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问问你的师父,他为何能够千年不死,岁月不消?”
季凌叶闻言看向叶纪,听见周琅下半句话:“掌握天灾,可得长生,又或者,永生。”
话音刚落,晏清一声嗤笑:“虫子。”
幽绿的火焰撕裂视野,直冲天幕,带着毁灭与吞噬一切的气息,席卷为熊熊的火海。
周琅哈哈一笑:“你我力量同源,一个恶妖——你凭什么配和我争!”
叶纪:“那么,我呢。”
他抬剑,鹤芷剑寒雪月华的剑锋,直指周琅。
周琅扬起的嘴角微停,似是一声轻叹,他道:“师兄。”
战斗一触即发,叶纪与晏清,周琅和天灾。
季凌叶自知以自己的实力还无法涉足这场战斗,只能飞快用阵笔绘下一串符文,设下一道隔绝外界的大阵,希望不要太破坏到这片山林,同时以梦阵辅助,试图影响到周琅的行动。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存在于天灾面前,还是太过渺小了。
灵气崩溃,她的力量同样无法稳定维持,天倾之下,煞气汹涌不受控,就像普通人深陷火海,随时都有丧命之危。
唯一能够直面天灾的,只有天空之中,那道银白清冷的身影,与他身边墨发黑衣的男人。
仿佛冥河之底永远不熄的幽森火焰硬生生撕开倾倒的苍穹,无数清冽的剑势呼啸山林,凝聚为冰冷的一线——
鹤芷剑,一剑穿心!
周琅吐出一口血,血红的液体染上嘴角,他抬眼直视叶纪:“师兄,好狠啊,相伴数十年的情分,也抵不过这一剑吗?”
叶纪一言不发,墨色的眼眸里,霜雪凝结,一片清冷。
周琅又笑了:“剑道之上,我从来不如你。”
“不过……”
“哥哥!”
幽绿的火焰瞬间蹿起,隔绝了叶纪与周琅。叶纪向后退去,被晏清单手搂住。
血色吞没了周琅的身躯,将他的肢体撕扯为碎片,同时,他也融入到那片血色之中,明明身体被四分五裂,却仿佛丝毫不觉痛楚,甚至哈哈大笑。
——鲜血染红的羽翼振开,从天灾之下,诞生一头背生双翼、顶着周琅面庞的血红巨蟒。
晏清眼眸冰冷,叶纪眉心微蹙。
惊变突生。
周琅以身献祭天灾,化为千年之后……第二个灾厄化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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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哥哥,再见
◎天灾结束◎
周琅居然将自己献祭给天灾, 并且成为第二个天灾化身,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千年之后, 灾厄再度降临, 苍穹被硬生生撕裂开一个口子,无数汹涌的煞气与恶念再也无法受控,决堤而出,如同一场坠下的陨石星雨。
叶纪眸中墨色沉凝, 修长手指握住鹤芷剑刻有鹤纹的剑柄。
然后, 他的手被另一只冰冷的手轻轻笼住, 晏清低沉的嗓音于耳畔响起:“哥哥要做什么。”
“再次耗尽全力, 牺牲自己, 封印天灾?”
“你是不是忘记了, 你已经不是一个人?”
叶纪望着他, 望着那双幽绿的、只映出自己的眼眸深处, 片刻后, 轻轻地道:“我知道。”
他的语气温和:“这一次,你会陪着我。”
晏清看起来很满意:“知道就好。”
随即垂首, 轻轻抵住叶纪额头:“哥哥, 你是打算封印天灾,还是, 镇杀?”
叶纪:“不能留他。”
晏清笑了:“我听哥哥的。”
叶纪神情一动,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你——”
话还没有说完, 晏清已转身。
下一秒, 庞大到能够吞噬天地的黑蛇倨傲地昂起身躯, 与倾倒的苍穹之下、那条血蛇正面对上。
血蛇头颅, 周琅的面庞微动, 似乎想要说什么,黑蛇却丝毫不给他机会,以雷霆万钧的气势,碾压而下。
战场边缘,季凌叶沉默地后退。
刚才,她尚且能勉强旁观,而现在,两位灾厄化身直接交战,她再停留于此,恐怕很快就会被卷入进去,碾碎为齑粉。
甚至连她用以隔绝外界的阵法,就在交战之初,像玻璃一样轻易破碎了。
天空之下,叶纪望着黑蛇的身影,几秒后,微微阖眼。
原本因为灾厄化身再度降临而几乎要停止运转的大阵之内,符文再度流淌,如挥洒而下的银河星海,温柔地覆盖山海,护住一方人间。
他手中的鹤芷剑,自剑柄起,一丝凛冽的银光,蜿蜒而下,直指剑锋。
沐浴在大阵的光芒之下,季凌叶停下脚步,仰望空中那道银白身影,这一刻,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再害怕天灾的余火——人间亦是如此。
“你不过是只妖,一只恶妖,你以为他会正眼看你?”
浓烈的血光与幽绿的火焰互相撕咬、吞噬,血蛇昂起的头颅之上,属于周琅的脸庞盯着身前气势凌人的黑蛇,冷冷地道。
“你只是曾经的我罢了!”
黑蛇轻蔑地笑了起来,铿锵有力、毫不犹豫:“你根本不配和我比,他只喜欢我!”
幽绿焰火暴涨,吞噬血蛇周身萦绕的血气,黑蛇张开噬人之口,狠厉咬住血蛇七寸!
千年前自然诞生于天灾的灾厄之终,与千年后献祭自身才成为的灾厄之终,似乎从一开始,就存在差距。
青山坍塌,大地崩裂,又在覆盖山河的大阵之下一寸寸复原……激烈的战局,随着时间流逝,结果逐渐明晰。
血蛇骤然挣动,蛇尾横扫过青山,头颅的人脸之上,周琅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叶纪。
“为什么!”
“为什么你对他总是如此偏爱,现在的我和他,有什么不同!”
黑蛇居高临下地睥睨:“你难看得要死,而且哥哥本就钟情于我一人,你凭什么和我比。”
周琅好像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依然盯着叶纪,眼眸中有愤怒,有不甘
“因为你,因为你我才——”
“你不是为了我。”
叶纪望着那双眼睛,那双千年之前,曾经从颓败的小镇里望向他、曾经也含着喜悦和期待的眼睛。
“你是为了,得到你所谓的永生。”
周琅微微一怔。
随即,他冷冷地笑了起来。
“我是天灾,不死不灭——”
这是千年前叶纪的师弟,曾经的周家先祖,千年后的第二个灾厄化身,留于世间,最后一句话。
鹤芷剑剑锋落下,无边凌厉的剑势,扫去一切血色阴霾。
天空之上,浓烈的血光如潮水退去,湛蓝的底色,于苍穹重现。
一束阳光破开灰暗的云层,光芒倾洒大地。
鸟鸣风动,季凌叶如释重负地喃喃:“天灾结束了……”
随着灾厄被镇杀,世间所有煞气与恶念也被彻底消解,很长一段时间里,人间不会再有灾难发生。
叶纪落地,视线停留于地面残留的那一大片鲜血,默然无言。
周琅,他的师弟,一个千年的灵魂,最后,只剩下这一地溅落的血。
片刻后,叶纪转过头,眼眸安静地投向黑蛇。
黑蛇化为绿瞳黑发的男人,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
“哥哥。”
晏清含笑望着叶纪眼睛。
叶纪与他对视,轻轻地道:“回家吧。”
他拉住晏清的手,带着这只大蛇往回走。
晏清低头看看两人相握的手,嘴角的笑意加深,却停留于原地,没有动。
叶纪回头:“怎么了?”
晏清慢慢低下头,抬手搂住叶纪,额头轻轻抵着他,磨蹭了一下。
那双深暗幽绿的眼眸映出叶纪的脸庞,晏清说:“再见。”
随即,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于叶纪唇角。
“……”
叶纪看着这只大蛇,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一向沉静如墨潭的眼底瞬间波澜四起,向晏清伸手——
哐当。
鹤芷剑落地,坠入泥间。
叶纪苍白的指尖停顿于半空,在他面前,黑发绿瞳的男人身影倏忽消失,空无一人。
天灾……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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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我们回家了
◎好久不见◎
宋城。
“天灾……没了?”
陆不聪仰起头, 望向天空。
苍穹之上,原本浓郁欲滴的血红缓缓淡去, 阳光穿透层层乌云, 平等地洒落世间每个人身上。
之前,天灾将至,各地的异人局都严阵以待,与各大世家联合, 分别驻守一方。
他们的确看见天空被血色吞噬, 被撕裂, 从中涌出无数的煞气与恶念。
然而, 出乎他们预料的是, 那些煞气与恶念并没有坠落人间, 一道只有修真者可见的大阵覆盖天空, 覆盖山海与城市, 将天空之中不断涌出的邪恶拦截、净化。
温柔而强大, 护住整个人间。
而后,天灾的异象并未持续多久, 崩裂的天空缓缓愈合, 煞气与恶念消散,吞噬世间的血色化为洒落的阳光。
季凌叶独自回到季家, 这里依然有各大世家留下的人, 当着众人的面,她说——
周家新任家主周蜃并非真正的周蜃, 他是千年前的周家先祖, 周琅。
实际上, 每一任周家家主, 都是周琅。
他的灵魂潜伏千年, 策划了天灾,也因此成为第二个灾厄化身。
叶纪和晏清合力杀死了他,终结天灾,拯救了世间。
短短数语,激起千层浪。
“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真相未免太过离谱!”
“季少家主,这只是你一面之词!有谁能证明?”
“叶先生呢?你说他拯救了世间,此刻他怎么不在?”
季凌叶:“……他走了。”
天灾结束,晏清消失,她看见老师在晏清原本的位置上站了很久很久,她说了很多安慰的话,但叶纪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叶纪带着鹤芷剑,独自隐入山林深处。
她无法追上他的脚步,也留不住他。
季凌叶沉默之中,有人出声:“没有认证,没有物证……那么,你说的这一切,都得不到证明。”
“周家家主,也许是在对抗天灾的过程中牺牲了也说不定……”
“是啊,季家和周家一向不对付,她怎么可能说周家主的好话……”
议论四起,季凌叶眉头蹙起,开口:“我——”
“我能够证明。”
沙哑的声音,穿透人群,压住一切议论。
众人循声望去,一双双眼睛之中,一个毫不起眼、风尘仆仆的男人推开人群,慢慢走出来。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枚铁质的钥匙。
同样在人群里的陆不黎心头一跳,往那个方向走了一步。
随着钥匙被取走,下一秒,男人的面庞变换,现出真容。
那是一张足以令周围一些修真者惊呼的脸。
“陆不声!”
——曾经“攻击”了还是少家主的周蜃、而后又重伤自己父母、畏罪出逃的陆家少家主,陆不声。
……
宋城。
又是一年初秋,残夏的热气未消,陈巧巧走在街上,买了一个冰淇淋。
她的手机弹出消息,陆不聪问:回来了吗?
陈巧巧:我去看看。
发完这个消息,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天灾之后,一切了结,周家,陆家,季家,长渊宗千年前真正救世的叶氏……种种纠缠与恩怨,都在一度的动荡之后,随着时间逐渐消淡。
如今,震荡结束,修真界已是另一番格局。
只是叶先生,并没有回来。
叶纪,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修士,当前公认的修真界第一人,如划过夜空的流星,以耀眼的光辉照亮了夜色,却也在一夜之间,飞速消失。
众人皆知,是他和身边那只形影不离的大妖结束天灾,拯救了世间。
只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否还会回来。
不过,还有人依然在等待。
叶纪之前的出租屋,由异人局出面,买了下来。
“说不定叶先生还会回来的。”
陈巧巧对季凌叶道。
“要是回来没地方住,那不就要流落街头了吗?”
季凌叶:“我要回季家了,没太多时间待在这里……如果有老师的消息,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陈巧巧:“好。”
这已经是数月前的对话,但陈巧巧依然记得很清楚。
关于叶纪为何会失踪,她曾经询问过季凌叶,只是季凌叶并没有回答,她的表情怅然,又有些悲伤。
也许……是出了事吧。那场天灾,叶先生恐怕付出了一些难以想象的代价。
不过,陈巧巧仍然愿意相信,叶纪还会回来。
不只是她,很多人都这么相信着。
咚咚咚。
安静的楼道间,一间屋门紧锁,敲门三下,门后也没有回应。
还是和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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