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瞬间,傅掩诤知道自己必须打醒傅掩雪。
今天的傅掩雪会为了杨持搞得满城风雨,以后呢?
这件事必须快速了结,免得酿成大祸。
“没那么严重。”傅掩雪脸上还泛着火辣的疼痛,语气却依然轻描淡写,“今天是我失控了,但是之后不会了。”
“之后?你还想有之后?”傅掩诤气不打一处来,傅掩雪这样子摆明了是要和杨持继续这段关系。他向来波澜不惊的心难得烦躁起来,对着站在卧室门口的两名医生招招手,“你们先进去看看。”
傅掩雪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跟着医生进了卧室。
卧室里漂浮着淡淡的香气,杨持脸色苍白,紧闭双眼,长眉微蹙,似乎陷入一场不能自拔的噩梦里。
饶是两位老医生见过大风大浪,看到杨持遍布全身的青青紫紫时也免不了有些震惊。
这些青紫色的淤青怎么来的,傅掩雪比谁都清楚。
“……好在及时清理了,没有在体内残留太多……”医生不敢多说,上一次在酒店里,他们就给杨持诊断过一次,那一次傅掩雪的行为已经开始出现失控的端倪,而现在昏睡着的杨持就是最好的证明。
“发烧是很正常的,但是怕就怕……”
医生迟疑着看着傅掩雪的脸色。
傅掩雪坐在床边,像温柔情人一般抚摸着杨持眉宇之间:“说吧。”
“我看杨先生现在的睡眠状态非常差劲……”医生斟酌着用词,“咳,怕就怕,杨先生今后会在心里留下抵触情绪……”
他的用词非常委婉,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言语之下的含义。
亲密之事中,若强行在一方不愿意的情况下发生关系,势必会引发对这件事的排斥心理。身体好治,心病难医。
傅掩雪的手停在空气中,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抵触什么?”
傅掩雪明知故问。
但他依然还是很不甘心。
明明是杨持要抛下他,还不肯认错,才会致使事态失去控制……难过的是他,伤心的他,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问他为什么要闯祸?
他只是不想让杨持离开而已。
可现下,都在逼迫他放弃杨持。
就连杨持自己也是……一次又一次推开傅掩雪。
傅掩雪还记得,就在一个小时前的车库里,到最后,杨持的力气已经被掏空。他居高临下,将领带从杨持的口中取出,而男人只是眼神涣散,脸上的泪痕宛如一道道纵横的干涸沟壑。
山茶花香混合着傅掩雪身上的清香,还有浓烈的暧昧的气息。
杨持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令傅掩雪拥有极大的满足。他在每一道痕迹上亲吻,从胸膛到大腿,像一个恶劣孩子在给喜爱的玩具做上标记。
当他最后一个吻落下时,杨持忽然低声呢喃。
傅掩雪静静听了一阵。
杨持说的是: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杨持像被玩坏的玩偶,身躯上都是被所爱之人留下的暴虐伤痕。在长久的挣扎中他逐渐放弃,就连眼泪都只是沦为悄无声息的陪伴。
傅掩雪痴迷地抚摸着杨持红肿的唇瓣。
男人没有任何回应,依然呆滞地重复着那一声声低切的呼唤。
傅掩雪低下头,将额头与杨持相抵。他把杨持抱在怀里,牢牢地将这个男人锁在窒息而狂热的怀抱中。
“……好,”他低哑的声音里,也染上了痛苦的爱怜,“我们现在就回家。”
……
“小少爷,有一句话,我们还是要告诉您。”傅掩雪失神的表情落在医生眼中,他们轻叹一口气,道,“杨先生现在需要静养,很多事情不宜参与,能远离就尽量让他远离。”
傅掩雪的目光一直放在昏睡中的男人身上,桌上的时钟正在一点点地转动。
滴答,滴答。
生命流逝的水声,断断续续。
“给他多开一点安神的药。”指腹在干裂的唇瓣上亲昵地揉搓着,傅掩雪的表情里有他自己也无法察觉的温柔,“给柳姨说一句,只要能补身体的,都准备好,杨持的确需要好好补充营养了。”
怎么最近没发现,杨持瘦了一圈呢?
但是没关系,他会重新把杨持养得健康起来。
“那您……”
傅掩雪无所谓道:“我没那么矫情,不用管我。”
傅掩诤生气,无非是因为他没有将这件事处理完美,丢了傅家人的脸。
但傅掩诤并不能左右他的决定。
傅掩雪亲了亲杨持的眼睛:“好好休息吧。”声音极浅。
梦魇中的男人微微摇头,不知是在经历折磨,还是在无声回应。
第70章 对于你,我永远不够。
杨持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醒来时,傍晚的霞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条影影绰绰的金黄色的“纱巾”,随着微风吹拂窗帘而摇曳生姿。
他眯起眼睛,艰难举起一只手挡在眼前,眼神愣愣地盯着那条光缝。
想要从缝隙里窥见这个世界的模样,又或者,从朦胧的光影中,找到了过去的呼唤。
约莫十分钟后,手臂开始后知后觉地发酸,垂下来时的痛感和脱臼类似,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废了。
“醒了?”
杨持身形一僵,但迟迟未动。
在光影里,像一尊残破的泥像。
“吃点东西吧。”傅掩雪亦盯着杨持柔软的发丝,端着饭菜放在杨持的床头,“别装没听到。”
杨持垂下眼,一声不吭。
傅掩雪心口酸胀难抑:“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照顾你了。”他想说好听的话,尽管他不太会,学学也能说。但杨持沉默的抵抗令他难过。“你要一直和我装不认识吗?杨持。”
没有一个字是威胁,但是每一个字都是威胁。
杨持已经尝到过被胁迫的后果。
身上密密麻麻被无形啃噬的疼痛,就是他招惹傅掩雪得到的后果。
在短暂的对峙里,他已经想起那日车库发生的一切。
“……这次睡了几天。”杨持用极其缓慢的语速询问,他没有力气支撑起那日失控的激昂质问,每次争执都在耗费他的心力,他们总是在一次次的互不理解里靠近,又在快要触碰到感情的疯狂真理时分开。
“接近三天。”傅掩雪低声回答,“真怕你睡死过去。”
睡死过去有什么不好。
杨持神游似的,在心里这样恍惚回答,他手腕微颤,将傅掩雪递到眼前的粥一言不发地填入胃中。
房间中依然弥漫着山茶花香,但杨持知道,自己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食用一碗粥并不需要太长时间,杨持却死死盯着干净的碗底,眼神像是定格于此。
一只手探了过来,杨持浑身猛地一颤,瓷碗立时摔得粉碎。
清脆剧烈的响声惊起阵阵涟漪。
杨持脑中一空。
他惊恐地望着傅掩雪,但对方的表情却是纹丝不动。
可偏偏正是这种纹丝不动,令杨持通身发冷。
在僵持的空气中,傅掩雪伸出手来。
杨持闭上眼。
冰凉细腻的手落在他唇边。
傅掩雪清晰地感知手指下的颤抖,他顺着残留在杨持唇边的最后一道勒痕朝着后颈摸去,动作缓慢,宛如一条蛇经过时黏腻的触感。
杨持不敢睁眼,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傅掩雪解开杨持睡袍的第一颗纽扣,脖子上一圈淤青仿佛一条锁链,将男人束缚得动弹不得。
这是出自于自己之手的“杰作”。
傅掩雪竟然奇迹般地满意。他搂住了杨持,迫使杨持朝后仰头攫取残余的空气,那缠在脖颈上的伤痕便毫无保留地露出,傅掩雪忍不住吻了上去。
这些亲吻很轻,像是某种呢喃,又或者某种祷告。便是这样的轻语也会令杨持不断颤抖。
喉咙里挤出一丝痛苦嘶哑的挣扎:“……够了。”
“不够。”傅掩雪轻柔而强势地打断,但却并不肯放过每一处伤口,他已经将杨持征服,为何还犹觉不够?可他从来都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杨持,对于你,我永远不够。”
原以为麻木鲁钝的心再一次因此冻裂。
傅掩雪的不够指的是什么?
他忍着颤抖,接收傅掩雪自上而下的欺压。
上一次他神思混沌,而现下,此刻,傅掩雪对他毫不留情的占有,更像是胜利者无情的宣判:“杨持,这几天,我很想你。”傅掩雪停顿了一秒,碰了碰杨持的唇,随即分开,爱怜似的摸着他的眼皮,“你怎么说生病就生病,太娇气了。”
傅掩雪的手覆在杨持紧抓被褥的手背上。
那金黄色的摇曳的纱巾却不合时宜爬上了上来,将他们缠缚起来。
不死不休。
……
杨持瘫在主卧的床上,天花板上的灯光行程几道不规则的圈,沉在他的眼眸中。
尽管他和傅掩雪没有进行更深一步的行为,但身上依然残留着傅掩雪的香气。
眼前世界变得扭曲而朦胧。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三秒钟后,有人代替他接通了电话。
不用想,肯定是傅掩雪。
但是是谁打过来的呢?安盈?敏敏?还是向嫆?他不太确定,因为傅掩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走到了阳台。这是不想让杨持听见。
杨持闭上眼睛,脖颈处冒出几朵不规则的青紫色的“花”。
十分钟后,房门被推开了。
傅掩雪问:“想知道是谁,就睁眼。”
床上的杨持依然紧闭双眼。
表演很拙劣,一眼就让人识破。
傅掩雪心情却好了一些,他坐在杨持床边,掐了掐杨持的腰侧:“是孟堪的电话。”
杨持猛地睁开眼。
孟堪?
怎么会是孟堪?
“他问你,你的提成收到没有。”傅掩雪点开了手机银行,熟练地输入杨持的密码,“你算一下这个金额对不对,要是向家没结算够,差多少我给你补上。”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天气,和现下冷凝的氛围如此格格不入。
杨持扫过金额,将目光挪向暗下来去的天空:“是那么多,你不用补了。”
“你打算用这笔钱做什么?”傅掩雪状似随意问道。
“……给敏敏。”杨持实话实说。
“敏敏的医疗费和康复费,我早就打点好了。”傅掩雪偏着头,眼神毫无杂质,“我的意思是,你原本想用这笔钱来做什么的?”
“……”
杨持舔了舔唇,但唇瓣传来一丝辛辣。
“还没想好?”
杨持手握成拳,将真心话也捏碎了。
“……没想好。”
——马上就是傅掩雪的生日,他知道的。这笔钱,原本是打算……给他买礼物。
傅掩雪失落地应了一声,忽然又道:“向家实在太小气,我给你补一点吧。”
杨持扯了扯唇角:“我没有花钱的地方了,你收着吧。”
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傅掩雪做的决定,他就算否了,对方也能强硬地找出数十个有理有据的反驳。在傅掩雪面前,反抗是无用功。杨持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傅掩雪顺了心,又亲了亲杨持的脖侧,亲昵又满足地说:“我去书房忙一会,你起来活动一下。”
杨持盯着傅掩雪离开的背影,少顷,这才堪堪起床走到客厅。
客厅里摆满了一些药品,每一份的计量用法都标准得非常清楚明了,茶几和柜子上摆放着一些补品,中的西的都有,一看就花了大价钱。
杨持无心多看,快步走到卫生间,在镜子前扯开衣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之前尚未全然消散的淤青,颜色又变得更深。
他的身体值钱么?需要傅掩雪如此大费周章?
或许是值钱的,比较好用而已。
一个玩具玩久了都会产生感情,更何况是人?
这可能就是他杨持对于傅掩雪而言,最后的价值。
要逃吗……
一道声音自脑内响起,如平地一声雷。
杨持倏忽抬头,和镜子里的男人四目相对。
那道声音又消失了。
杨持双手撑在盥洗池边缘,以免让自己脱力摔倒。但很快他听到了脚步声,傅掩雪去而复返,从背后抱住了他。
像极了他们从前每一次的拥抱。
但两个人的心境都不似从前。
“刚才我大哥又打电话过来了。”傅掩雪轻嗅着杨持身上的山茶花香,这个味道清雅舒心,很适合杨持,“他问我这几天怎么不在公司里待着。”
“……怎么不去?”杨持语速缓慢,他嗓子隐隐发痛,“因为你被我‘拖累’了。”
“拖累?那倒也没有。”傅掩雪的手探进了杨持睡袍的下摆,两个人都对双腿内侧的红痕心知肚明,杨持刚刚冲洗过,现在只剩下水温。“我在家工作也是一样的,不耽误什么。”
傅掩雪留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两个人心知肚明。
“对了,向嫆已经把款项给你结清了。”傅掩雪道,“她听说你生病了,让你好好休息。”
向嫆结清的款项,是关于订婚的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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