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去搜郑老爷的住宅倒是可以。
“那个……”李大人往苌舟身后瞄去。
青毓负手而立,一双眼毫无情绪,透出上位者的威严,还有几分弥散的冷意。
虽然他不认识青毓,也不知道青毓的身份,但是……
青毓看起来就很靠谱。
一定能解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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苌舟希望青毓好好休息的想法泡汤了。
金掌柜这件事一开始就是苌舟答应要帮的,说好的帮到底,如今遇到了事,需要求助青毓,那苌舟如果拒绝,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苌舟正在让青毓出手和让青毓休息这两个决定中摇摆不定,青毓替他选择了。
“好。”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好,好什么呀?”苌舟斜了斜视线,稍显不满。
青毓在他身后,不着痕迹地握住他的手,“你想让我帮,不是吗?”
“我……”是有那么一点想,“可我也担……”苌舟把话咽了一半,差点说漏嘴,“那你不能逞强,还有,我得跟你一起去。”
“好。”
掌心被人微微摩梭,生了些热度,苌舟心中愉悦,面上也薄红,只能借着将画像交还给李大人的动作,掩饰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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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惊动上官榆,这件事说来简单,却也不容易。
简单的是,方法很简单,只要减少人数,从原来的搜查变为寻常拜访,就不会惊动上官榆,毕竟上官榆堂堂国主,不会连百姓之间走动都要管上一管。
不容易的地方在于,既然是拜访,带着官差就不合适,所以李大人一个官差都不能带,还只能便装前去,那搜查就变得十分困难。
但是……
凡事都有但是,有了青毓,这件事就变得非常简单。
因为青毓一个人顶十个人。
冥王用神识一搜,哪里异常看哪里,根本就不需要李大人和苌舟插手。
也有更简单的办法,青毓可以直接用生死簿勾出郑宅内所有人的记忆,这样连神识搜查都免了,十分迅速。
当然了,最后一个办法,苌舟现下是不允许青毓使用的,用生死簿勾出记忆这种术法,太耗费灵力,苌舟才不想让青毓用。
只是神识搜查,需要在一定范围内,否则虚耗时间,所以苌舟决定让青毓一个一个来,首先搜的,就是郑老爷东南处的住宅。
据李大人说,城东那处住宅空置,郑老爷所居之地,主宅就是东南这处,郑老爷此时大抵会身处宅中。
原本按照李大人的想法,应该是先搜城东的住宅,售卖朱砂,肯定需要地方藏,藏在主宅,人来人往的,很容易被人发现,实在危险。
不过苌舟不这么想,郑老爷能隐藏痕迹这么久,就连官差去查城外商贩,大肆搜查下都没能搜出异常之物,定然有其过人之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苌舟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青毓的神识搜查最好不受人打扰,所以定下搜查范围后,苌舟准备分散郑宅中人的注意,比如,依靠他让人容易亲近的一张脸,让郑老……呃,夫人?
苌舟一行三人,递上了拜帖之后,成功进入了郑宅,见到的却不是郑老爷,而是白发苍苍,面容饱经风霜的郑老夫人。
老夫人年事已高,双眼有些浑浊,苌舟三人进来时,她连目光都未及时转过来,想来是视物不甚清晰。
苌舟一只手背在身后,往青毓那处稍稍伸手,勾住了青毓的尾指,轻轻地晃了晃。
意思是,郑老夫人这处,苌舟来处理。
青毓回握住了苌舟的手,又忽然松开来,随后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神识蔓延。
苌舟轻声咳了咳,将原本准备说与郑老爷的说辞收了起来,换了一句,正准备开口,老夫人却先一步道:“这是递上拜帖的三位公子吧?”
老夫人那处还贴身候着一位婢女,婢女闻言,扶了扶老夫人的身子,恭敬地引着老夫人看向前方,“是的,拜帖上说,他们三位,一年之前曾与老爷在城外相识,今日是特来拜访老爷的。”
相识不过是苌舟让李大人编的一个借口,他那时想着郑老爷奔波城外与城内,见过的人无数,不可能记得每一位客人,就当他们是买过布匹的客人也行,郑老爷总归不会将他们赶出去。
如今遇到的是郑老夫人,那就更好混淆视听了。
“我们……”苌舟正准备演一出寻访旧人可惜旧人不在府中的戏码,谁知老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摸索着往苌舟这处走来。
颤颤巍巍的步伐,目光迟缓却又满是祥和,老夫人握住苌舟的手,温声道:“既然是习汝的友人,那老身合该好好招待,无奈时间匆忙,不曾为各位备下膳食,还望各位见谅。”
习汝,是郑老爷的小名。
宅中仆从不少,苌舟此刻身处正厅,仍听得见仆从走动的声音,在那些声音之中,郑老夫人温和而苍老的声音就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是一位因了孩子爱屋及乌的老人。
苌舟腹稿一堆,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郑老夫人握着苌舟的手没有松开,缓缓地带着苌舟往一旁的椅子上靠,苌舟抽出一只手扶着,免得郑老夫人磕了碰了。
郑老夫人坐下后,语气带着些歉意,“老身有一个不情之请。”许是这件事对她而言很重要,她没等苌舟答应,又道:“能不能请各位与我说说习汝的近况?他一年之前,过得还好吗?近些时日,各位可有见过他?”
这……苌舟觉着奇怪,冲李大人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听郑老夫人这话,不止是今日郑老爷不在宅中,只怕一年之前,郑老爷也不在宅中,这跟李大人与苌舟说的消息完全不符合啊!
李大人也不明白,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我们……与郑老爷只见过几面。”苌舟想了想,尽量语气柔和地道:“虽说是旧识,但上一次见郑老爷已经是三个月前了,他的近况我们也不清楚,而且,他没跟我们透露过郑宅的情况,我们还以为他现下在郑宅之中,这才前来拜访。”
“这样啊……”郑老夫人面上有些失望,强打着精神,道:“劳烦各位跑一趟,只不过,老身已经三年不曾见过习汝了。”
三年?苌舟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他记得奏报上曾说,上官榆即位三年后率兵亲征靳国落败,即位六年崩逝,这期间恰好三年,不知道与郑老爷一事会不会有联系?
他还未细想,那厢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这把年纪,时日已无多,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再见习汝一面,只可惜,他不仅三年未归,就连妻儿也……”
老夫人说着,又觉得不妥,“烦劳各位听我念叨了,不知各位拜访习汝可是有事找他?我这些年,与习汝写过家书,只是不得回复,若是各位有事,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用家书告知,习汝兴许能看见。”
“倒是没什么事。”苌舟没再编些理由,拜访本就是无中生有,没必要再让老人家受累。
不过,老夫人口中的,郑老爷的妻儿,苌舟有些印象。
李大人给苌舟的信息中提到,郑老爷的妻儿原本是靳国人,以靳国和羟国水火不容的关系,是不允许两国通婚的。
昔年郑夫人为了进入羟国,千里迢迢而来,自愿放弃靳国所有的一切,这才得以进入羟国。郑夫人爱得义无反顾,抛弃全部,在羟国与郑老爷相守,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可自进入郑宅以来,苌舟就没见到过郑夫人和孩子,莫非他们也失踪了?
还是别的原因?
郑老爷失踪,如果是为了城外的生意,苌舟还可以理解,那郑夫人和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苌舟侧了侧视线,眼神询问李大人。
李大人这回聪明了,压着声音与苌舟道:“我们在城外的住宅中,只见过郑老爷一个人,别的人,没有见过。”
妻儿不在城内或城外,还抛下家中高堂,种种举动,怎么想怎么奇怪。
莫非是郑夫人和孩子回了靳国,郑老爷为了妻儿不得不通敌?
正思索着,苌舟脑海中响起青毓的传音:“此处,有暗道。”
嗯?
苌舟来了兴致,等他顺着青毓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是正房所在,也就是郑老爷和夫人的居所。
“老夫人,可以允许我们前去看看吗?”苌舟很有礼貌地询问,努力克制自己往前迈的脚步。
对方是一个老人家,不能让冥王强压。
好在老夫人十分通情达理,大概因了苌舟一行三人顶着郑老爷旧识的身份,老夫人连原因都没问,就让三人过去正房查看了。
正房久未有人居住,仆从却日日清扫,一点灰烬都没有,唯有一处,便是在床沿,沾了很少很少的泥。
泥土从哪来的暂且不论,但这泥土一看就不陈旧,瞧着像是有人不久前才蹭上去的。
日日清扫的房间,床沿处却沾了新泥。
很可疑啊。
苌舟抱着手,看了一会,虚虚靠着青毓的肩。
意思很明显,这种掀床板找暗道入口的杂活,他和青毓反正是不会亲自动手的。
李大人瞥了二人一眼,认命地上前,在床沿那处新泥的附近摸索了一番。
谁让他就是干这种事情的呢?
擦去新泥后,露出床沿下很细很细的一条缝隙,这缝隙的细小程度,即便仆从发现了泥,擦拭过后,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沿着缝隙一抠,床沿居然稍稍移动了一点。
李大人单凭一双手,要打开这个床沿有难度,于是他要来了工具。
借着工具撬了好一会,床沿的缝隙越来越大。
将床板掀开后,一个巨大的窟窿显现了出来。
不仅有暗道。
看这暗道入口的宽阔程度,只怕容纳三人同时进入都绰绰有余!
暗道一出,房内的众人,除了苌舟一行三人外,其他人都惊了一惊。
老夫人看不清那暗道入口长什么样子,但她闻到了自床沿处传来的腐朽气息,她反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习汝的房内,怎会有这个东西?”
说来话长,与老夫人解释这些大抵会平添她的烦忧,苌舟不准备告诉老夫人真相,只是说,他们中有官府之人,可以协助前往暗道内查看,让老夫人安心。
安抚了老夫人和郑宅众人后,苌舟一行三人经由那个暗道入口,进了暗道。
当然,这次走在最前方的不是苌舟,也不是青毓。
李大人苦哈哈地点着火折子,借着火光,在前方开路。
苌舟被青毓牵着,几乎与青毓并肩,好在暗道入口够大,暗道里面也不窄,他二人并肩倒也不觉得拥挤。
只是不知道,开辟这个暗道的作用是什么?
有点像运送货物的通道。
前方李大人好似被绊了一下,火折子的光闪了闪。
苌舟瞧着,很想说你不行的话要不我来?原本苌舟就是想自己在前方开路的,看这位李大人,暗道里点火折子容易有危险的常识都不知道,拿着火折子还能摔了,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官差。
不过这些话苌舟没说,他倒是想在前方,青毓不让。
说是怕有危险。
“咦?”李大人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李大人离他们不远,苌舟跨了半步,想看看发生了何事,结果就见李大人弯下腰,一只手将火折子举得老高,怕熄灭了,另一只手往脚边掏了掏。
掏出一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大概想给苌舟看。
在火光摇曳下,李大人手上那东西非常像蠕动的虫子,还是红色的,苌舟看得晃了眼,吓得猛然往青毓怀里钻。
李大人:“……”他怎么觉得他有点多余?
青毓掌心覆上苌舟后颈,轻轻拍了拍,在苌舟耳畔缓下声音道:“别怕,只是泥土。”
“哦……”苌舟心有余悸,反手拉着青毓的手遮住自己的双眼,透过青毓指缝,他大概看清了李大人手上的东西。
是从脚边掏出的泥土,那泥土之上,还沾着些朱砂。
李大人适才就是踩到了这些在暗道里的朱砂,一时顿了顿,才差点被绊倒。
“你早说是朱砂嘛。”他还以为是什么毒虫。
讲真,毒虫的话,苌舟自己是不怕的,若是换作从前,苌舟应该会直接展开防御结界,可如今有了宝宝,调用不了灵力,他几乎是养成了习惯,遇到任何危险,第一反应就往青毓怀里钻。
虽说冥王肯定会保护自己,但是苌舟觉着这样的习惯不太好。
万一以后孩子出生了,他还这样做……
不行,这种坏习惯还是改掉吧。
苌舟揉了揉肚子,宝宝也不要学。
“我……”李大人张了张口,算了,苌舟有青毓护着,他不敢顶撞,“这个朱砂,看起来跟城内出售的朱砂很像,可我看着,又不是那么像。”
李大人说不出来哪不一样,但就是很怪异。
苌舟此时将青毓的手放了下来,上前仔细看了看那泥土之上沾着的朱砂,瞧着好似就是普通的朱砂,只不过有些亮……
亮?
苌舟反复看了看李大人手中的火折子,又看了看那朱砂,终于确定,那朱砂确实有些不同,在火光之下,比普通的朱砂色泽要亮上许多。
这种亮,激起了苌舟的记忆,他看过周嶂从郑老爷那处买朱砂的场景,那日天光之下,那批朱砂的色泽确实很不一样。
正是因为这样的色泽,周嶂觉着郑老爷手上那批朱砂更为亮眼,所以才打算更换朱砂。
或许,这就是朱砂显印的原因。
在火光下直视那朱砂太久,又在暗道中待了一段时间,苌舟觉着眼有些酸,身子也有些疲乏,不由得伸手撑着腰。
身后,青毓突然开口:“朱砂,是运送时掉落。”
苌舟和李大人闻言,立刻往通道更深处查看,李大人举着火折子,照亮之处,地面上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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