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弯眸:“它变成山里的精怪了。”
阿婆连忙摆手,一脸的不可能:“绝对不会,那只鹿笨得很,寿终正寝都是祖坟冒青烟。”
宋疏:“……”
或许,少年不在这里也好。
鉴于阿婆提及的人数较多,宋疏帮她选了12+8的尺寸,老板记录订单:“老太太哪一天生日?”
阿婆对蛋糕十分满意,捧着脸笑眯眯道:“冬月十四,正好是大雪。”
老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宋疏调出手机日历,补充道:“12月七号。”
冬月就是阴历十一月份,那天正好是节气大雪。想起车上阿婆的话,宋疏看着日历的字也不禁想:
那一天会有初雪吗?
要付钱时,阿婆从兜里掏出钱包。她为今天准备充足,拉链拉开是一叠红票票。
宋疏按住她拿钱的手:“阿婆,生日蛋糕就要吃别人买的,我来吧。”
在她出口拒绝以前,他伸出小指勾住另一只干枯粗糙的小手指。望着对比明显的两只手,垂眸笑着说:“我过生日的时候,要拜托阿婆了。”
阿婆看着青年,不知为何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弯眸答应:“好呀。”
蛋糕订好,来县城的任务圆满结束。可是生日大趴体怎么能没有装饰呢?
宋疏又带着阿婆去商场买了一大袋彩灯与气球,还朝袋子里偷偷塞了几只拉花。
他一边考虑到时候该如何装点阿婆旧旧的小屋,在备忘录里记下,那天来拿蛋糕时要记得去买束花。
“阿婆喜欢什么花?”
小公园的林荫道上,阿婆抬眸思索:“秫秸花吧,我小的时候家里种了满院子,各种颜色都有。花瓣撕下一层膜,还能贴在额头当装饰,可好看了。”
宋疏不知道那是什么,按照读音搜索了一下,那应该是蜀葵。不过看植株的样子,宋疏觉得在花店应该很难买到。
“小不点儿,快来快来。”
抛开难买到的花,宋疏抬头看见阿婆开心地朝运动器材走。
两颗巨大的山茶花树前有两只秋千,平日一定会有人在。此时正值中午,午睡的时间,公园人少,那里也难得空着。
阿婆拄着拐棍挪到秋千前,朝宋疏招手:“帮阿婆荡秋千吧。”
见她一脸期待的表情,宋疏轻笑,快步走过去。
阿婆很久很久没有玩过秋千了。
还小的时候,爸爸用两根绳绑一块木板,支在院子里的树干上给她做过一个,无论春夏秋冬,她都爱坐在上面。
昂着脑袋。
夏天看树叶,冬天看暖阳。
自从出嫁、生了孩子以后,她就再也没坐过了,永远是站在后面推孩子的那一个。
许久没坐,胆子也变小了。
阿婆攥着吊起来的绳索,心提起来,只要稍稍挡起一个小高度,就死死捏住绳索,眼睛瞪得溜圆。
苍老的笑声从嗓子里倾泻而出。
直到玩够了,阿婆才叫停,与宋疏分别坐在两只并排的秋千上看风景。
阿婆望着对面树顶的鸟巢,慢吞吞开口:“小不点儿,我叫张英雪,出生那天初雪,下了一整天。”
雪是柔软的,英却干练。
宋疏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名字,也说了出来。
阿婆一脸骄傲:“当然了,这可是我爸妈跑了二十里路,专门去找附近最厉害的老先生取的。”
说完,她失落地叹了好长一口气。
“十多年没见,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是吗?”
宋疏双腿撑着秋千,给自己荡了两下。绳索回荡着抛物线,最终归于垂直线。
用荡秋千的时间,他也只回忆起几张面目模糊的脸。
宋疏昂首也望向那只鸟巢,阳光照耀泛红的眼睛波光粼粼,他轻叹。
“我也是。”
下午回去的路上,阿婆收到了一条消息。
信息来自她的大儿子,说是孩子加班回不来,今晚的视频通话取消吧,等周末有空再打。
对话框的上一条是今天早上发来的,看时间当时应该也在大巴上,上面写着:
「妈,今天孩子们好不容易都不忙,晚上给你打视频电话聊聊天,你早点回家连上网络。」
与上午相反,老太太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宋疏抿唇,想安慰一下,却想不出可以说出什么话。
察觉到他的纠结,阿婆笑着摆摆手:“没事,孩子们忙,事情最重要。”
她的眼睛在笑,却没有收起嘴角的苦涩。
宋疏想起,回来后第一次遇见阿婆,她邀请自己去家里吃桂花糕,听见他要去果园干活,说的也是这样的话。
仿佛什么事都重要,优先于她都是应该的。
声音卡在嗓子里,静谧一直维持到司机高喊青城镇到了,宋疏才憋出一句话。
“蛋糕不给他们吃。”
阿婆一边下车一边笑眯眯附和:“就是,不给这群大坏蛋吃。”
老太太的县城之旅结束,再次回到静谧的家,小鹿门神立刻来到她身旁,轻轻擦拭她肩头的一抹黑雾。
进门前,阿婆回头跟他说:“小不点儿,我一点也不怨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路已经走完了,不能反倒让还没走过的人拖在原地。”
“他们没错,就应该一直往前走。”
“不用回头,走到属于他们的终点。”
这段话入耳以后,宋疏几乎是飘回去的。
跟去县城的人类要炸鸡的央酒被当耳旁风,路边请他一起吃锅贴的胖哥和宋季也被忽视。
他低着头,也一直往前走,却像丢了魂儿。
四楼尽头的那扇门打开又关闭,连外面的窗帘都被人倏地拉紧。昏暗的房间没开灯,莹白修长的手握住一只放在桌上的快递箱。
箱子上印着醒目的八个大字,“贵重物品,轻拿轻放”。
被忽视个彻底的央酒气到,拿着半瓶可乐站在旅馆楼下,盯着那扇窗眯起眼睛。
分明的喉结滚动,昂头把饮料一饮而尽,捏扁扔向旁边。
随着塑料瓶命中垃圾桶,四楼紧闭的窗户被一阵强风撞开,蓝色的遮光窗帘随之扬起,一道白影衣袂翻飞,带着阳光穿进房间。
央酒甩开遮眸的白发,将要发怒,却对上一双泛红的眼睛。
窗下的青年偏头看过来,泪珠顺着睫毛大颗大颗往下滚,双手按在一只玄色骨灰盒上。
央酒下意识低头,满地寻找。
反应过来的宋疏连忙转开头,趁他满地找炸鸡的时候,用袖子囫囵满脸,擦掉眼泪。
在他准备告诉央酒,就算是把整栋楼掀了今天也没有炸鸡的时候,耳边响起对方低沉的嗓音。
“没蛇,哭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限时有奖竞答,骨灰盒是谁的?
6月1日也就是明天,本文从23章开始入v,谢谢大家的支持呦,我会努力写出一个真正的大大大肥章!真的!加班也不能阻止我!
----预收《如何拐走一只漂亮狐狸》---
单纯正义野狐狸受x病弱心黑白莲花攻
妖怪们总说,桑净是只傻狐狸。
作为一只狐妖不懂伪装,不会骗人,不去吃人心提升修为,反而说什么一心向善,总有一天要吃大亏!
桑净却不觉得如此。
人类总会诞生大贤能,得道升仙。
记录贤能的书里都说好人有好报,他坚信好狐也会有好报。
*
某日,小狐狸在山中接朝露,发现一名被同伴抛弃的人类少年。少年身体孱弱,受伤还迷路,实在可怜。
桑净把朝露送他,还指了下山的路。
离开之前,那个人类少年忽然朝他伸出手,问:“小狐狸,你要和我一起下山吗?”
桑净捂住没收好的尾巴,慌忙逃跑。
身后却还在喊:“不答应的话,过段时间我再来问你。”
人类与妖一向不死不休,那件事之后,山里的妖怪因为害怕捉妖师都搬走了。桑净也害怕,却依然独自住在这片山林之中。
因为那个人类说,还会回来找他。
再迷路了可怎么办?
一天两天。
一年两年。
终于,桑净再次嗅到记忆中的味道。
他立刻朝山林间奔跑,循着味道找到了人类。原来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只是走两步就要咳嗽,身体还是那样差。
这时人类突然转身,桑净慌乱躲到树后。
“小狐狸,现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山?”
清冽好听的嗓音在林间响起。
桑净从树后偷偷探出脑袋,看见长大后的人类像之前那样朝自己伸出手。望过来的乌瞳弯弯,在洒下的尘光树影间,格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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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平安和勇敢(三合一)
◎回你的大铁门去,这是我的床。◎
“胡说, 上次遇见蛇我绝对没哭!”宋疏立刻反驳,确认自己当时忍住了,赌上男人自尊心的忍住了!
对此央酒牵唇, 轻呵一声。
宋疏:“……”
他拉下脸,面无表情宣布:“今天什么吃的都没有, 绝对没有。”
浓风还在吹动窗帘, 猎猎作响,阳光重新点亮旅馆的单人间。被闯入的门神打断情绪,宋疏蹭蹭眼角,镇静许多。
他迎风关上窗户,将落下的窗帘拉开。
身后被拒绝提供食物的央酒黑着一张帅脸, 抱臂盯着他,企图用凶恶的视线再次威胁这名爱哭的人类。
不过, 没有。
对方做完那些,顺势坐在窗下的位置,用纸巾擦拭手底的黑盒子, 根本不理睬。
他回头看了眼,也抱臂朝后坐。
厚床垫的弹簧带着人上下晃动,刚抬起菜刀眼的槐树妖猛地又低下头,好奇地看向下面的床。
片刻后, 他站起身, 重新坐下去。
弹簧再次吱呀上下晃。
察觉到动静奇怪,宋疏回头, 就看见槐树妖的白发白衣已经和床上的被子滚成一团。
他十分无语:“脱鞋。”
虽然确认自己一尘不染, 但面对青年那罪大恶极的视线, 央酒小小地妥协了一下。
软绵绵的床可比屋檐顶硌人的瓦好躺。他挪动脑袋, 仰躺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洁白的长发铺了满床。
槐树妖满意地嗯一声,气消了。
央酒瞥向黑木盒子,那里有让他感到熟悉的气息,记不清是谁,毕竟对两千岁的妖来说见过的人类实在太多。
于是他直接开口:“里面是谁?”
宋疏眼睛忽闪一下,缓缓回头,手掌再次拂过骨灰盒。人类似乎对死后进棺材有执念,如今实行火葬,骨灰盒外形依然像一只缩小的棺材。
“是我爸妈。”
他们是在五年前住进这所小房子的。
一场在高速公路上的车祸,猝不及防,将宋疏身边最后的亲人一起带向彼岸。
没有遗言、没有告别,接到警察的电话从学校赶到时,面对的就是两具冰冷破败的尸体。
自那之后,他一直都孤零零一个人。
风水上说,骨灰盒不该留在家里,若让死魂生出对现世、对亲人的怀恋,徘徊人间,是大不韪。
可是宋疏太孤独了。
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连亲人都全部离他而去。为了攥紧这最后一丝温暖,他在殡仪馆的协助下独自举行完葬礼,几乎偏执地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宋疏想,如果世界上有鬼就好了。
父母那么爱他,一定会留在自己身边。
家里的灯泡坏了,不断闪烁。别人会忐忑,而他只会期待,努力睁大眼睛,执着地在家里四处寻找诡异的身影。
可以看见就好了。
失败后独自坐在黑夜的沙发上,宋疏总是这样想,希望哪怕再见一面。现在可以看见鬼怪,却仍然没有见过他们。
祖奶奶说,鬼魂是执念太强,死后魂魄不散。宋疏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庆幸,毕竟他们是了无遗憾的。
遗憾的,痛苦活在人世的,只有他。
人类忌讳死亡,更忌讳尸体。
在搬回老宅以前,宋疏本并不打算把他们从黑乎乎的快递盒里拿出来,免得吓到别人。
今天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阿婆的话。
类似的话,他曾在奶奶濒死的病床前也听过一次。
十年前他们决定搬回小镇,可是最终只住了短短两个月。原因无他,因为在爷爷去世9个月以后,奶奶也走了。
宋疏成绩很好,家人依然想让尽可能他获得更好的教育,前往县城的江云一中读书。当年就和小小一样,待在老宅的时间屈指可数。
他记得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二。
下午的物理课让人昏昏欲睡,老师在讲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用他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
“自然界中任何两个物体都是相互吸引的①。”
还没读完,班主任便突然出现。在阳光极好的教学楼走廊上,谢顶的男人面色沉重,将父母来的电话内容告知了他。
奶奶病危,想见你,速来。
县医院的病房楼,穿着校服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病床前,他握住奶奶的手只听见她说两段话。
“我和章怀都到了落叶归根的时候,你们应该去过属于你们的生活。正清,带着他们回城里吧,这里什么都没有,别再回来折腾自己、折腾孩子了。”
最后看向眼泪根本停不下来的孙子,坚强如她,也红了眼眶。
因年老生病而干枯的手已经沉重地抬不起来,只能尽可能蜷缩,握住少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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