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陷入回忆中,迷糊地看着苌舟。
一旁的梓狐显得有些激动,“仙尊可看到了迷晕这鬼差之人?”
苌舟摇了摇头,倒是未见其人。
嘶……苌舟忽然觉着一阵腰酸,忍不住揉了揉腰。
“仙尊怎么了?”梓狐关切地问道。
“没事。”
难道是进入轮回塔太久的后遗症?还是这上仙界的高阶术法就不适合对地府中人使用?
算了算了,不重要。
苌舟没当回事,另一只手按照那鬼差记忆中施詹出门的方向指了指,“那个方向,通往何处?”
“哦……”梓狐顺着看了过去,“那是岩台。岩台是地府中唯一一处不受阴气侵袭之地,那处设了禁令,除了君上和施大人,还有几位重臣之外,便再无他人能进。梓狐忏愧,不能进入岩台,自然也不知其中情形。”
不知道没关系,反正苌舟只是去瞧瞧罢了。
但就如梓狐所说,岩台那处设了禁令,苌舟和梓狐方才靠近些许,便有鬼差举着长矛呵斥:“闲杂人等,止步于此!”
梓狐上前一步护住苌舟,道:“这是苌舟仙尊,他是为君上办事,你们敢拦?”
鬼差长矛未收,完全不让步,“没有君上和施大人的明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岩台!”
看岩台这处鬼差的配置,修为都明显高了许多,又有这么严苛的条令,苌舟觉着混进其他人不太可能,也没有必要进去岩台内查看。
“那本尊不进去,问你们几个问题总行吧?”
鬼差低头,收了长矛。
“你们前日有看见施大人吗?他来过这里吧?”
鬼差:“有。”
“那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取水。”
“什么?取什么水?”苌舟怀疑自己听错了,看向梓狐,“你们地府的水还要来这里取?”
取个水还设禁制?
这么寒碜?
“呃……”梓狐斟酌了一下,解释道:“仙尊应当知晓,凡尘俗物是很难进入地府的,一旦进入地府,就会被浊雾和阴气腐蚀,但是岩台这处没有阴气,人间之物便可以暂存,施大人应当是来取人间的水。”
明白了。
合着施詹用岩台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储存人间之水!
那冥王喜欢人间的吃食,都没这么干过,施詹也太……
苌舟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施詹一边捋胡子,一边用酒壶收集人间之水的样子。
嗯,想笑。
苌舟憋着笑意,道:“那,施大人取人间的水做什么?总不能地府的水喝不惯,非要喝人间的吧?”
“这就不知道了。”梓狐又问了驻守岩台的鬼差,他们也纷纷表示不知道。
苌舟摸了摸下巴,“有一个人,啊不,有两个人,肯定会知道。”
-
“仙尊。”苌舟和梓狐找到林稚时,林稚正在清点今日的鬼魂数量。
罗酉和林稚这段期间一直跟着施詹,施詹从收他们为徒开始,便尽心地教导他们,还带着他们前往人间,地府其他人可以不知道施詹取人间之水的目的,但罗酉和林稚一定知道。
当然了,苌舟原本只是想找罗酉的,毕竟林稚一哭,苌舟实在招架不住,可惜据梓狐所说,罗酉放心不下施詹,一直守在施詹门前不肯离开,这种情形下问话,估计不太方便,所以苌舟便只能来找林稚了。
苌舟简要提了一下那人间之水。
“那水……”林稚似是陷入某种回忆,有些伤感,“大人素来向往人间,听闻人间茶楼之中出了一个新品,大人便也在地府寻了与那新品相似的东西作为茶叶,可惜地府的水酸涩,不适宜泡茶,大人便让我和阿酉去往人间,寻了人间之水。”
“大人近日颇爱那茶,每日都会饮,可我和阿酉因了差事,有时无法亲自将人间之水送到大人住处,大人便给了我们令牌,将那水放在岩台暂存。”
这么看来,那鬼差记忆中施詹拿的酒壶应该就是暂存人间之水的容器。
所以施詹那日出门,仅仅只是为了取水泡个茶?
绕了这么一圈,一点线索都没有?
苌舟不死心,“是什么茶?”
林稚眼眶已然红了,“人间之名,亭中雪。”
“哎你别……”看林稚这模样就又要哭,苌舟连忙阻止,可惜没拦住。
林稚双手捂住脸,无助地哭了起来。
苌舟这回哄不了了,侧眼看向梓狐:你搞定?
梓狐猛烈摇头,折扇一展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个没义气的!
苌舟怒视。
在苌舟还没想出来怎么哄人之前——
苌舟脑海中响起一道极为暴躁的传音,那传音的主人估计这辈子没这么暴躁过。
“苌舟!”
是颜侨的声音。
第21章 ◎赠人之物,本王从不收回。◎
苌舟被那传音吼得懵了一瞬,不禁怀疑颜侨是不是追求哪位女仙失败又或者是被人甩了?他也回了一道传音过去:“你凶我,太过分了!”
“还说我呢?”传音那头,颜侨快气炸了,“我给你传音了一个多月,你一次都没回!要不是上仙界你的命星还亮着,我几乎都要以为你在地府出事了,差点就要去地府寻你了!”
“呃……”苌舟一时语塞。那一个多月他都在轮回塔,灵力尽失,哪收得到传音?不过也确实,他不知道轮回塔中时间流速的问题,没有提前与颜侨说,害得颜侨担心了。
可是,不对劲啊!苌舟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地府?”
他可没跟颜侨说下界是为了去地府。
“这个……”轮到颜侨语塞了,“这不重要!怎么了你?在地府逍遥自在,就把我们给忘了?也不说一声,连传音都不回了?”
说来说去,苌舟还是理亏在先,便索性装听不见了。
好在颜侨也有些心虚,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感应到,你将我的发簪取下来了?不是我说你,那发簪是用在危急时刻的,幸好你这一个多月没出事,你要是出事了呢?你把发簪取了,我怎么尽快去救你?”
“知道了。”苌舟听到身边林稚的哭声,匆匆结束了传音。
其实颜侨说得也没错,起初大抵是因为轮回塔中比较危险,所以冥王才要求苌舟换了发簪,现下出了轮回塔,苌舟也试过了,发簪只在轮回塔中有用,在轮回塔外根本就感应不到什么。
况且如今的地府,连施詹都受了重伤,还没查到什么线索,想来不太安全。
苌舟抬手,将头上青毓送的发簪换了下来。
还是换成颜侨的发簪比较稳妥,这样若是地府真的有紧急情况,他也可以尽快唤颜侨下界相助。
苌舟又转头看向林稚,有些头疼。
他这也没有很多哄人的经验啊。
“你……”
地府骤然升起的蓝色焰火淹没了苌舟的话语。
看到那焰火的地府众人皆是一愣。
“这是,官员殒命的前兆!”
“施大人只怕……”
“危矣!”
-
施詹的住处外,鬼差已跪了一大片,苌舟赶至时,原本在修复生死簿的青毓也被迫出了大殿,现下在施詹的床榻前守着。
鬼医们纷纷跪了下去,“君上,臣等已然尽力了,可纵然有君上设下的凝血之阵相护,但施大人的伤势太过严重,心脉已碎,灵力也……”
不用鬼医继续说下去,青毓也看见了施詹体外急剧消散的灵力。
灵力尽散,下一步便是躯体湮灭。
无力回天了。
苌舟透过青毓的背影,瞧见了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施詹。
在鬼差记忆中的施詹,在苌舟印象里的施詹,好似那个捋着自己胡子的老者昨日还在与人谈笑。
苌舟感受到了房内气氛的沉重,他想安慰一下青毓,余光却见施詹回光返照般,猛地坐了起来。
“你们……”施詹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两个字,他伸出手,指向一旁的罗酉和林稚。
林稚哭得不能自已,和罗酉一道上前,一人握住了施詹一只手。
声音悲切,“大人放心,我和阿酉两个人,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大人……您安心去吧。”
施詹圆睁着双眼,却再也闭不上,躯体消亡在漫天的灵力之中。
那是第一次,苌舟在青毓侧脸之上,看见了惋惜的神情。
冥王也会难过吗?
苌舟想。
房内所有人都在此刻低下了视线,为施詹悼念。
只有苌舟和青毓,不是并肩胜似并肩,他二人静静地看着施詹躯体消亡的方向。
突然,苌舟发现那躯体消亡的颜色有些不太对劲。
按理说,修行之人死后,躯体湮灭,应该是没有颜色才对,但施詹这个……为何苌舟从中看到了一缕红光?
“那是什么?”苌舟想施术留下那缕红光。
但青毓比苌舟更快,他抬手,及时地冻结了那缕红光,才不至于让那红光随着躯体消散。
在场的鬼医闻声抬头,有一名鬼医认出了那红光。
“这是……袂怜,是毒药!”
袂怜此毒出现,鬼医们便明白了施詹心脉尽碎的原因。
“这毒在医书上写明,可以瓦解中毒者体内的防御,封锁灵力,本是一种束缚的毒药。”
“可若是中毒者受到了刺激,毒素未解之时大量调用体内灵力,便会遭遇毒药反噬,封锁的灵力无法被调用,会在中毒者体内炸开,首先受到冲击的,便是心脉。”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施詹受伤像是自己的术法反弹所致,想来就是因为这毒。
施詹不是被人所伤,而是来者刺激了施詹,诱使毒发,施詹才会被反噬而亡。
死于反噬之下,便不会留下任何术法痕迹,将那始作俑者摘除得干干净净。
如此缜密的计划……
“可是这毒.的.制.作原料长于地府与妖界的交界处。”其中一名鬼医提出了疑问,“地府鲜少制毒,连这毒都是在医书上看的,倒是妖界,制毒较为寻常……”
对于地府的情况,苌舟不甚清楚,所以也无法评定,但他知道青毓一定有所考量,不管是妖界还是地府中人所为,顺着这毒查下去,总归会查到始作俑者。
苌舟握了握青毓因攥得太紧而布满青筋的手,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说到底,现下这房内,与施詹关系最近,相处数千年的人,也只有青毓一人罢了。
青毓长出了一口气,下了几道搜查的命令。
他此前注意力在那毒上,此刻收了那缕红光,视线便落在苌舟身上。
青毓回握了一下苌舟的手,正欲开口,却先瞧见了苌舟头上的发簪。
簪尾明晃晃的水仙在他心上刺了一下。
苌舟这厢做出一个较为轻松的表情,“青毓,你别着急,此事……”
青毓甩开了他的手,冷着脸离开了。
苌舟一愣。
直到他迷惘地走出施詹的住处,又往冥王大殿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他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然后就两个字:很气!
他好好地放低姿态去安慰人家,结果冥王呢,人家转头就走!
还生气了,他一个冥王怎么好意思生气啊!
该生气的人是自己才对吧!
苌舟气得腹痛,不由得抬手按在腹部。
蒙单捧着文书自苌舟眼前走过,被苌舟拉了回来,“你这是干什么?”
蒙单一脸疑惑,“给君上送文书啊,仙尊看不出来吗?”
“我当然看得出来你是在送文书。”苌舟觉着自己可能在渡劫,“我的意思是,冥王都这样了,还要批复文书?”
你们君上要修复生死簿,要关注施詹一案的进展,现下还有可能难过加生气,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还送什么文书啊!
蒙单也很无奈,“我知道君上心情不好,可那能怎么办?地府只有一位冥王,重要决策之事只能君上亲自下令。施大人的死我也很难过,可地府不只有施大人一位官员,凡人轮回之事也不可能因为施大人的死而停下,仙尊明白吗?”
蒙单说完,兴许是因为那些文书较为紧急,所以蒙单径直越过苌舟,进了大殿。
苌舟在外听着蒙单汇报,听着青毓翻阅文书的细微声响,还有修复生死簿的大量灵力流动之声。
忽然就泄了气。
算了,这次情况特殊,就不跟冥王计较了。
苌舟等了等,直到蒙单捧着批复的文书出来,他才缓缓地走进大殿。
“青毓,你不要生气了。”苌舟尽可能地放软了语气。
殿内俱静。
意料之外,青毓没有回话,只是冷漠地看着苌舟。
苌舟注意到青毓的视线,好似是在看自己头上的发簪。
莫非是因为换了发簪而气?
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苌舟不理解。
苌舟稍稍施术,掌心握着青毓送的发簪,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换了发簪,所以才生气的?青毓,我不是故意要换的,你这个发簪只有在轮回塔中才有效用,我就想着换下来,颜侨的发簪可以联系到他,我觉得更有用……”
青毓视线愈加冷漠了。
苌舟直面寒气,连忙换了句话,“那你要是还生气的话,大不了我把发簪还给你嘛,别生气了……”
苌舟说话声越来越小,他见冥王起身,铺天盖地的寒气压了下来,“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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