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何尝不知道,原来的那个顾雪石早就不在了,现在只有奴才明辞,但顾雪石不敢想这些,即使三年过去,他依然会奢望自己所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梦,梦醒来,自己还是燕京第一公子顾雪石。
顾雪石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体好点了,他想起祁连聘昨日随口说了句新来的书纸用起来不顺手,自己今天要去内务府拿新的,便穿衣起了床。
走出屋子才知道,从昨天半夜开始,空中下起了茫茫大雪,到今日凌晨,已然将京都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
万物被白雪遮盖,都显得朦胧,不真切,顾雪石踏着雪,走过一座假山,假山后两个小宫女正嬉闹。
“好姐姐,你快告诉我,那画本子上写的,王爷娶了男妃后呢?”
“当然是恩恩爱爱,一双人啊,哈哈哈”
“姐姐,你羞不羞”
男妃二字准确无误的传入顾雪石耳中,顾雪石停下脚步,忍不住细听。
“男人和男人怎么能在一起?”
“怎么不能在一起,我看看过皇帝娶男妃的画本子呢,这男人做不了皇后,难道当个妃子还不行吗,哈哈哈”
“那没有人反对吗?”
“为啥反对,真心相爱,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
祁连聘正在书房练字,刚听得门外嘚嘚的脚步声,门帘就被掀开,顾雪石跑进来,许是跑的着急,都来不及拍掉身上落得白雪,呼出的气结成白雾,两只黑曜石般的眼睛在白雾后亮晶晶的看着祁连聘。
“雪石,你怎么了?”祁连聘连忙站起来,上前拉住顾雪石的手腕,祁连聘在周围无人时便叫他雪石,有人时才叫明辞,心思细腻如此竟是从未出错过。
顾雪石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他听了两个宫女的话,一股热气冲上脑门,便想着祁连聘对自己如此上心,莫不是和自己的心思一样,又想着只要互相喜欢,便在一起,况且自己是个男子,怎么能扭扭捏捏,就这么想着,着着急急来找祁连聘。
然而见了祁连聘本人,顾雪石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直到祁连聘含笑在他腰间挂上一枚上好的和田玉坠子,祁连聘腰间也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坠子,环佩叮铃,声音悦耳,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入夜,顾雪石趁着夜深人静,提着只小灯笼,悄悄来到皇宫后头的倚梅园,已是悬崖万丈冰,尤有花枝俏,皑皑白雪中,点点红梅,含苞怒放。
第二十三章 顾雪石的表白被偷听
他羡慕红梅的勇敢,绿绿西风荡漾,更深露重弥漫出浓浓寒意,这梅花依旧鼎立着白雪,透着绿芽,玩弄着天山飞雪。
要是以前轻狂的顾雪石,他会无所顾忌,违背伦常又如何,离经叛道又如何,违经背德又如何,但现在他是明辞,只是这皇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奴才。
纵然这几年因着祁连聘的偏爱,他周身依然可见往日的骄傲与动人神采,但顾雪石明了,现在的自己不过维持着表面上的骄傲,不堪一击。
祁连珩远远看见梅花树下蹲着一团火红,在那里低声细语,这么晚,有人和自己一样睡不着吗?看着那人背影陌生,穿衣,倒是只有皇子才能穿的上好衣料。
祁连珩心生好奇,轻轻走了过去,他的耳力好,差了一米便听清那人念着什么,竟然是暗暗仰慕太子,真是胆大,祁连珩心里更加好奇,忍不住靠前,或许是脚下雪碎裂的声音,那人惊惶转头。
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风华月貌,在一夜冰凌霜结的梅花掩映下,探出冰清玉洁,剔透着珠光宝气。
祁连珩呼吸一滞,还没回神,那人已经跑开,消失的无影无踪,要不是雪地上一串脚印,祁连珩差一点以为刚刚只是一场梦。
雪里有东西闪闪发光,祁连珩捡起来,是一条和田玉坠子,许是那人留下的,祁连珩攥在自己手心。
第二日,祁连珩来拜见他的太子兄长,皇后病重,药里需要一只麒麟芷做药引,麒麟芷稀罕,举国一年都没有找到,而偏偏祁连珩在自己的封地寒丹找到一只。
祁连聘在书房见他,祁连珩看见祁连聘身边默立的顾雪石。
祁连珩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封襄王早就离宫去了封地,也就在每年年末必须回京一次,在皇宫中过年。
其生母是大燕边境一个小附属国俪国的公主,被送来燕国联姻,封了妃子,因为貌美一度很受惠德帝喜爱,但因为是异族,本在宫中无足轻重,谁知在生下自己的第五个年头,游牧民族兀和侵犯大燕边境,俪国与其结盟。
祁连珩的生母勾结外贼自杀,留下小小的祁连珩孤苦无依,皇帝将他交给皇后照料,说起来,四皇子和太子倒是一起长大。
然而,祁连珩想起自己在太后身边的日子,周身是一片冰凉,有悲凉,有愤怒,整整九年,被寂寞和恐惧包裹的童年,不堪回首。
他呆在那个面慈心狠的女人身边,虽是个皇子,但做的是低等的奴才才做的事情,也没有接受皇家的文武课程,与这些相比,更可怕的是精神折磨,他曾经被关进黑屋子整整一个月,不辩日夜。
孤独和绝望的日子,让祁连珩的性格渐渐有点阴郁,虽然他继承了惠德帝英朗的样貌和伟岸的身型,五官有点母妃异族的影子,深邃张扬,然而因为阴郁的性格,文武双废,很不讨惠德帝欢心,渐渐的,惠德帝都要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
至于太子,在祁连珩的记忆里,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用轻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年少的太子曾经为了抢一个弹珠,踩断了自己的手指。自己私藏了太子写过的手纸,想要临摹练字,被太子发现,告到皇后那里,自己被脱了裤子掉在庭院里被鞭子抽。
种种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长大后的祁连珩性格突然发生了转变,不再睚眦必报,而是宽厚了很多,这些只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
潘希木中弹后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穿越到了古代一个叫做祁连珩的王爷身上,潘希木接管了祁连珩的身体,同样,他也继承了祁连珩的思想和记忆。
祁连珩厌恶皇后,连带着厌恶她周遭的一切,包括太子,也包括皇帝。
他没想到居然能遇见一个叫明辞的奴才,和顾雪石长得一模一样,不过祁连珩警告自己,这个人只是和顾雪石长得一样,他不是现代的顾雪石。就像太子祁连聘,虽然同现代的祁连聘有着同一个名字,长着同一张脸,却不是同一个人。
祁连珩定定的看着坐在明黄色桌案后的祁连聘,三年不见,这太子殿下真是越发的沉稳了。
祁连聘看着祁连珩倒是笑了:“四弟,你昨日才回宫,舟车劳顿,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祁连珩也跟着笑笑:“我担心皇祖母的身体,只想快点把麟芷交到哥哥手上!”
“四弟有心了,这麒麟芷难找,孤也是找了很久,没想到四弟找到了,定时费了不少周折。”
“是上天怜悯,冥冥中也是要助我同皇祖母冰释前嫌吧。”祁连珩叹了口气,神色有点悲哀,“我久居封地,时常想起幼年时的事情,当时太过顽劣,如今明白了很多事情。”
“四弟莫要太过戚戚,你的心意祖母都是知道的。”
“这几日我本来想写百寿为皇祖母祈福,不过...”祁连珩说着面露难色,“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四弟有什么难处尽管说...”祁连聘温和的看着祁连珩。
“我身边的奴才也和我一样,连个会磨墨的都没有。”
祁连聘听到这里会心一笑,这老四打字不识一个,居然想到描募经文,也是难为他为了讨好太后想出这法子,想到这里,太子豪气道:“老四,是不是缺个用的上手的奴才,你看哥哥这里那个看着顺眼,给你去磨墨”。
这时顾雪石低着头从太监手里接过茶,放在祁连珩面前,祁连珩哈哈哈笑着指指顾雪石:“三哥,我就用几天,要不就这个吧。”
顾雪石惊讶抬头看向祁连聘,而祁连聘依然温和的看着祁连珩,一副好兄长的样子,点头:“好,明辞最会打理书房的事,四弟,你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皇祖母了,她要知道必定心里欢喜。”
两兄弟三年不见,一个四弟,一个三哥的叫着,感情看起来越发深厚了。
顾雪石跟着老太监往祁连珩住的羽崆殿走,兜兜转转仿佛走过了大半个皇宫,想着住在羽崆殿里的四皇子。
那个阴厉孤僻的人,那人的眼神永远冷得像冬天的寒星,扎得人生疼,明明年纪不大,但就是透出一股令人生畏的气息。
第二十四章 太子遇袭击
你明明知道祁连珩是个恶人,还把我送过去,顾雪石想着,看着沿途凋败的花花草草,心里越发难过,脸也垮了下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羽崆殿前,顾雪石心思恍惚,见着站在院中一身寒气的祁连珩,竟然忘了下跪行礼,也怪太子对他太过纵容,让他在礼仪上总是松懈。
“好个大胆奴才,这么目中无人!”祁连珩冷笑。
顾雪石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下跪,已经晚了,祁连珩冷着眼没有让他起身,顾雪石到羽崆殿第一天,便在寒风中这么跪了两个时辰。
祁连珩自从看见顾雪石,现代的种种又重新出现在脑海中,他只得不断地警告自己,这个人叫明辞的奴才不是那个自己喜欢到骨子里的顾雪石,是太子的心腹。宫中险恶,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自己千万不能心软。。
祁连珩摊开贡缎,看着上面的金粉,他心里清楚祁连聘对自己不喜,自己现在只是想平安度日,不管是费力找来麒麟芷,还是把祁连聘最亲近的人叫来自己殿中,都是为了打消祁连聘的顾虑。
现下惠德帝昏聩,无心朝事,只知寻仙问药,炼丹养生,若无变故,太子登基是迟早的事。
然而越是安稳,越要居安思危,所以祁连聘这几年一直在暗中动作,铲除异己,扶持自己的势力,他要的是自己说一不二的皇权。
祁连珩无心朝廷纷争,只想做个闲散王爷,自己叫了太子最信任的人明辞在身边,就是为了叫太子放心,太子当然会答应。
襄王殿中檀香静静的燃着,宁神雅致,书案上端端正正铺着一丈见方的墨绿色贡缎,上面用金粉写了无数个寿字,只是可惜,这字虽写的方正,但无神无形。
顾雪石心中难免比较,太子的字势巧形密,遒劲有致。再加上跪了两个时辰,顾雪石对祁连珩的不喜平白加了许多,祁连珩叫他磨墨,他便只是磨墨,握着黑色的墨石在笔砚里转圈,一圈一圈。
祁连珩偶尔抬头便看见顾雪石嘟着嘴站在自己旁边,慢慢转动着手腕,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像是赌气一般。
祁连珩这才想起这不过是个十二三岁半大的孩子。
“本王的字是不是很难看?”祁连珩似乎知道了顾雪石心中所想,突然问。
“没有”顾雪石回了两字便不愿多说。
祁连珩听着心里不喜,这是连基本的敬语都没有,不知道是太子太宠他让这奴才懒散惯了,还是心里瞧不上自己。
“在我这里倒是委屈你了”祁连珩冷笑。
“啊?”顾雪石疑惑抬头,正好撞见祁连珩冰冷的双眸,吓得一哆嗦,脱口而出“我没有委屈”
“哦,我!?...”祁连珩眉毛轻挑,似笑非笑看着顾雪石。
顾雪石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平时自己与太子你我相称,一时间居然忘了,他慌忙跪在地上,头磕在地面上“奴才说错了话,请四殿下责罚!”
“还记得一点礼数,你也幸好是太子的人,起来吧。”祁连珩身体向后靠了靠,动了动有点酸的肩膀,旁边的小福子见了,连忙上前就要给祁连珩捶肩捏腿,祁连珩摆摆手,让他出去。
小福子立马明白,临走冲顾雪石使使眼色,顾雪石只好不情不愿的上前给祁连珩捏肩,很笨拙的样子。
站的近了,祁连珩才闻到顾雪石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雪松的清甜味,他用眼尾扫了眼顾雪石,这人不止长得和雪石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气息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像那个记忆里的顾雪石,清冷淡漠,衣如雪,发如墨,站在那里,如烟如沙,淡然缥缈,仿佛随时会飘走,不像是真人了。
周身无所依靠的浮萍,大概便是这样吧,顾雪石这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孤寂感祁连珩太过熟悉。
祁连珩又想起那个夜晚,跪在梅园里的顾雪石,他觉得顾雪石这种没背景不会来事的人是入不了祁连聘的眼的,倒真的是可惜。
两个相互看不顺眼的人,倒是相安无事的呆了四天。
不过在祁连珩送顾雪石回去后,他才觉出顾雪石心思细腻,总能在自己动笔前知道他要什么,东西都是提前备好,也会留意自己的喜好,去内务府拿物件也是挑着自己用的顺手的。
祁连珩也不过感叹一句这个奴才不是全然无用的人。
皇上近年沉迷天象星运,神官算出皇后寿宴益在远离燕京的京郊铂河举行,这样才有助于皇后凤体安康,大燕国运昌盛,惠德帝大手一挥,皇后的寿宴便定在铂河。
这样突然的劳师动众让祁连珩很不解,但也没有深究,只不过这么搬来搬去,自己回封地的日子又要推后。
铂河传言,曾有猎户在铂河的大山谷峡密林里看见有雪鹿出没,浑身雪白的毛皮,在日头下会有斑斓的七色出现。惠德帝听了觉得新奇,非要亲自捕了这神兽给太后祝寿。
惠德帝骑着大马,后头跟着太子极其众位皇子,还有几百名亲卫兵,就这么浩浩荡荡进了大山谷,亲卫兵大部分都簇拥这皇帝和太子。
其他的皇子周围除了自己的亲信几乎没有什么人,大家走着也就分散开来,四处找雪鹿的踪迹。
祁连珩骑着马四处闲逛,他对找雪鹿没什么兴趣,也不相信这个传言,他看到前头二皇子燕华的亲信,知道二皇子就在附近,他不想去和燕华打招呼,刚要调转马头离开,谁知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太子遭到刺客刺杀,危险之际幸好遇祁连珩舍命相救才躲过致命一箭。
祁连珩在帮太子突围后,马踩到了捕兽夹,来不及出声一头栽进了陷阱,祁连珩反应快,拉住头上的树枝在马落坑的一瞬年跳到安全的地面上,还没喘过气,带着火蛇的箭迎面飞来。
第二十五章 顾雪石误救四皇子
箭还从四面八方射过来,一只箭直直穿透祁连珩大腿,他拖着受伤的腿,躲在一个地势低点的地方,用匕首凿了一个容身的坑,用石板挡住上头,暂时有了躲避的地方。
9/33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