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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千岁(古代架空)——Econgee

时间:2024-01-16 10:04:35  作者:Econgee
  他扯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笑,“阿兰,你……”
  “你闭嘴!”荣兰抵喝一声。
  这大抵是她人生唯一一次敢喝止晏鎏锦,但个中情绪早是无法细说。
  她哽咽着、抽搐着,用尽了全力从自己的嗓子当中挤出了声音,神魂似乎随着她的声音在颤抖。“大皇子,你不是想让我认罪吗?好,我认!”
  “人是我杀的,许萍那个贱人的养娘就是我杀的。”
  李重华听着这个话抿住了唇,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睛,想叹气却怎么也叹不出来。
  “来啊,让我偿命吧!不过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荣兰抽泣了一下,扯住了身旁刘恩的衣服。“这个狗东西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他也在骗你们。”
  “大皇子啊大皇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去那里吗?”
  李重华倏地睁开了眼睛,手紧紧地握住了太师椅的扶手。
  这些话万万不能说,不说还有生的希望、还有周旋的机会。但荣兰要是说了,按照晏鎏锦的性子,那他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就一定会坐实了她的罪,并且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谁知一直坐在他身旁未开口、也未有动作的李浔,这个时候忽然抬手摁在了他的手上。
  他转头看去,只见对方朝着他轻摇了一下头。
  李重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又知晓自己再次心急了,便努力地泄了一口气,靠回了椅背上。
  而那边荣兰仰着头大笑了几声,可见的是立领下的脖颈是那样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被折断。“因为我在那里和这个男人行夫妻之事!”
  “荣兰!”晏鎏锦显然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彻底维持不住那半分面子了,直接怒而站了起来。
  “颠鸾倒凤、好不快活,哈哈哈哈——”一滴接着一滴的泪从她的脸侧滑下,滚进了衣襟里又消失不见了。“那是大皇子不能带给我的,带给不了的!”
  晏鎏锦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若不是在东厂的地方,保不准会做些什么。
  “之所以把那个女人杀了,是因为她发现了我和刘恩的私情。背叛了大皇子,这可是好大的一个罪名啊,我怎么能放过她呢?怎么能呢!
  “我怕,这个狗东西也怕啊。
  “所以他就哄着我,一起把许萍那个贱人的养娘推下了小塘里,溺死了她!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大皇子你想要的真相,好不好?你满意了吗?你们满意了吗,我和这个男人媾和被发现了,所以杀了人!够了吗?!”
  “荣兰,你在发什么疯?”刘恩听到荣兰说这样的话,顿时慌张地左右张望,祈求得到点帮助。“我什么时候和你做过那样的事情?什么时候杀了人!”
  说完又对司内和晏鎏锦几人磕了几个响头。
  “草民没有,草民没有啊!”他颤颤地举起了指头指向了荣兰,“是她在污蔑草民,是她恨草民没有帮她说话,是她想要找个替死鬼啊!”
  “没有?刘恩,你对天发誓说你没有和我有过夫妻之实,你发毒誓啊!”
  刘恩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荣兰,掷地有声地说:“草民刘恩对天发誓,没有与荣兰有过任何私情,否则五雷轰顶、横死街头!”
  “你……”荣兰踉跄了一步,闭了一下眼睛,蕴在眼眶中的泪就都落了下来,整张脸都湿了。
  “好,好,好哇。”她冷笑一声,睁开眼睛低吼一声撕开了自己衣领,彻底将藏在领后的脖颈裸露了出来,上面藏着星星点点的痕迹,泛着青紫。
  是暧昧的、也是痛苦的。
  “刘恩,这是你留下的,你认得出吗?你认得出吗?”
  这是最无力的、最无用的证据。
  李重华偏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觉得自己也在跟着荣兰发颤,喉口哽着了什么东西,让他吞不下也吐不出。
  荣兰笑着嘶吼出来,“看啊,各位老爷看啊,这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迹,这是我与他媾和的证明,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我杀了许萍的养娘,快看啊!”
  听着这些话李重华是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快步走到了荣兰的面前,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裘衣披在了对方的身上。
  风被裘衣掀起,翻动之间扑向了他们,带着刺骨的凉意。
  怎么京都的雪还不停,怎么暖春还没到,怎么那庙中的佛像不肯睁眼看看这人世间。
  “啊——”荣兰嘶吼了一声,扑在了李重华的怀里,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放声痛哭。
  李重华感受不到她身上的温度,她冷的像一块儿冰、薄的像一张纸。
  晏鎏锦忽然开了口,“荣兰,你可知罪?”声音仿佛从很久远的地方传来,与拂过耳边的风融在了一起,轻飘飘地就钻进了人的耳朵里,缠绕着人的脖颈,教人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伏在他身上的荣兰似癫似狂地笑了起来,颤抖着抬头倏地看向了晏鎏锦,那双眼睛里面除了泪什么都没有,空洞洞的。
  变故又在霎那发生,随后她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地跑向了旁边的番子,用极快的速度抽出了那番子腰间的刀。
  等李重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滚烫的血溅了他满脸,砸进了他的眼里,闭眼睁眼之后眼前的一切都是血红的,唯独荣兰是苍白的。
  那具孱弱的身体软在了他的怀里,明明托不住的往下坠,但他还是觉得轻。
  从她喉口伤口处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一点点浸透了他的衣服,让他变湿变重了。
  李重华抱着她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口气也吸不进。
  而只剩下了半口气的荣兰攥住了他的衣袖,艰难地张嘴与他说:“我恨啊,恨啊。”吐出一个字便吐出一口血沫,话说完了,气也尽了。
  李浔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他的身前,拈着袖口帮他擦拭面上的血迹,神情严肃,让人看不懂情绪。
  李重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热泪就带着溅入眼睛中的血流了出来。
 
 
第48章 【肆拾捌】离开京都
  荣兰死了,堂上的氛围一下坠了下去,刘恩已经被吓昏了过去,躺在地上不知进出气有多少。
  “恶徒刘恩溺死许小姐养娘、绞死侍女销毁认证、脱罪不成怒而刺死荣小姐,罄竹难书,压入大牢,按大晏律法从重处罚。”把李重华从地上拉起来之后,李浔淡淡地开了口。
  刘恩还没醒,他的罪名已判。
  李浔又拈着袖子帮李重华擦干净了面上的血泪,看着晏鎏锦说:“大皇子,可满意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腥臭半点沾染不到他大皇子的身上,反倒死的人都是他的人,能赚足了不知情人的同情,晏鎏锦自然不会有任何不满的地方。
  再托了几句词,晏鎏锦终于面色平和地离开了东厂的地方,可还是没有多给荣兰半个眼神。
  荣兰是正六品昭信校尉荣开樯的庶女,在她被送入宫中成为了晏鎏锦的妾室之后,荣开樯便被升授为承信校尉了。
  可最后她的尸体是司内唤番子请的一母同胞的庶弟荣竹来收的,他的弟弟年纪并不算大,像是还没及冠。
  看到自己亲姐姐的尸身,他先是愣了好一会儿,大抵是太久没见一时没有认出来,而后抱着那已然没有任何温度的身体嚎啕痛哭了起来,最后抬眸用充分了恨意、悲伤、愤怒的眸子看着浑身血污的李重华。
  李浔把荣兰自刎的那把刀收入了鞘中,从番子身上卸了下来,殷红的鲜血沾满了刀身和刀鞘,但他没有擦。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害死你姐姐的不是我们。”李浔说,随即用刀鞘推着荣兰弟弟的脸,逼他转身看向后面。
  他的力道大,荣竹没有抵抗的机会,迫不得己地挪了半个身子。“看到了吗,那些黑云。”
  李重华顺着李浔说的那个方向看去,那里是欲压城的黑云、是欲摧树的狂风,是红墙碧瓦、是深宫重重。
  谁都知道人不是荣兰杀的,但谁都没有能让荣兰活下来。
  他什么都没有开口说,他问心有愧。
  “你的姐姐是拿这把刀自刎的,现在我把它给你。”李浔蹲了下去,与荣竹的视线平齐,他的面上早已没有半分往日的嬉戏和轻佻。
  对视了一会儿后,他横刀将手中的刀递了过去。
  荣竹愣了一会儿接过了,可垂着头没有再发出声音,也没有再看向他们。
  接着李浔把李重华和司内带到了后堂,那个少年后续会如何,李重华到底是不知了。
  “把证据都毁了,让刘恩认罪。”到了没人的地方之后,李浔只对司内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司内脚步顿了一下,躬身说了一句:“是司内的错。”
  李浔没说话,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而后李重华就感受到自己的腰被虚虚地揽了一下,且听见李浔在他的耳边说:“走吧,回府。”
  路上的积雪还没化,踩下去的时候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可李重华已经没有心思打量东厂的地方了,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头昏脑胀。
  走到僻静的无人之地时,他开了口。“掌印,刘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浔接了。“我不信什么仁义公正,我只要因果报应。”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浔面上带着几分讥讽。“这是他该得的。”
  该得的,确实是该得的,李重华心想。
  但他又忍不住想得更多,李浔是早先就决定让事态演变成这样的,还是临时改变的主意。荣兰的命呢?在他的计划当中吗?他原先打算怎么做呢?
  李重华猜不透,李重华向来都猜不透。
  于是他问:“荣兰,就不能活着吗?”
  “重华,我还是那句话,不让荣兰活着的不是我、不是司内、也不是东厂。”李浔抬手指了指天,“是你头顶的这个天。”又指了一下李重华的身后。“是你身后的那些人。”
  “你以为晏鎏锦真的蠢,一晚上过去了都没有查出来人到底是谁杀的?但那个凶手是他庶长子的生母,他就不能让自己有利用价值的第一个儿子染上些不干净的名声。”
  果然,李浔是知道事实的真相的。
  他知道,他什么都是知道的。
  李重华颤颤地吐出了一口气,“所以是他要荣兰死吗?”
  “他不仅想要荣兰死,他还想要许萍死。”李浔看着他,“他还想要你死、还想要我死、还想要这天底下所有与他作对的人死。”
  “荣兰,何其无辜。”片刻前还鲜活的生命,几息过后就在他的怀里绝了气,滚烫的鲜血洒了他一身,李重华做不到无动于衷。
  “哈——无辜。”谁知听到这句话,李浔却冷笑了一声。“这天底下有多少无辜的人,你知道吗?你坐在那个明堂上,能听见这人世间的哭嚎吗?你是晏家人、是天潢贵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储君,你能理解黎民之苦吗?”
  “我能。”
  李重华怎么不能呢,死去的薛古、小柳、雁音,孱弱的像旧纸钱的许萍,无可奈何、歇斯底里的荣兰,这些苦苦挣扎、命不由己的人就在他眼前,他怎么不能呢?
  “晏淮清。”李浔勾着唇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这让李重华好一阵恍惚,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见过别人这样叫过自己了。
  “你们晏家人,不配。”
  李浔说得很轻,被拂过的冷风一下就吹散了。但又好像很重,那几个字在耳里荡啊荡,压得他喘不过气。
  确实不配,李重华想,他从未真正入世,何谈怜悯众生。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坐上的马车、怎么回的府,直到子卯迎了上来开口,他才迟迟地回过神来。
  “老爷,许小姐在厅里喝上热茶了。”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李浔,对方低嗯了一声,侧眸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心下了解,便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到了正厅里。
  步子不过刚刚迈入,许萍就急急地起了身,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的面前,分别朝着他们二人磕了一个头,再起身的时候已经是落了满面的泪了。
  “许萍谢过掌印、公子之恩。”然而她的声音当中听不出半分的喜悦,反而有些痛哭。“谢过掌印和公子的救命之恩。”
  李浔应了一声,对着她说:“坐吧。”
  李重华也跟着落了座。
  而待她上座之后,李浔才开了口。“所以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养娘?”
  听到这个话,许萍仿佛有些不堪承受,茶盏中的热茶撒出去了一半,扶着太师椅的扶手狠狠地喘了两口气。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能够回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想带回我的冬儿,我想带冬儿走,但是养娘不许,她不许。”
  听到陌生的名字李重华顿了顿,而后才反映过来那个冬儿应该是她的孩子,即晏鎏锦那个庶长子。
  “我们就争执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疯了一样,我真的不想这样的!真的。”说着,许萍陷入到了那样的情绪里,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了。“养娘掉下了水里,我去救她,但是没有救到。
  “我拼命地喊人,可没有人去那里,没有人听见我的声音。
  “然后我就想去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一定有人的,可是我回来之后养娘就死了,她就死了!
  “那是我的养娘啊,我的生母早亡,她与我的母亲并无差别,并无差别 啊!”许萍哽着颤了一下,眼睛里面除了泪水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可是李重华数不清。“可冬儿是我的儿子,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的儿子,教我如何能够甘心啊!”
  李重华不忍看见许萍的模样,只得逼自己去想一些正事。
  许萍与养娘的争执大抵是在他离开不久之后发生的,毕竟仵作的验尸也表明就是在酉时到戌时,彼时已经开宴了,自然没人听见许萍的呼救声。
  在她急急忙忙、神志不清地往外呼喊想要找人去救养娘的时候,不知为何去了小塘的侍女发现了那个尸身,所以高喊出事,将宴上的她们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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