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说着又开始哭,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下。
苌舟对这样的眼泪向来无法抵抗,他安慰道:“别哭了,兴许施大人明日就能醒过来了。”
苌舟替林稚擦了擦眼泪,又道:“那个,我再多问一句,你们二人都说在看守鬼魂,那你们二人看守鬼魂期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异常的动静或者人都行。”
林稚想了想,道:“没有。”
罗酉也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
据苌舟看来,那施大人的修为也不算低,瞧着只是比冥王的修为低一些罢了,可施大人受了重伤,生死簿还被撕去了几页,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吗?
沉思了一会,罗酉忽然开口:“此事必然与妖界脱不了干系。”
苌舟:“此话怎讲?”
“大人曾与我们说过,他从前为了羟国亡魂一事,与妖界少主产生了嫌隙,妖界少主曾放过狠话,说一定要我们大人付出代价。”
罗酉说着,有些义愤填膺,“况且以大人的修为,地府中除了君上根本没人能打得过他,何谈重伤呢?必然是妖界少主潜入地府,伺机报复!”
有旧仇在,倒不是没有可能,可苌舟仍有疑惑,“若是妖界所为,撕生死簿干什么?那妖界少主与生死簿没仇吧?况且他撕了生死簿,冥王必然会追责,他为了什么呢?”
罗酉依旧坚持,“说不准,是那位妖界少主为了混淆视听,他刻意撕了生死簿,就是不让地府怀疑他。再说这生死簿在大人手上,他将生死簿撕了几页,那大人醒过来后,也无法摆脱看管生死簿不力的罪责,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么说来,施大人的重伤倒是可以解释了。
如果那个人是冲着生死簿来的,大可以杀了施大人灭口,以免留下证据,只是重伤,若施大人有醒来的可能,那施大人还是会指证,所以看起来更像寻仇啊!
身后,青毓结束了阵法。
苌舟行动比脑子快,感应到阵法结束的一刹那,就转过身盯住了青毓。
却见青毓缓缓闭上了双眼。
苌舟往蒙单那处挪了挪,问道:“冥王是在以神识巡查地府动静吗?”
不是苌舟说啊,这神识毕竟是神识,那始作俑者既然伤得了施大人,想必修为了得,神识巡查,能探到那人痕迹的可能性不大。
况且地府这么大,大部分地方都有守卫,还有些重要之所设有禁制,这冥王若是以神识巡查,那得查到什么时候?明日都未必能睁开眼吧?
蒙单看着苌舟好奇的样子,觉得瞒了仙尊这么久还挺不好意思的,他有必要告诉苌舟一下,“其实,不管君上愿不愿意,只要他身处地府,他都能听到地府各处的动静,他现下只是针对动静异常之地去进行神识巡查。”
“听到各处动静?”苌舟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他先前在地府说的话,什么和好,什么打听冥王喜好,这些青毓岂非都听见了?
还有那些传言,还有……
苌舟佯装凶狠地斜了蒙单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蒙单举手投降:冤枉啊仙尊!他又指了指青毓,“君上不点头,这些我哪敢告诉仙尊您啊?”
蒙单本也不敢告诉苌舟这些的,不过他适才看冥王对苌舟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
反正没打起来。
也没计较苌舟语气强硬。
这算是和好了吧?
蒙单偷偷瞄了一眼冥王的神情,嗯,没生气,看来猜对了。
“那你也……”苌舟意识到什么,转为眼刀,又瞪了蒙单一眼:太过分了!
周遭灵力威压撤去,青毓停了神识巡查,睁开了双眼。
“蒙单。”
蒙单径直跪下,“属下在。”
“彻查地府,遍查妖界痕迹。”
“是。”蒙单领命退下。
青毓对施詹的住处下了禁令,同时收走了生死簿,他最后看了施詹一眼,而后施术离开了此地。
苌舟也跟了上去。
进了大殿,苌舟才问:“你适才下令彻查地府,是因为你听到了异常?你神识巡查发现了妖界的痕迹?”
青毓静了一瞬,“没有。”
“那你还下令……”
苌舟恍然大悟,“你是想模糊大家的视线,现下情况不明,所以你让蒙单彻查地府,一是希望能查到有用的线索,二是指向妖界后,这样始作俑者若不是妖界,便会以为你判断有误,从而放松警惕?”
“嗯。”青毓就是这个打算。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苌舟话说一半,见青毓将适才收回的生死簿摊开来,恰巧翻到撕毁的那几页。
青毓单独将撕毁那几页的前后两页留了出来,分离悬在半空之中。
生死簿泛出荧光,紧接着是大量的灵力注入。
苌舟猛然瞪大双眼,“青毓,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这样注入灵力,青毓肯定是想修复生死簿,“你先前施展了凝血之阵,失了那么多精血,你看你这脸色这么差,修复生死簿就不能晚几天吗?”
“不能。”青毓视线落在那残缺的生死簿上,修复生死簿不仅需要大量灵力,且需要很长时间,“晚一日,从生死簿上除名之人,便能为所欲为。”
苌舟劝不动青毓,神情有些恹恹,“我算是明白了,冥王这个位置可真不好坐!”
“看着是地府之主,高高在上,可实际上呢,你被绑在地府不说,一个凡人身有善果,就能借此跟你谈条件,就能反噬到你。”
“生死簿也归你管,撕了毁了,还得你耗费大量灵力去修,一旦修复慢了一步,还担心生死簿上毁去的那些人会不会不受地府约束为所欲为。”
“哎。”苌舟叹了口气。
果然身在至尊位,就很难做。
他忽然有些体谅帝君了。
怪不得帝君一整日的都不想见他呢!
“地府事务繁多。”青毓勉强侧了侧视线,“我恐怕无法顾及你,你要回去吗?”
能回去上仙界自然是好的,苌舟也不想管地府这些事,不过……
苌舟看着青毓的眼神,忽然就想到了颜侨书中的一句话。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苌舟凑了过来,桃花眼微弯,“我才不回去,我当然是要留下来陪你啊!”
那眼中的情意似真似假,青毓指尖的灵力突然就有些不稳。
“咳咳咳。”灵力倒灌,青毓捂着嘴咳了几声。
苌舟立时扶住了青毓的肩。
青毓神情之上现出一抹不自然,他皱着眉,沉默半晌,“多谢。”
“不客气。”苌舟笑着松开手,“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外面给你搜集线索,你就安心修复生死簿吧。”
苌舟满意地转身离开。
他离开得太快,也就没有看到,素来冰冷不近人情的冥王,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柔情。
出了大殿的苌舟,还好心地替冥王带上了殿门。
苌舟脸上的笑快要收不住,他想着冥王适才道谢的场景,就觉得颇有成就感。
想想自己从前数千年,就算是那次帝君历劫回归,荣升尊位,又或者是他托帝君的福,成为仙尊,众人贺礼之时,都没有如今这个时刻来得愉悦。
颜侨那本书用处真的是很大,他估计再过一段时日,冥王肯定会对他动心的!
日后回了上仙界,他得好好谢谢颜侨才是。
不过话说回来,他适才为了在冥王面前表现,下意识就说了要去收集线索,可他对地府也不熟,这线索……
苌舟沉吟了一会,决定还是从施大人的住处附近下手。
冥王前脚入了轮回塔,人还没出来,后脚施大人就受了重伤,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说不定是有人掐准了冥王不在的时机,刻意挑事,只不过这事到底是冲着施大人,还是冲着生死簿……
总归,查一查就知道了。
苌舟刚准备施术,入耳一道熟悉的声音,“仙尊,我可算找到您了!”
苌舟止了灵力,转头,“你找我做什么?”
来者是梓狐,一把折扇摇啊摇,往脸上一放,只露出一双殷切的眼。
苌舟默默地挪远了几步。
我以后是要与冥王成为仙侣的人,可不能拈花惹草。
我很自觉的!
好在梓狐也挺自觉,没再走近,只道:“仙尊,君上下了禁令,除了鬼医,任何人不得看望施大人,仙尊也知道,我此前协助施大人,他待我很好。如今他出了事,我也很担心他,可这禁令一出,没有人敢告诉我施大人的近况。”
“我听说仙尊见过施大人,仙尊能不能告诉我,施大人现下情况如何?他还好吗?受的伤严不严重啊?”
苌舟回想了一下青毓以凝血之阵护住施詹心脉的情形,“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第20章 ◎我可是为你们冥王办事◎
说伤得不重吧,施詹又确实伤得挺重的。
可说性命垂危吧,青毓都用了凝血之阵,既然护住了心脉,那倒也不至于性命垂危,苌舟不懂医术,可说不准施大人明日就能醒过来呢?
实在是很难回答。
梓狐也没让苌舟再犹豫下去,道:“既然仙尊不好回答,那我能不能拜托仙尊,若是施大人无事了,仙尊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可以吗?”
苌舟见梓狐一脸担忧,看得出来他应当是很关心施大人,便应下了此事。
“对了,我答应帮你,但我也有个条件。”
苌舟正愁对地府不熟,收集线索困难呢,这不,现成的帮手来了。
-
苌舟同梓狐细细问了地府的构造,大概梳理了几个地点,只是他查了一日,却没什么线索,直到次日,方才有了一点收获。
梓狐告诉苌舟,施詹的住处一直是有鬼差守着的,每日一换,刚巧施詹受伤那日的鬼差被派去引领魂魄了,直到次日方才归来。
梓狐替苌舟传唤了那名鬼差。
苌舟清了清嗓子,“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施大人受伤那日,你可有发现异常?”
“没有。”
“那施大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也没有。”
“那,施大人昨日有出过门吗?”
“我记得,施大人昨日晚间出过一次门。”
苌舟眼神一亮,“那你知道施大人那一次出门去了何处吗?”
鬼差摇头,“不知道。施大人的行踪,我们从不过问。”
“行吧。最后一个问题,你昨日一整日有见到谁来过施大人的住处吗?”
“没……没人。”
苌舟敏锐地瞧见那鬼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追问道:“你确定?”
苌舟搬出冥王来,“我这可是为你们冥王办事,你敢撒谎,你知道冥王的性情,绝不会饶了你!”
鬼差立刻跪了下去,“仙尊恕罪。我,我那日夜里睡着了一段时间,我怕被问责,所以没说实话,但是我保证,除了我睡着的那段时间,其余时间绝对没有其他人来过施大人的住处。”
“睡着?”苌舟危险地敛下视线,“你身为鬼差,值守时却睡着了?你们地府的值守便如此懈怠吗?”
苌舟一边吼着,一边往后勾了勾手指。
梓狐心领神会,跟着演,“地府值守从未有过你这般随意之时,什么睡着,我看根本就是借口!地府鬼差都是修行之人,平日都不怎么休憩,怎么一轮到你值守就睡着了!”
“大人,仙尊,饶了我吧!”鬼差快要被吓得磕头了,“我平日值守兢兢业业,就是那日,不知道为什么就有困意,我真不是故意的!”
看那鬼差的神情,大概没说谎,苌舟点了点,看向梓狐。
梓狐也表示认同。
“那本尊就暂时信了你的话,不过,你睡着这事有疑点,你可否让本尊看看你的记忆?”
“仙尊这是……”梓狐犹疑不定,“想用上仙界的术法?可他是鬼差,这术法能行吗?”
“不知道。”苌舟很想摊手。老实说,这地府归冥王管,他也没试过在鬼差身上用上仙界的高阶术法,确实不知道效果,“试试呗。”
“那好吧。”梓狐用折扇抵了抵头,“那我为仙尊护法。”
左右只是个高阶术法,顶多耗费些灵力,不存在护法一说,不过既然梓狐这么积极,苌舟就随他。
苌舟默念着术法口诀,指尖凌空,虚虚搭在那鬼差的头上。
术法即成的一瞬间,苌舟看见了那鬼差的记忆。
那日的地府依旧雾气沉重。
鬼差值守了许久,也未见什么异常。
施詹在房内处理事务,独自一人待了好几个时辰,直至晚间,鬼差瞧见房门被推开。
“施大人。”鬼差行礼。
施詹微微颔首,捋着他的胡子,而后离开了住处,大抵是沿着东南方向一路前行,直至消失在鬼差的视野中。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施詹回来了。
他两手空空出门,再回来时却提了一个看起来像酒壶的东西。
莫非是去喝酒了?
“施大人。”鬼差再次行礼。
施詹提着酒壶进了房间。
鬼差余光瞥见施詹紧闭了房门,再然后……似是嗅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
回忆至此,鬼差晕了过去,苌舟也从记忆中脱离出来。
“这么看来,你是被人迷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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