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主动打破这一圣洁的场景,直到设备发出尖锐的警报,威斯曼偏差值在男孩苏醒的那刻终于抵达王权者继任的峰值。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将见证王权者的诞生,他们屏住呼吸,神情肃穆,给予新生的王足够的尊重。
但足足一刻钟,无事发生,男孩小心翼翼地爬出三角区,却站在那里,并不言语。两方沉默中,男孩身上的光斑渐次消散,如积雪融于阳光,露出一身黑衣黑裤,他警惕地看着救援人员,像一只应激的黑猫。
尖锐的警报骤然消失,救援者猛地回头,却发现持续两日有余的威斯曼偏差值,已经消失不见。
毛利雾仁被“兔子”带回了非时院,他身上的怪异事件引起了非时院下辖科研机构的重视,毛利夫人闻讯赶来,国常路大觉接见了她。
无人知道他们商谈了什么内容,达成了什么协议。但至少毛利夫人将儿子领回了家,回到镰仓后,她倾集团之力为迦具都事件善后,至此,毛利集团与非时院再无来往,直到五年后,毛利夫人亲自将毛利雾仁送到了非时院。
之后便是如国常路大觉所说的,毛利雾仁无法完成与青之王的同调,却得到了无色之王位置的认可的事情了。
*
这段过往从宗像礼司口中说出,似乎带上了神奇的魔力,雾仁沉浸于十年前和五年前的种种,本该归属于原本的毛利雾仁的记忆却在他的脑海中回闪。
为什么威斯曼偏差值明明达到了王权者继任的标准却无事发生?为什么实验室里他能调动德勒斯顿石板却没有得到青之王的认可?为什么当时已经有人选的无色之王会回应他的同调?
雾仁以旁观者的视角内视“自己”,在废墟中茫然无助的男孩,在实验室里沉默寡言的少年......这张面孔与雪山上与他交易的青年重合,雾仁听到了每个时刻“他”的心声!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如果有足够的力量是不是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们......是谁?我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行,得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白光藏起来啊......”
“青之王吗......如果我成为了青之王,那个叫栉名安娜的女孩会怎么样?没用的东西会被他们丢掉吧......”
“不......如果我没能继任王权者,母亲那边一定会被为难的......那就,无色之王吧,第七王权者,这个位次听起来不是很起眼,最重要的是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以后的事情等现在的无色之王退位再做打算好了。”
石板之间中,少年以肃穆的神情做出玩笑般的选择,那一刻,德勒斯顿石板中代表第七王权者的部分“噌”地亮起,照亮了一片漆黑的空间,威斯曼偏差值在同时突破临界。
华光中,德勒斯顿石板的面貌首次出现在雾仁面前,轻轻一瞥,却让他如坠深渊——这块石板......这块石板同雪山中他附着灵魂的巨石完全镜像!
【任务进度+30%,当前任务进度75%,奖励发放。注:本阶段为选择性奖励,请宿主在24小时内做出选择。】
雾仁猛地回神,强制跳出了原本毛利雾仁的回忆,他的手忍不住发颤,只能背过手去狠狠掐一把虎口,以痛觉强迫自己镇定。
既称谓之后,他再次得到了两个世界融合的节点!
而且......雾仁懊恼于自己的迟钝,本以为在雪山上死去的毛利雾仁的亡灵能够遇到自己是因为他是被石板选中的人,身体和灵魂都有别于普通人,但是看回忆中的情况——
想要力量,石板就忙不迭送地给他力量;不想成为青之王,石板就遵从他的意志“拒绝”他;想拿无色之王的位置当挡箭牌,石板就不管这上面有没有空余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哪里是毛利雾仁被石板选中,分明是他在“选择”石板啊!
被优待到这个份上......雾仁苦笑,原本的毛利雾仁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而他自己,他一直在寻找的躯体......
封印生灵讲求阴阳相合,他的身体被投入黄泉火山,灵魂被封入雪山巨石,炽热与寒冷,远隔千里,遥相对应,德勒斯顿石板与雪山巨石的镜像外观则再次佐证了这一理论。
从最开始发现的“称谓”的角度看,伊邪纳岐与伊邪那美是兄妹神,在神话中,兄妹神可以被视作一体,那么伊佐那社不仅代表着伊邪纳岐,也代表着伊邪那美,自生产火神被灼伤后,伊邪那美进入黄泉,受丈夫的背叛,她将人间中孕育生灵的子宫取出,化作黄泉中的不死火山,每日向其中投入1000人,向负心薄情的丈夫复仇。
从子宫到火山,从孕育万物到摧毁一切......雾仁想起了造成七十万人死亡的迦具都事件,德勒斯顿石板带来的王权者的能力使整个日本发展欣欣向荣,可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灾难。
无论是根据“称谓”的推理,还是根据石板与巨石之间的联系,都得出一个相同的结论——他一直在寻找的黄泉,藏匿他躯体的不死火山,正是德勒斯顿石板!
日本八百万神灵,得信仰者均可称“神”,德勒斯顿石板在人们经年累月的崇拜下孕育出了的灵智,这一生命正是原本的毛利雾仁。
他死亡后灵魂本该重归石板,但他的葬身之所周围恰好有一块与石板同源却镜像的雪山巨石,正是这一阴差阳错的吸引,促成了毛利雾仁与恶罗王的相遇。
石板让恶罗王尝尽了寂寞与黑暗,但又是石板让雾仁重新得见世间光明。
被封印者的灵魂与封印之物诞生的灵智,有时因缘际会,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第84章
困扰许久的难题终于得解, 雾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但抬头看看宗像礼司严肃的神情,刚燃起的惬意立刻被泼灭。
得意忘形了,他这些身份啊过往啊均不足为外人道, 宗像礼司前来是为了调查多多良遇害事件的, 要把自己完全摘出这一案件, 还得重新梳理思路啊。
至少现在......雾仁对宗像礼司报以自嘲一笑, 在室长大人眼中, 自己还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中被寄予厚望但最终没有“功成”的“将”啊。
听起来似乎怪可怜的。
“御前让我问你一句,‘接下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雾仁是石板“承认”的三轮一言之后的无色之王, 但多多良留下的相机中,那个疯疯癫癫的凶手也自称是无色之王。
在外人看来,要么是雾仁无意中拒绝成王, 要么是石板主动放弃了他,但无论哪一种,雾仁都已经“失去”了与黄金之王交易的最大凭仗。
老头子精明强势,他与雾仁之间所有的交易都建立在五年前德勒斯顿石板做出的选择, 所以他不吝于给予一个今后可以和他站在同一层面对事的年轻人平等谈判的机会,但是现在,基础破灭,交易顺理成章失效。
但是一句“接下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又仁慈地给了雾仁力挽狂澜的余地。
雾仁自嘲地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眶下扫出一片晦涩的阴影, 如果不拿出办法, 是不是这个老头子下一秒就要出动国家机器,勒令毛利集团改名换姓了?
这种手段, 一而再再而三, 虽然总体是为了日本考量, 但是落实到个人,却实在令人不爽呢。
下一刻,宗像礼司眼中,总是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低着头,以一种为难而沉痛的语气嚅嗫,“那就......回禀御前,毛利雾仁无能为力,请御前顾念我父母几十年来兢兢业业挣下的家业......和十年前为日本所做的贡献,别让她太过痛心了。”
这番措辞委实不像宗像礼司印象中的雾仁说出来的,室长大人疑惑地挑眉,恰巧此时刚发表完一番哀恸之言的雾仁重新抬头,二人目光相对,宗像礼司了然地勾起唇。
年轻人面容上哪有一分和为难相关的表情,他口中说着繁琐复杂的敬语,左一个“御前”,又一个“顾念”,眼神中的冷静算计可是半分都不少。
像是一只被拿住痛脚却依旧傲慢的黑猫。
但这派作风才是宗像礼司印象中的毛利雾仁,不如书面上陈述的那样人畜无害,也不似旁人回忆中那般温和良善。与他短暂的几次交锋,每一次都充满了言语和肢体的试探,平心而论,面前这位年轻人,令宗像礼司有种棋逢对手之感。
室长大人对雾仁的请求不置可否,也没有再额外提出问题,只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
想让他一五一十将刚才那翻表述传达给国常路大觉,并非全无代价。
俩人在言语之外的交锋中试探对方的底线和意图,最终,这番古怪的沉默以雾仁妥协的短促笑声告一段落。
“好吧好吧,宗像室长,不过,你想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雾仁不动声色地远离宗像礼司高大的身躯形成的威慑圈,自顾自前行几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们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种禁忌话题吗,咖啡馆明明就在前面。”
抱怨没有得到回复,看起来宗像礼司对一些疑惑的求知欲确实比雾仁想得要强烈。
“那就......先从‘天上那位’开始吧。”
雾仁思索一番,打算从初见宗像礼司那晚开始说起,关于无色之王夺取身体的能力,关于白银之王可能已经在绿之王和无色之王合力运作下来到地面,虽然不能涉及比良坂大厦,但他能透露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讲故事的情绪已经酝酿完毕,但雾仁刚要开口就想到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
第五王权者比水流的终极目的,“解放德勒斯顿石板”,其实际意义几乎等同于解开恶罗王躯体的封印!
竟然与绿之王殊途同归......雾仁后知后觉地剥开这层因果。
若是此刻暴露比水流的计划......赤瞳青年颔首思索着,无色之王这颗棋子没有发挥完全的作用,有了黄金之王和青之王的合力看守,他想要凭一己之力接近德勒斯顿石板并解开封印,几乎是天方夜谭。
——与比水流合作,才是完成任务的最佳方式。
【检测到宿主触发关键剧情!现在发布第二项强制剧情,加入第五王权者绿之王,比水流的队伍,与之协力释放德勒斯顿石板。】
在嘴边的故事被生生按下,正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大喝,毫不掩饰的怒意从雾仁正前方劈头盖脸袭来,“你!!!”
声音太过熟悉,不用抬头细看就知道来者何人,但是这个时间,身边站着宗像礼司,萦绕周围的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件,在没有完备计划之前遇到这一位可不算一个好开端。
果然。
“毛利雾仁!你怎么和这帮蓝衣服在一起!你也成了叛徒吗!”
是八田美咲,他脚下踩着滑板,侧身对着雾仁和宗像礼司的方向,他身上的衣服有好几个豁口,看上去是用锋利的小刀划破的,细碎但并不严重,不过从视觉观感上看血流如注的模样还是有点吓人。
他应该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喊话的时候大气未平,这一猜测很快得到验证,八田美咲踩着滑板窜出来的地方,接连飞出三柄小刀,伴随武器破空响起的还有某个说不出是激烈还是恹恹的质问,两种极端相反的情绪竟然在短短一句话之间重合,“哈?也?你在说谁呢美——咲——?”
手执好几柄小刀,带着眼镜的年轻人从雕塑后面走出来,他气质阴郁地“啧”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看着八田美咲,似乎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另外两位观众。
“和我战斗还敢走神,你真是越来越废物了啊,美——咲——!”
凌厉的刀势破空直逼八田美咲,不知是因为伤势限制了他的活动还是今日状态不佳,竟然躲闪不及将要被击中!
“菊一!”
“伏见!”
蓝发式神“砰”地出现在八田美咲上空,扯着后者的领口用力一拽,将人体靶子拖离地面,于是本该扎中肩膀的小刀刷刷射向美咲身后的墙面,丁零当啷落了一地。
危机已过,菊一啪地松手,八田美咲重新被扔到地上,“吨”地一声摔在滑板上,势能与动能在顷刻间转换,八田美咲连带着滑板呲溜一声向前滑出七八米。
他以一个诙谐的姿势撞向刚才还与他战斗的甩小刀的蓝衣服,最后被对方一脚踹停。
自学会滑板以来八田美咲估计从未有如此丢脸的姿势,他恼火地站起来看向欣欣然从空中回到地面的菊一,却见后者根本没给他一个眼神。
不就是......说了一句你的主人吗!
“啧。”伏见猿比古终于看向雾仁这边,在见到宗像礼司的时候神情微妙,“室长。”
雾仁转头看了眼宗像礼司,发现对方也在观察自己,反正菊一的存在并不是秘密,雾仁也随他打量。
只不过......雾仁下意识伸出手,将菊一招至自己身侧,暗叹自己以前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这三柄刀的走向完全不致命,小孩子打闹而已,他出什么手啊。
不过既然这个逼已经装了,就只能装到底了。
那夜在比良坂大厦上的经历不仅让他获得了本体中的部分力量,还神奇地吸收了寄居在自己体内的无色之王的部分能力。
当时雾仁不解,为什么无色之王的力量会莫名其妙转移到自己身上,但是结合原本的毛利雾仁与德勒斯顿石板的关系,虽然石板的灵智已经消失,但是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完全状态下原本的毛利雾仁操控石板如操纵手指,现在虽然有所削弱,但看起来,收回德勒斯顿石板给予王权者的“特权”还是可以做到的。
虽然使用“收回”一类的力量还要满足特定的条件,但以他现在保有的能力,即便不能与王权者抗衡,对付普通的权外者则完全够用了。
雾仁由下而上抬眸,明明比宗像礼司还要低大半个头,但两人对视的气场,却是王者间平等的审视。
“在学院中放任下属伤人,宗像室长,Scepter4已经成为无视法律的暴力机构了吗?”
刚刚站稳的八田美咲捂着受伤流血的手臂,惊异地看着雾仁。当初他没有得见这小子以一己之力言语挑衅十束哥草雉哥和尊哥三位的盛况,现在是要弥补遗憾了吗?
不对啊,草雉哥说这小子晚上才发病,现在太阳还挂在头顶呢。
八田美咲甚至无厘头地抬头看了眼天空,确认自己的时间认知没有出现差错。但在这一念头之后,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在第四王权者【青之王】的剑下带走雾仁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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