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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除了火舌声，便是利箭穿破空气的呼啸声，祁连珩知道这是遇到了刺客，但是为什么会有刺客，皇帝要去捕鹿是临时决定的事情，消息不可能传这么快，祁连珩想着，不知不觉中了迷烟昏迷过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在哪里？我是明辞，咳咳咳...”
耳边传来呼唤声，祁连珩已经分不清这是不是幻觉，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他经历着一场漫长的窒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祁连珩努力抬起完好的手，努力去拉扯身边的泥石，发出破碎的声响。
那人听见了吗，祁连珩努力的抬起头，身旁石板的空隙中，突然伸上来一只手，满是红黑色的烧伤，沾满了鲜血，然后他看到了另一只手臂，被血染红了的胳膊，看上去惨不忍睹。
来人跪在他身边，用陌生的声音一边咳嗽，一边问：“太子殿下？”
祁连珩努力抬头看他，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孔，眼睛里满是血丝，瞳仁变成了黑灰色，不停往外淌着泪水，是顾雪石。
顾雪石用力擦着眼睛，似乎看不见一样，只能伸出血迹斑斑的手在祁连珩脸上摸索着，好像有些迟疑，又往衣襟上摸去，摸到了祁连珩腰间挂着的玉坠，笑起来：“是太子殿下了，没错，这坠子和我的一模一样，殿下，您能站起来吗？”
祁连珩猜想顾雪石这是看不见了，才认错人，试探着问道：“我中了箭，不能走了，你的眼睛怎么了？”他的声音和太子的很像，不担心会被人听声音任出来。
“没事，被烟熊得的看不见了”顾雪石擦了擦眼睛，边说边用牙困难的撕下衣摆上的布料，一条又一条，“殿下，我背你离开这里，这里到处都在着火，前面有条河，我们去那里。”
顾雪石把祁连珩牢牢捆在他背上，手绑着手，腰绑着腰，踉跄的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祁连珩贴着他的后背，只能看到顾雪石有些烧焦和卷曲的发尾，在他面前飞舞着，柔柔拍打在他的脸上，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再次清醒，祁连珩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的各种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他动了动有点麻木的腿，踢到了窝在自己身边的顾雪石。
“嗯”少年睡的迷糊，哼哼几声正打算翻身继续睡，又似乎猛然记起，迅速坐起来，脸对着祁连珩的方向，伸出手，摸到结痂的唇，向上挺直的鼻梁，停在眼睛处：“太子殿下，您醒了？”水珠落下来，滴在祁连珩脸上。
“嗯，这是哪里？”
“是河下的一个山洞，我跳进河里后就找到了这里，不过现在涨水了我们出不去，等水落了才能出去。”
祁连珩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湿透了，面前的顾雪石也好不到哪里去，水混着泥从他的发梢流下来，模糊了一整张脸。
“这里没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也...没有水...”顾雪石见祁连珩不开口，又自顾自的开始说。
祁连珩想起自己打猎时戴了一壶酒，摸了摸腰间，水壶还在那里，松了口气，摘下水壶扔给顾雪石，顾雪石捏着水壶面露喜色。
“太子殿下，有酒太好了，您的伤口可以先处理一下！”
“留着喝吧，伤口以后处理。”祁连珩道。
“不行，伤口再不处理就要发炎了，我带了火折子。”
火星一闪一闪，照亮了这阴暗的洞穴，祁连珩这才看清顾雪石满身的血，身上也受了很多伤，紧接著，祁连珩吃惊的看到顾雪石傻乎乎的伸手去碰那簇火光，似乎想确认是不是真的点著了，只听少年哽咽了一声，飞快的把被火苗烫到的手指含在口里，呲啦一声，息了火，又静静在原处。
“我来吧”祁连珩勉力坐起来，从顾雪石手里拿过火折子，火折子重新燃起来，祁连珩盯着顾雪石的眼睛，曾经那双明亮澄澈双眼，此时有些红肿，泪水不停的流著，瞳仁是看不见光亮的黑灰色。
顾雪石的表情却很安静，只是不时的拿袖口去揉眼睛，祁连珩一瞬间仿佛被人在胸口打了一拳：“你……眼睛……”
顾雪石又揉了揉眼睛，轻声道：“哦，似乎被烟熏瞎了，只是我现在看不见，您只能自己洗伤口了。”
“你...的伤口，我先给你洗吧”祁连珩拉着顾雪石，想让他过来。
顾雪石摇摇头：“殿下，您对我真好，我的都是小伤，不碍事，你快点洗吧，我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听到”
顾雪石说着靠了过来，发丝的水滴落下来，低落在祁连珩脸颊上，流进男子鬓发里，顾雪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忙把自己的湿法挽进而后，冰冷的双手摸上男子手臂，催促道“殿下，快洗吧。”
祁连珩仰头看着顾雪石，此时他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满脸满身的泥泞遮挡不住他出尘的风华，吸引着自己的目光，祁连珩知道他这是认错了人，这表情是给太子的，想到这里，祁连珩别过脸突然不想看了。
祁连珩本来思考着白天的事情，突然的刺杀，还有二皇子燕华。
大皇子五岁夭折，二皇子本来是最年长的，可惜他母妃生他时难产，所以被惠德帝视为不祥，太后念其年幼，带在身边教养，燕华自小聪慧过人，文武双全，分封出去后把潘地也是治理的井井有条，近年多得惠德帝赞赏。
第二十六章 祁连珩假扮太子殿下探望顾雪石
“母亲...”祁连珩惊醒，入眼是一片冰冷黑暗，怀里却是暖乎乎的，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顾雪石滚到了自己怀里，双手双脚紧紧缠着自己的腰，像个猫儿一般。
祁连珩自从母亲离世后就一直一个人睡，头一次被人这么抱着，他皱皱眉头，推开顾雪石，那被捂热的半个身子立马暴露在寒风中，所以，当顾雪石再次滚过来时，祁连珩没有推开他。
祁连珩已经十多年没有梦到母亲了，他睁着眼睛，努力的回忆着梦里母亲的模样，直到日头照进来，星星点点撒在两人身上。
祁连珩下意识的去看顾雪石，少年趴在自己胸前，发髻完全散开，青丝如云，云丝纷飞，紧紧纠缠，光洁如玉的额头殷红抹额轻点，恬静眉羽静然，弯若新月，明眸紧闭，朱唇微翘，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样子甚是娇憨。
顾雪石的外衣昨晚就当了两人的床垫，此时朦胧里衣下，凝脂肌肤若隐若现，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少年的肌理线条优美又不失柔韧。
等到祁连珩感觉到口干舌燥，才意识自己居然这样仔细地审视着一个少年的身体，只觉羞愧难当，猛然推了把顾雪石，这才发觉顾雪石浑身滚烫，居然是发烧了，可能是伤口感染。
这孩子是为了救自己才这样，祁连珩纵然心硬，但不会放着他不管。
“明辞！你醒醒。”祁连珩拍了拍顾雪石，看着人醒了，祁连珩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道“水位好像落了，你躺着，我出去看看。”
“太子殿下，我可能不行了”身下的少年却伸手死死抓住祁连珩的衣袖，羽睫轻颤，隐透晨光，无神的双眼带着祈求朝祁连珩看过来。
“聘哥哥，我想再这么叫你，好不好，有句话我一直想说，我怕我以后没机会了，我喜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少年可能真的以为自己撑不过去了，低着头，倾诉着自己心思，因为力气不够声音轻柔，软孺口气的就像梦中母亲身旁的香炉，汩汩不断地往外冒着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祁连珩感觉自己心口有什么东西在突突的往外冒，牵引着自己去靠近这个孩子，他反手抓住少年的手，用力把少年拉进自己怀抱。
“聘哥哥”顾雪石感觉自己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下意识喊出声。
一声呼唤拉回了祁连珩的理智，他甩开顾雪石，“你可能烧糊涂了！”说着慌忙爬出石洞。
清凉甘甜的空气迎面而来，吹散了刚刚洞里的旖旎，祁连珩清醒了许多，就像壳开了一条缝的蚌还没让人看见他柔软的肉，就又紧紧闭上了壳，祁连珩又变成了那个冷面冷心的四皇子。
他回头看着石洞里的顾雪石。
他嫉妒祁连聘，不管是现代的祁连聘还是这个时代的祁连聘，嫉妒祁连聘有一个一心一意喜欢着他的人。
他一瞬间恍惚，好像回到了现代，现代的潘西木是个旁观者，只能看着顾雪石喜欢祁连聘，为了祁连聘去死而无能为力。
一瞬间，祁连珩被恶魔的情绪支配着，他不喜欢顾雪石喜欢祁连聘，所以，他开口。
“明辞，我是主你是个奴才，收起你的这份心思，我怎么会看上你，好自为之。”祁连珩薄唇微启，用着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冷言冷语，全然不顾趴在地上少年听到太子不喜欢自己后的绝望悲哀。
祁连珩修养好身体已经是一月以后，太子在刺杀中也受了伤，还在修养中，至于二皇子燕华一直没有传出好消息，也不知死活。
这一个月里，朝堂上是血雨腥风，此事最后归结为乱党犯上作乱，与此事相关的多个朝廷命官被满门抄斩，事情来的突然，处理的也极为匆忙。
祁连珩坐在窗前，他知道，燕华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不行了，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一点不假，祁连珩想起顾雪石，他回到皇宫后就再没见过顾雪石，他想在回封地前去看一看这个孩子。
面前是一排破败低矮的房屋，窗户上的纸都糊不齐，在寒风中发出啧啧的声音，一片萧索。祁连珩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能再次见到这种房子，他小时候被皇后关在这种地方过，知道这是如何的场景。
空气中是淡淡挥之不去的霉味，顾雪石此时躺在一堆腐臭发霉的破棉絮中，脸色灰暗蜡黄，形销骨立，就像失了水分的干花，随时等待着东风折走。
“殿下，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顾雪石听到祁连珩的声音。
“我来看看你！”祁连珩看着顾雪石灰蒙蒙的双眼，知道他眼睛还是看不见，许是太子重伤无暇顾及到他，他又平时倨傲，无形得罪了别的奴才，一回来连重伤的太子面都没见到便被扔在，美其名曰养病，实则让他自生自灭。
“那日在洞中，我本来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撑了一个月，真是贱命。”顾雪石说着开始咳嗽，一下一下的。
祁连珩想找碗水给他润嗓子，环顾四周只看到一个破碗，他用清水洗了洗干净，这才端着接到顾雪石嘴边。
“殿下，你对我真好，但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好好养病吧！”祁连珩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半天只想了这么一句话。
顾雪石喝了水，有了力气，“这几日日日想要知道殿下的消息，看到殿下无事，雪石放心了，当年雪石本该跟着家父去的，多亏殿下庇佑，雪石又苟活了这么多年，已然满足，现如今就等着解脱，殿下以后不要来了罢！”
顾雪石一口气说完，便是闭上了眼睛。
祁连珩这才明白，顾雪石这几年不过是为了祁连聘而活，自己那日洞中的话，竟然将这人活的意志生生催灭。
第二十七章 顾雪石有了新爹？
四月初四，清明将至，人间一片艳阳天，而那远离京都的寒丹封地，依旧料峭东风，不减清寒。
京都太子拟了信来，祁连珩不拆都知道说的什么，太后的麒麟芷用完了，这是催他赶紧再找。
“滋滋...”耳边再次传来刺耳的声响。
祁连珩西抬眸，看见身边磨墨的小福子一脸胆战心惊的看着他。
“王...王爷，这墨块质量不好，加上太冷，冻住了...”
“既然知道冻住了，为什么不前一天拿出来。”
“奴才该死！”小福子收了祁连珩一记眼刀，吓得跪在地上。
祁连珩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突然想起明辞，磨墨磨的特别好的明辞，自己回来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把那孩子丢给那个神经郎中后就再没去看过，不知怎么样了。
而且太后要麒麟芷，自己也要去看看养的那两条大蛇了。
祁连珩骑着马来到那个神经郎中的破毛屋前，这郎中是个游医，半年前来到邬户，自己能找到麒麟芷也多亏了这老郎中养的两条大蛇。
小福子跑在前面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少年音，清亮悦耳，如玉石相撞。
“开门，襄平王爷来了。”小福子喊。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祁连珩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顾雪石，少年面容娇美，额头系着一条红绳，两颗剔透的珠子坠在两鬓，映的面容空灵清绝。
前面的小福子似乎看呆了，张着嘴半天没有声音，还是祁连珩一鞭子抽在地上让他回神。
“你是...”小福子咽了口口水，“那个老神棍呢？”
“你是说我爹爹吗？他问诊出去了，王...王爷，你们里面请...”顾雪石侧开身子，让祁连珩等人进去。
“爹爹，你说老神棍是你爹爹？”马上的祁连珩微微俯下身子，粗粝的鞭尾挑起少年的下巴。
“是”顾雪石抬头，一眼茫然的看着祁连珩。
“这个老家伙，真会占便宜”祁连珩冷笑。
他一月前找了个将死之人，扔在顾雪石养病的房间，然后烧了一把大火，伪装成顾雪石已死的样子，然后带着真正的顾雪石回了封地。
祁连珩知道顾雪石留在燕京不过是死路一条，他欠这孩子一命，就当是还他了，回来后便将顾雪石扔给封地唯一的赤脚医生张果老，就再没过问过，没想到，被张果老收了做儿子。
祁连珩进了客厅，坐在吱吱响的靠背椅上，看着顾雪石倒茶，他的手贴着桌子，慢慢摸上茶壶的底，然后才握住茶壶柄，祁连珩这才察觉异常。
“你的眼睛还没好吗？”
“啊？我的眼睛，”顾雪石回过头来：“是雀眼病，眼睛白天能看见影子，晚上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祁连珩皱了皱眉头，这孩子为了自己伤了眼睛，本来以为是暂时的，没想到眼睛彻底伤了，可能是没有得到及时医治的原因。
祁连珩想起顾雪石原来的一双眼睛，滢滢似水，顾盼生辉，现在灰蒙蒙的，总像敷着一层雾，真是可惜了。
“哎呀，王爷来啦！”院子里传来张老头聒噪的声音，破帘子随即被捞开，张老头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草民给王爷请安了，王爷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王爷赎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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