。
“没有读者会纠结南瓜是怎么变成马车的,或许是死神为了庆祝万圣节所以对人类给出了馈赠大礼包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吧,如果神明真的愿意眷顾他,哪怕只是短暂的虚幻时光,都值得小心翼翼珍藏。
*
“织田作~电话响了哦~”
某个常规的清晨,福泽谕吉有事早早出门,乱步披着他的侦探斗篷躺在靠椅上打哈欠,看了两页的报纸倒过来遮住整个面孔,手边还放着一包拆开的零食,而织田作之助则在清理昨夜乱步摸黑偷吃粗点心后不小心掉落在地板上的残渣。
放下清扫工具后,织田作循着电话铃响走过去,“您好,这里是武装侦探社,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听筒那边没有说话,但是背景音里有盘碗相撞的叮当声和服务员点单的声音。嗯?这次委托人是在楼下咖啡厅打的电话吗?
织田作不确定是否因为嘈杂的背景音导致对方有没有听清自己的回应,再次大声复述:“您好,这里是武装侦探社,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这样的音量足够耳背的欧巴桑给出反应,但是听筒那边依旧保持沉默。
织田作将听筒拿远,狐疑地用眼神示意乱步,却发现对方一脸倦意,没有要过来解决这通幽灵电话的意思。
他重新将电话放到耳边,这回还没等他出声,对面终于有了回应:“织田作?”
通过电波传来的失真声音里,上扬的疑问语调中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哽咽,读出这个名字更像是栓紧的阀门中流出了涓涓清水,赦免了某种禁锢的、生锈的妄念。
织田作下意识捂住听筒,来不及思考就按下了座机上的挂断键。这个无比寻常的清晨因为这通电话变得充满戏剧意味。
他从来没有要刻意躲开谁的意思,尤其不会刻意躲开这个在自己短暂生命中留下过分新鲜回忆的朋友,否则在江户川乱步最开始阐明太宰正在进行侦探社的入社考试时他就该躲得越远越好,只是这种猝不及防的再会让他有些慌乱。
“诶,是太宰治吗?我约了他今天早上在楼下的咖啡厅见面,一起去趟海滨游乐园,他到了吗?”乱步打着哈哈将报纸从脸上取下,睡意朦胧地询问织田作。
“是,他已经在楼下了。”直到听筒发出嘟嘟的盲音,织田作才将电话挂上,然后回应乱步。
“嗯嗯好耶,织田作要一起过去吗,反正这个时间点应该没什么委托。”乱步从躺椅上站起来,端正自己的侦探帽。
唉,晨困还要打起精神维护社员内部团结稳定,太不容易了,今天要吃大份的粗点心奖励自己。
*
“哈?还有人?!不是说好去海滨游乐园查探敌情的只有我们吗?”中原中也空踩油门,机车发出轰鸣。今天为了遮掩身份他特意没有穿港口Mafia标志性的“工作服”,甚至摘掉了头顶万年不落的礼帽,连帽卫衣运动装,看上去简直就是青春活力的高中生。
“我可没有说‘只有我们’诶,是你通过那个奸商来问我有没有相关情报,而我刚好和人约了一起去游乐园看看,想着顺带捎上黑漆漆的小矮子也不是不行。”太宰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收拾好了心情。
“谁问莫纳尔要你的情报了?自作多情,我是问他本人有没有情报!”这个家伙借口他手中的情报直接归属森先生没有命令不能随意透露就算了,怎么还在这条青花鱼面前这么编排自己?!
总之在不清楚中间人是怎么传话的情况下,前双黑站在了相看两厌但是不得不在十字路口处汇合同行的当口。
“哇噢噢噢噢好棒的机车!”乱步从咖啡厅冲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中也的爱驾,然后吱哇乱叫,“在楼上听到它的声音就知道这是辆完美的城市怪物——我可以搭个便车吗?”
中也被这番夸赞弄得略显手足无措。从来没有人要求坐他的后座!话说一个普通市民对着横滨第一大恶/势/力组织的干部先生毫无惧意还满脸兴奋请求搭便车的做法,真的大丈夫?
但是中也又意识到自己穿着便服,看起来没有那么严肃不可侵犯。好吧,今天是短暂脱离港口Mafia重力使身份的一天,这样的话偶然为横滨市民提供方便也不是不行——会用异能力帮腿脚不便携带重物的老奶奶过马路的五好青年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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