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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襄的身材要比她高大许多。许翩像是一块破布一样被提溜起来，没有半点还手的能力。她道：“你们对神王做了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是他自己疯了的。”莫襄道，“原本他也是至高无上的神王，诞生以来上万年的时间中，一直在九重天上横行霸道，没有人会不尊他敬他，过的是无比潇洒快活的日子。可他去了人间仅仅百年，那些俗世的感情纠葛将他雕琢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之前他是一直压抑着，这才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变化，可惜最近暴露出来了，我恰好利用一下，仅此而已。”
许翩道：“你是想借他的手，毁了轮回道吗？”
“不不不，这也是他自己的想法。”莫襄道，“在人间经历的那一遭，让他对人族厌恶至极。回到天上之后，他彻底不再过问人间之事，是逃避，同时也是失望。他拼尽全力，汲汲营营几百年，终究抵不过一句人心难测。有关于时涯的故事，都是诋毁居多，赞美最少，一步踏错步步皆错，他身为神王不能像凶狠残暴的魔族一样将人赶尽杀绝，只能装出一副悲悯众生的姿态，他其实也想将那些讨厌的人都赶尽杀绝吧！我如今不过是释放了他的天性，让他去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已，你怎么知道，他清醒过来之后不会感激我呢？”
“你放屁！”许翩道，“自己居心不良还往神王身上甩锅，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莫襄冷哼一声。他看着黄泉结界之中和中州一般无二的景色，不禁道：“那些卑劣的凡人，有什么资格可以获得重生的机会？他们就应该全都去死！并且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这样才能偿还他们的罪孽。陛下，你想要天下太平……只要让八荒六族全部覆灭，永绝生机，那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他心中满怀希冀，好像已经看到了六族覆灭，八荒生机断绝那一天。
问客琴本来是乐器，但现在情况特殊，千弦直接将问客琴当成了武器，一把拍在无涯的脑袋上。无涯一下被拍蒙了，手上的劲稍微松了一点，千弦趁此机会，立刻化作银蝶从无涯手心里飞走。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向外面发出了求救信号。
随后落地化为人形，手中抱着问客琴，打算弹奏安魂曲。
安魂曲有镇定的效果，不光是对灵魂，对任何人都有效，只不过对灵魂是最有效。在无涯这里，能起到的作用估计不大，但能有一点是一点，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就多争取一会儿，总不能还未挣扎过就束手就擒。类似的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当初面对上庸国主的百兽军团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奈何不得，可后来，上庸国主的脑袋不还是被他们砍下来祭天了吗？
“神王，得罪了！”千弦喘着粗气，手也有些发抖。他颤抖着弹出了第一个音节，之后就像是找到了手感一样，一串流利的安魂曲顺利弹奏出来。
听到安魂曲的无涯虽然没有恢复神志，但却停止了攻击，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时，像是小木偶失去了操控他的人一样。
莫襄也因为安魂曲的作用松了手，许翩跑到千弦身边，道：“现在呢？”
“那可是神王，就算是西荒所有的鬼一起上，也抵不过神王的一根手指头。”千弦拉着许翩的手往安全的地方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所有的灵鬼应该都转移到浮生乡了，我们趁此机会躲起来，他们一时半刻应该也找不到我们。”
许翩道：“可他们要是直接把西荒都毁了呢？虽然生息盘还在，但经历过一次破碎之后，力量已经不比从前。更不用说，神王的力量那么强大，莫襄要是让他上，真不见得没事啊。”
“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千弦道，“总要守到鬼王他们回来，不能在那之前就垮了啊！”
“好。”许翩握紧了千弦的手，“我陪你！”
他们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莫襄并不会跟他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他只会快刀斩乱麻，直接让无涯毁了整个西荒，断绝人的转世重生之路。生息盘毁掉之后，黄泉结界将彻底不复存在，届时外面的天雷也会降临此处，将这里变成一片狼藉。
到了那时，就是真正的天地倾覆，日月无光。
或许是终于要实现多年夙愿，莫襄站在云梦乡的入口，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陛下，终究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你，很快，他们就会给你陪葬了。”
“陪葬你个鬼！”流光愤怒地搓出一个大火球砸在了莫襄的脑袋上，“盛承平本人什么都没有说，甘愿以身殉道，你在这里替他委屈，你怎么不干脆替他去死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连盛承平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里替他叫屈，盛承平若是知道，那才是会被你活过来，然后再气死！”
有流光暂时缠住莫襄，夕华得以来到无涯面前。他抓着他的手，道：“无涯，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如果能听到的话，你就回应我一下，说句话或者点点头，怎样都好。我相信你的心志还是坚定的，不要被他利用了。
“千年前在永安城下，因为你的疏忽导致原恩部的人全都丧命，少钰强行将你带回天上之时，我就该察觉到你的心智受到了影响。你和我一同降生，在漫长的岁月中只有彼此相伴，当你孤独地承受这一切时，是不是也曾很恨我？我也真是失败，盛承平我留不住，时岚护不住，连你我都保不住。”夕华道，“就连这偌大的西荒，都是千弦和许翩在费心费力地帮我。我躲在后面坐享其成，实在是可恶。”
无涯并未有一点反应。但好消息是，他没有反应。这起码说明他已经不再狂躁，夕华抓紧了机会，将自己的灵力全都给了无涯。他们两个同生同源，若问世上谁能唤回失去神志的无涯，那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对不起。”夕华抱着昏睡过去的无涯坐在地上，心痛地说道，“这千年来，你一个人在九重天上，着实是辛苦你了。”
“鬼王。”傅声自空间之门中走出，出现在夕华面前，“无涯怎么了？”
夕华道：“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你们……这就过来了？”
来的人很多，不只是傅声，几乎天上有头有脸的神官都在这里了。
“八位主神在中州，我们就来了西荒。”傅声道，“鬼王，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我们能联合起来，再大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神王也是一样，总有一天，他会摆脱内心的恐惧，到了那时，我倒是期待着能够看到双神并立的场面。我虽然飞升最早，可从来都没有看过呢。”
夕华道：“嗯。”
傅声勉力维持着笑容。而在夕华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空间之门悄然开在浮生乡。
白旻和凤千停落在一个巨大的圆盘上，忘川河水自圆盘上倾泻而下，形成了构成整个西荒的忘川水系。而他们脚踩的圆盘，就是控制着轮回的生息盘——他们终究还是听信了葛怜衣的话，打算将生息盘毁掉，通过此种方法让夕华的力量瞬间恢复到巅峰时期，再加上无涯的力量，形成逆转乾坤之效，改变如今天地倾覆，八荒覆灭的局面。
只是，这话说起来容易，真到了动手的时候，白旻却犯了难：“这生息盘要怎么毁掉？”
凤千停手中攥着冰剑：“硬毁！”
说着，他便在生息盘上疯狂地攻击了起来。白旻有样学样，也开始了疯狂地攻击。光是火球冰溜什么的还不够，白旻甚至上牙咬。
“你傻不傻！”凤千停道，“那样只会让你的牙被咯掉！”
“不管，有用就行！”白旻道，“咱们加油，朝着一个点位攻击！”
第231章 【天上天下】又见
“你们在做什么！”许翩怒吼道，“赶紧给我停手！”
白旻和凤千停忙着毁掉生息盘的时候，许翩出现了。他是生息盘的守护者，更何况现在所有的灵鬼都躲在浮生乡，生息盘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很快就能发现。
“千停，你继续拆，我去跟他解释一下。”白旻对凤千停说着，然后从生息盘上跳了下去，硬着头皮对上了许翩仿佛能杀人的眼神，道，“那个，我们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已经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许翩觉得他说的话简直荒谬：“什么办法居然要你们把生息盘拆了！你们知不知道生息盘的重要性？拥有洗涤灵魂之效的忘川河水自生息盘倾泻而下；保证西荒不会受到外面侵犯的黄泉结界与生息盘息息相关；浮生乡里死去上千年的鬼魂靠着生息盘的力量才能保持灵魂不灭；还有炼狱塔里的恶鬼，也是依靠着生息盘的力量来镇压……你现在要是把生息盘毁了，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你听我说啊。”白旻急切地一把捂住许翩的嘴。他道，“你们在西荒，不曾看到外面的景象。莫琮和莫襄的造神计划太过疯狂，引发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天谴。外面大地崩裂，日月无光，连天上的扶桑神树都枯萎了，神域变得一片死寂，这就是莫襄的目的，为了向所有人报复，要拖着八荒六族一起去死！
“葛怜衣说，神王和鬼王的力量有逆转乾坤之效，可是现在鬼王的力量不足，无法和神王的力量相匹配，而生息盘最开始的时候，是鬼王的半颗心……只有将这半颗心还给他，他的力量才能恢复到顶峰时期，我们才有可能得救啊！”
许翩道：“先不说你们拆生息盘有没有经过鬼王的同意，单是后果，你们就想的太简单了。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全都是真的，你把生息盘拆了，你这是要让那些鬼全都魂飞魄散，你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白旻抓着许翩的手，道：“好姐姐，我知道这有些残忍，葛怜衣说的时候，我们也很纠结。可是……可是我们想了很久，八个主神问了个遍，实在是没有想出别的办法。现在大敌当前，总会有牺牲的，如果牺牲的是西荒的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简直荒唐。”许翩挣开了他的手，“我独自一人来查看情况，没有告诉外面的鬼发生了什么，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赶紧让凤千停也住手，不管是牺牲谁都好，这种事总要请示一下鬼王。”
白旻道：“现在就请示吗？”
“当然！”许翩道，“让他停手！”
白旻确定许翩不会再动手动脚之后，转过身去想让凤千停停手。但是他看过去了才发现，凤千停根本就没动，他在上面像是僵住了一样。
“千停，你怎么了！”白旻道，“咱们先停手。”
凤千停指着眼前的一个虚无缥缈，好像只是他两眼发昏产生幻觉似的灵魂，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鬼……鬼啊！”
“这里看到鬼不是很正常嘛。”白旻张开了双手，“你下来，我接着你。”
“正常什么，不正常！”凤千停吼道，“这里是西荒，是所有人死后灵魂的归处，到了这里的灵魂就有了实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可是眼前这个，依旧是一抹残魂啊。”
白旻：“啊？”
许翩：“什么鬼！”
凤千停反正是已经害怕得浑身颤抖了，他道：“你们上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带着疑惑和好奇，纷纷来到了生息盘之上。
那个无名的灵魂，果然如凤千停所说的那样，就算是身处生息盘之上，身处灵力最丰富的地方，他的身体依旧是虚幻的。白旻道：“真是奇了怪了，他从哪里冒出来的？看他这个样子，像是比柳昭死的时间还久。”
许翩看着那个灵魂，他似乎有一头墨色的及腰长发，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衣服，如果这样飘出去的话，绝对能把人吓死。光是看这个身影，脑海中就浮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她慢慢走到跟前，眯起眼睛凑近了仔细看了一眼，直接将他吓了个趔趄。猛地向后一退，幸好有白旻扶着她，才没让她从生息盘上掉下去。
“你小心点。”白旻道，“怎么了？这只鬼怎么了？”
“那是……他是……”许翩指着那个灵魂，道，“那是盛承平！”
白旻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开玩笑呢吧！”
“我不可能看错的。”许翩道，“在鬼王的房间里，挂着一副盛承平的画像，我时常出入鬼王的府邸，千年的时间中看过太多次。盛承平对我来说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就算认错了千弦也不可能认错了他呀！”
“其实千弦你也并不会认错的。”白旻小声道。
凤千停道：“他看上去十分虚弱，是因为在世上停留的时间太久，连生息盘也很难留得住他了吗？”
白旻道：“他怎么忽然出现了，你们之前不是说，盛承平已经被群魔吞噬，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吗？千停，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就是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将生息盘拆了一半。”他指了指已经残破不堪的半边生息盘，“就在我拆完一半准备拆另一半的时候，他的灵魂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我当时还以为你没拦住许翩，让她跑上来了呢。结果转头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人，直接就愣住了。”
“喂！人皇！盛承平！和盛陛下！”白旻在他面前变着花样地叫他，还上手在他面前不停地挥动着，但他没有反应，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就算伸出手也只能从他的身体中穿过，根本就抓不到他。
“或许，我们眼前的人皇陛下，只是一缕残魂，可能只有其中一魄。人道是需要三魂七魄齐备才算完整，当初人皇为了保护中州的百姓，也为了将心还给鬼王，甘愿被群魔吞噬，最终导致灰飞烟灭。鬼王痛苦万分，为了留下人皇，这才用半颗心造成了生息盘。”许翩猜测道，“难道是因为，化作生息盘的这半颗心，也是鬼王从前送给人皇的那半颗心吗？”
白旻道：“不知道，不清楚，你把鬼王叫过来不就好了。他那么想见到盛承平，一度因此伤心欲绝而离开九重天，把自己关在西荒上千年，如今盛承平出现了，他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非常高兴。而且他是鬼王，生息盘都是他造出来的，肯定也能解释盛承平为何会以这种姿态重新出现吧。”
许翩道：“可是，鬼王现在根本分身乏术啊，他怎么抽身到浮生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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