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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晋阳宫里一片寂静，几个妃子早已香梦酣睡，守卫的士兵和宫人也在倚着墙打盹。
祁连聘披着外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李蓉蓉呀李蓉蓉，朕怎么就找不到你呢！？”
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妃拎着裙摆款款走进来：“圣上，怎滴房间这么黑啊？”说着就要去摆弄灯芯。
祁连聘伸手拉住美人衣袖，轻轻使劲，美人就卧在自己怀里，鼻尖萦绕着浓重的香气，怀里的身体绵软柔弱无骨，祁连聘却突然觉得乏味，松开手臂，站起来。
萧妃突然被扔在地上，看着祁连聘起身，本想再撒个娇，没想祁连聘兴致缺缺地摆摆手。
祁连聘倒身坐在椅子，指了指桌上的酒杯。萧妃连忙站起身来，斟满了美酒，手提着酒壶，送到祁连聘面前。
祁连聘一把将美人揽在怀中，美人顺势坐在了祁连聘的腿上。
“圣上，妾看您这是不太高兴，谁惹我的圣上生气了？”萧妃喂祁连聘饮下美酒，吃吃地笑着问。
“朕确实不开心”祁连聘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慢悠悠道。
“那圣上如何才能开心，不如我们玩以前那个游戏，圣上不是最喜欢妾扮成公子...说臣妾有英气么...”
“对，朕喜欢，心肝最知道朕的心了...”祁连聘掐了掐萧妃的娇颜，做势要亲过去，突然脑子里闪过一句话“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祁连聘一把搡开了怀中的萧妃，“滚出去”看着萧妃离开，“叫那个顾雪石来...”祁连聘转头吩咐道
顾雪石进来时房内漆黑一片，只能依稀看见祁连聘的黑影。
“往前面来，把火点上...”祁连聘盯着地上跪着的一团，幽幽开口。
顾雪石只好膝行上前，刚摸到灯盏，手腕突然被抓住。
祁连聘将火引塞到顾雪石手里，然后引导着对方，将一盏盏的灯点上，窜起的火苗映照在他肃穆冷然的面容之上，明明灭灭，晦暗莫测。
顾雪石这才发现自己与祁连聘只有一掌的距离，连忙要后退，被祁连聘抓着肩膀按住，面前摆着一盘棋，是个残局。
“就在这里坐着吧！只是今晚你做什么都不会越矩”祁连聘说着，自己坐到对面，执起手边的黑子，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冽冽的坠珠声在这极静的屋子里显得诡异瘆人。
顾雪石只得拿起手边的白子。
“你是朕封的西府璟王，帮朕解一解这几年前的残局”祁连聘说着，微微半侧了身，托腮看着顾雪石，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有这么一位气质温雅的人挺直腰背端坐在旁，状似一脸认真地样子，怎么会觉得如此赏心悦目。
而感受到被人注视的顾雪石心里有些不平静，同时这棋局似乎有点熟悉，但又不记得哪里见过。
“看来是朕赢了”祁连聘把手里的棋子扔下，拍拍手，端起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顾自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是臣技不如人。”顾雪石躬身道。
“这棋局是一位故人留给朕的，朕一直记得，他倒是不记得了”祁连聘看着顾雪石兴味道。
“那臣唐突了”
“好了，你下去吧！”
祁连聘看着顾雪石离去，拿起桌上的折扇，用力摇着，试图将自己的心火也跟着一起摇熄。有些事情不知道也罢了，不过是心有些蠢蠢欲动，如今明了了，实在是挠心挠肺的煎熬。
幕低垂，细雨绵绵，顾雪石倚在窗棂上透过皎洁月光，他看到一个久违的身影，那人撑着油纸伞的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木尔，阿木...”顾雪石惊呼出声，当年木耳说自己家里遇到了麻烦事情要离开京都几天，没想到就再也没有出现，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太原。
“阿师，果然是你...”木尔轻笑，轻巧的翻身坐在栏杆上，手里捏着一卷稠丝娟，冲着顾雪石扬起，一只五彩凤凰，飞了出来，在上空盘旋一阵，卷起繁多的彩色碎片，呼啦啦的一阵飘远了。
会变皮影戏的木尔突然出现，顾雪石来不及多想，跳出窗子，“阿木，你怎么在这里”。
“没想到，当年那个小丫头居然几年不见换了性别。”木耳没有回答，反而自顾自的道。
“我...这说来话长，不过我可以解释，你还好吧...”顾雪石赶紧道。
“我只是路过，恰好认出了你，就想来看看你”木耳修长的大手缓缓拂过顾雪石的额头，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抚到耳后，“我现在在沐文漓手下做谋士，圣上今晚召见你了？只是下棋？”
“嗯，只是下棋，你在丞相手下做事？”顾雪石闻言惊讶道。
“生活所迫，好了，我抽空出来的，你忘了那棋局了，可是当年你留给我的，说我回来后解给你。”
顾雪石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确实是自己当年留的，怎么给忘了，不过祁连聘怎么会知道还解了那棋局呢？！
“圣上从我这里知道的罢了。”木尔似乎猜到顾雪石心中所想，解释道。
“可是圣上说是故人所留。”
“这我就不知道了，随口说的吧。”
顾雪石还想说什么，木尔已经翻过栏杆，消失在烟濛濛细雨中。
木尔回到宫殿，卸掉脸上的易容膏，换上一身明黄色常服。
顾雪石怎么可能想得到大祁皇帝祁连聘当年易容出街，与自己邂逅相遇即是成一段孽缘。
“圣上，现在回去吗？”等在旁边的暗卫问道。
“回去吧”祁连聘看着漆黑的夜幕中高挂当空的银盘，低沉的笑了，他双手颤抖着，缓慢又坚定的将薄如蝉翼的五彩细娟撕成碎片，手一扬，恰好深更的凉风袭来，碎片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十八章 给恩公送贺礼
顾渊知道恩公母亲的寿辰将至，自然是要备一份厚礼让顾雪石和顾青锋一同送去。
顾雪石没想到在路上能遇到程戎，几人结伴同行，到了地方，便见来的都是英雄豪杰，连珩狭义之名闻名遐迩，这倒不奇怪。
众人正聊的愉快，只见前面远远的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之人，胯下白马手提银枪。不用说，顾雪石也猜到了来者是谁，连珩的表弟武清。
便对身边的程金说道：“程大哥，你看到对面来的那个骑白马，提银枪的人了吗。”
听到顾雪石一说，程戎看向远方，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回答道：“只不过是白面娃娃。”
“你说他是一个白面娃娃，那你去会会他，我估计你还真就不是他的对手。”顾雪石玩味的，看着程戎说道。
程戎被顾雪石如此一说，当即取下宣花斧，说道：“雪石兄弟，你在这里等着，看我老程把他打下马来。”
说时迟那时快，程戎已经来到了武清队伍的前面。只见程金戎手中宣花斧一横，大声吼道：“此山有我在，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蹦半个说不字，爷爷手中刀，管杀不管埋。”
此话一出，对面的那几个人，不由得感到一愣，随即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可把程戎气得不轻，抡起手中宣花斧，就向那白面少年杀了过去。
看到一个麻脸汉子轮着大斧，向自己而来。武清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提起银枪，催动胯下白马，就迎了上去。
程戎虽然力气大，但就只会那么三招，不用说，才两个回合就败了下来，正所谓人至贱则无敌，一看自己不敌，大喊一声：“小白脸儿你有两下子，待我回去换我兄弟，来和你打。”说完，拨马就跑了。
要说这顾雪石为何要挑唆程戎和武清打，他自然不是无事生非，他当然知道程戎不是武清的对手，他要的是让顾青锋名正言顺的上去打，在众英雄面前竖一竖顾家的威风，让江湖上的人提到太原唐公顾渊都能忌惮几分。
果然，程戎回来就教唆顾青锋上前去打，没想那边武清少年气盛，双脚一点登，白马就向顾青锋冲了过来。
看着武清的银枪，向自己胸前刺来，顾青锋伸手将武清手中的枪的枪杆抓住了。 虽然只用一只手，但武清却是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没有将枪拉回半分。
这一下，武清心中不由大急。
这时对面的顾雪石说道：“这位兄弟，你我初次见面无仇无怨，何必以死相搏。不如今天之事，就此揭过吧，三弟，放手。”
顾青锋听话将手中的枪杆一松，武清收回银枪，上下左右的打量起顾青锋来，他真的不敢相信，一个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孩子。竟然有着如此的力气。
周围一众好汉也集体叫好。
正在这时，从对面又来了一队人马，原来是展萧和带着绿林上的朋友，来给祁母贺寿。
展萧和看见前方有人争斗，“你是何人，为何向我程兄弟下如此黑手。”萧和怒目圆睁的，看着武清说道。
“我是何人，与你有何干系。”武清没打先输，本来不快，手中银枪一横，就要动手。
“好一个猖狂的鼠辈，今天我萧和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完，展萧和同样将手中武器一横。
武清刚想动手，身后的张公瑾急忙拦住了武清，并且说道：“公子不要动手。这人是展萧和，是表少爷连珩的恩人。”这展萧和曾经救过连珩。
“不知是表哥的恩公到此，是武清无礼了。”要说这武清，那可是眼高于顶之人，可是武清唯独对他的表哥连珩，那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所以一听说是自己表哥的恩人，马上出言赔礼道。
“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我们都是连二哥的朋友，所以我觉得，应该将手中的兵刃都放下，拿起酒杯才更合适。”张公瑾笑着对二人说道。
所谓不打不相识，众英雄反而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顾雪石狡黠的笑着，一回头，正好看见连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看到顾雪石看过来，对着他微微点头。
武清看着连珩望着顾雪石，思绪不知不觉飘到了九霄云外，他想起初见表哥。
那是在北平，酒楼，自己正与好友小武喝酒。
“这北平府民风淳朴，令尊果然是治理有方。”小伍道。
“那当然了，”武清得意地笑了笑，“有我父王和我在，这北平府没人敢造次。”
话音刚落，就听楼上“哐啷”一声巨响，一个贵公子哥摸样的男子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紧接着几个小厮打扮的人跑下来将他扶起。
一个男子从一个隔间中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你……你敢，我爹可是新任北平府大帅武奎，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
男子冷冷一笑，“原来是武奎家的儿子武安福，怪不得这般无耻。青天白日，敢做偷鸡摸狗之事。”
说完从楼上一跃而下，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武安福吩咐那些小厮道：“给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小厮们刚要冲过去，就见武清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怒视着武安福，“光天化日，竟敢如此放肆！”
“臭小子，你最好少管闲事。”武安福根本没把武清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公子放在眼里。
还未及他说完话，就见武清几招就将小厮们掀翻在地。武安福见势不好，忙想夺路而逃，却被武清一脚踢出了大门外。
“乱我北平府者，杀无赦！”武清跨出门槛，怒喝道：“还不快滚！”
武安福只得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地逃走。
“公子真是好功夫。”男子赞道。
“你认识我？”武清问道。
“在下连珩。”
原来此人是济南府的唐壁大帅派来给王爷送寿礼的棋牌官。
武清带着连珩去见父亲，王妃连胜珠一见连珩手中武器，当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抱住连珩道：“你父亲可是北周马鸣关大帅连彝。”
“王妃怎知我家父？”连珩一头雾水。
第三十九章 潘西木你总算认出来了
“原来是表哥！”武清喜出望外。
北平王武艺对连珩道，“若是你愿意留在北平府，本王便修书一封给唐壁大帅，这事也容易办。”
连珩恭敬地一拱手，“多谢王爷好意。只是在下家中还有老母在堂，实在是不能长期在外。”
武艺赞赏地点了点头，“真是个孝顺的孩子。”紧接着又叹气道：“本王若是能有一个像你这样孝顺的儿女该多好。”
“父王，”武清不满道，“难道清儿不孝顺吗？”
武艺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不知道有客人在吗？还这般没规矩，清儿，你表哥远道而来，尽快为他安顿好住处，好生招待。”
表兄弟二人年纪相仿，也都具有侠义精神，很快就熟络了，甚至同吃同住关系好得不得了。
一日武清与连珩坐在亭子里喝酒，连珩手里端着酒杯，已经喝了不少，
“表哥，你不能再喝了。”武清嘴上说着劝人的话，自己却夺过酒壶，灌了一口。
连珩撇撇嘴，又开了一坛，兀自喝着，扭头看着无尽的夜色。
“表哥，你有没有烦恼？”
武清凑到连珩身边，趴在栏杆上，跟他一同看着远处。
“怎么，表弟是有烦恼呢？”连珩嘟囔着道，说着举起酒坛喝了一口酒，醇厚的酒香飘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武清看着连珩，表哥的侧脸很好看，挺拔的鼻子，蝶翼般的睫毛投下暗淡的阴影，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的深邃。
武清闻着酒香，觉得有点醉了，自己的烦恼不都是因为表哥嘛，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表哥有了情意。
许是这酒酿的味道太浓郁，也可能是这月光太微醺，让自己有些晕，武清凑近表哥，道“表哥，我喜欢你！”
没有任何的回应，武清愣愣的看了表哥好久，然后无声地笑了起来，连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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