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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死法(近代现代)——小吉安

时间:2024-01-17 10:52:43  作者:小吉安
  跟了一句:“心脏不舒服,感觉脑子跟心跳不是一回事。”
  “还好吗?”
  “嗯,就是有点难过而已。”
  十几年的姐弟默契终于派上了用场,沈家骏知道姐姐一定在哭,所以宁愿发省略号也不愿意打电话。
  她是真的不想答应吗?
  ……而我刚才是真的不想吻他吗?
  也许是动来动去的声响太大,明扬拧了拧背,皱着眉叽歪了两声。
  沈家骏想躲开他的脸,眼睛却不听使唤,就这么盯着明扬渐渐醒来。
  男生醒来的第一眼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怀里的傻鸟尹知温。沈家骏本以为明扬会一爪子摇醒这小没良心的,但他不仅没这么做,还将滑下的毛巾毯往上拢。
  就像高一入校和明帆说话那样,嘴里骂骂咧咧,眼睛里却什么都包容。
  尹知温睡得很死,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睡觉前和他奶奶吵了一架。明扬起身非但没吵醒他,还借势把毯子踢开了一些,维持自己四仰八叉的俊俏姿势。
  “吃了糖就睡觉,不好吧。”沈家骏笑了笑。
  “谁叫你上个厕所这么久。”明扬揉着眼睛,张开血盆大口打哈欠。
  他俩就像相同的磁极,一股莫名其妙的力始终在两人之间相互作用,维持着可有可无但必须存在的距离。明扬挺爱看纪录片的,但他觉得今天的电视机非常聒噪。旁白敦厚踏实的声音像一种催促,质问他和沈家骏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
  俩男的能有进展吗?!
  老铁你别太荒谬!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俩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沈家骏一直在低头回信息,明扬则拿出mp3看电子书——翻来覆去就看了八个字。鸽子奶奶睡醒后说去河边公园吃饭,几个人把尹知温摇起来,带着他坐上拥挤的地铁。
  省城并没有什么好玩的景点,在全国范围内压根没有存在感。他还小得可怜,好说歹说才容纳两条环线,据说第三条还要等个几年。周遭的地皮开发像一块吃剩的蛋糕,开发商们几乎都互相谦让爱吃不吃。
  明扬很抢眼,光是上地铁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沈家骏让尹知温抓住他,别去理会大帅哥的出行苦恼。
  太阳快掉下去之前,一老三小终于来到了河边公园。草皮上到处是野餐和烧烤的大学生,喂鸽子的地方也早早收摊走人了。这座公园建在一个岛上,因为面积大,比起取名什么什么岛,省城人更喜欢叫他什么什么洲。
  沿江风光带一期刚刚建成,末尾处还能看见没清理的水泥和沙地。洲后是一座长桥,藏在一片初秋的余晖中。
  “嗯,就去那个什么庭吃饭吧。”鸽子奶奶指了指江边的庭式饭店。
  “那不是很贵吗?”沈家骏和明扬不约而同地一呆。
  “我留着钱入土?”鸽子奶奶打了通电话确认座位,“孩子们,阎王爷只认冥币。”
  她带了相机,一直在拍尹知温玩沙子。日头逐渐西斜,与长桥几乎平行的橙黄天际线切割着天空和城市。倒影摇曳,跟随着水波汇入长江。
  “除了碧波庭以外省城就没地方吃饭了吗?”沈家骏无奈地说。
  “贵是贵了点,”鸽子奶奶说,“你不觉得蟹很好吃?这里的蟹都江苏产的。”
  沈家骏反应过来:“你是想吃蟹啊?”
  “可不嘛,”鸽子奶奶摊开手笑。
  她想吃蟹,也想跟合得来的人吃蟹。多年过去,曾经一起掏蟹黄的人早已用上了冥币,而自己只能等合适的时间再和相似的人一起去吃。
  好在自己已没有年岁去挑剔命运。
  好在总能碰到相似的人。
  沈家骏把玩沙子的明扬扯起来,抱怨尹知温都没把自己玩这么脏。他一边说一边制住明扬和小孩子玩闹的手,替对方拍掉屁股后的沙子。
  “你有毒吧,”沈家骏嘟囔,“不然罚你一下?多大的人了都。”
  “你这不是在罚吗,”明扬还挺委屈,“大庭广众之下打伦家屁屁。”
  ……天杀的。
  什么品种的狐狸精。
  沈家骏结结实实地叹口气——唉,今天都叹了多少次了?
  他跟姐姐一样得了病,心脏好像成了理智和欲望打架的场所,一跳一跳地很不舒服。
  “走!”鸽子奶奶眯着眼睛笑,在落日前挥挥手道,“去吃好吃的!”
  老太婆的影子拉成很长的一条线,眼角全是皱纹,衣服也是商场的老年人打折款。明明浑身上下都在老去,沈家骏却好像看到了一个十几岁刚刚离家,一腔热血留学西洋的少女。
  他想起两人在厨房里的交谈,不禁由衷地羡慕起来。
  鸽子奶奶大概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所谓最美丽的死法。
  那影子裹着暖光,只能看见随风舞动的长发,以及即便老去还是小而精致的脸庞。
  正如苏轼的诗句一般,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第24章 然后
  国庆假干什么了?”
  “嗯——”沈家骏想了想,“窝家里了。”
  “你他妈参佛?!”叶子华等的就是这句话,“窝家里还不上游戏?!我都快被队友坑完了!要你什么用?!什么用啊?!”
  返校第一天,心力憔悴的叶工就站在讲台上伤心欲绝。
  十八岁以前能打游戏的时间就那么点,三分之二还都在恶心自己,玩游戏还是玩人生呢——拜托,寄宿生真的很不容易啊,周末打个游戏跟催吐一样。回到学校又没事做,打夜灯看小说跟服刑差不多,隔天起床像背上连拔三天火罐。
  沈家骏看了眼在后排打闹的明扬,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可就这一回头,直接给身后的同学干愣了。
  “我擦,这么能长?!”他抬起头吓一大跳,“怎么一个国庆假回来这么高了?”
  沈家骏迷茫地回过头:“谁?我?”
  “你量了没?”后桌十分震惊,“不是,你这窜得有点恐怖啊,转眼就窜了三四厘米。”
  “什么转眼,”沈家骏无语,“你两个月是转眼?”
  话一说完,伤心欲绝的叶子华愣住了。
  俊逸中学的暑假只有两周,理实班几乎八月份就在学校上课了。掐指一算,还真是过了两个月。
  我干嘛了?咋过的?学了啥?
  “数学卷子要不要交?”后排派出刘博涵察探虚实,“三张卷子,两张模拟一张大题,交哪张?”
  “不知道啊,”沈家骏眨眨眼,“胡老师没跟我说。”
  “不要交!”刘博涵直接朝教室后面吼。
  “再探!”匡宁往三大组的方向囫囵一指,“再报!”
  刘博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当即往化学课代表的方向窜。物理老头赵老师平生最讨厌看卷子,有什么题都直截了当地讲,爱做不做不做随你。至于英语老师,ABCD早抄完了还担心个毛线。
  “什么?!”三大组一片哗然,刘博涵声音都劈叉了,“可能要交?什么叫可能要交?”
  “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化学课代表说得哆哆嗦嗦,“放假前偶然听见的,太不确定了就没放心上。办公室的老师说有张卷子想集体批改,鸡贼得很,鬼知道哪张。”
  学生还敢说老师鸡贼,真叫人绷不住。
  下午没有化学课,就怕化学老师突然从前门还是后门钻进来收卷子。整个教室几乎都在讨论化学题,明扬觉得好笑,把自己稀稀拉拉的卷子摊出来放着,任由周围的人乱翻。
  尼玛,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想,这他妈考古呢。
  “这两个字是蒸馏?”同桌指了指其中的填空。
  “嗯。”明扬昂地点头。
  “那这个飞到上一题的符号是什么?”
  “……加热三角形。”明扬开始啧。
  “……这个呢?铜还是铁?”
  “铜。”明扬握紧双拳。
  “噢,”同桌迷茫地指了指最后一问,“所以你这写的是加热不完全吗?”
  “我说,”明扬面目狰狞,“这题总共四个空,你怎么四个空都问?!”
  九宫格内直接爆笑。
  “你抄他的不如自己做,”匡宁笑得脑袋都有点缺氧,“你自己说,这四个空是不是下意识看了眼题才猜得出明扬写啥。”
  “宝宝委屈,”同桌嘟嘴嘴生气气,抱着明扬的胳膊前后摇,“明扬扬凶我。”
  “我操,”明扬吓得一抽,“你抄就抄,摸我干嘛。”
  后排吵得要死,叶子华直接奉命递了张卷子来:“我抄完了,骏儿让我往你们这边传,传完了给他。”
  “OHHHHHHH——”
  明扬耍帅失败,不高兴地撅着嘴,两手抱胸不动了。这开朗猴子一脸“我不开朗”的表情,屈尊降贵地瞥了眼沈家骏的臭卷子。
  好叭,字是很好看。
  那又怎么样嘛。
  晚上小班提前开课,物理老头说每周的物理小班增加一节,以备战年底的物理竞赛。叶子华选的生物,匡宁又直接被竞赛队的教练抓走了,明扬嘟囔两句,开皇恩地在教室门口等人。
  “怎么了少爷?”沈家骏路过时拍了拍他,“走了。”
  “干嘛给他们抄卷子啊。”明扬没动,僵在原地怒等安慰。
  这话说得实在无厘头,且傍晚了谁还记得下午的事。沈家骏懵了半晌,这才记起那张化学课代表立大功的化学试卷。第六节课一下,老师还真来教室收卷子了。
  本以为哀号遍野,哪料个个都笑得十分阴险。
  “太多人围着你,不爽。”沈家骏实话实说。
  “啊?”明扬傻住。
  “这答案咋样啊少爷?”沈家骏无奈地问。
  “行……行,”这小子要么不走,要么直接走得起飞,“去上课去上课。”
  倒不是调侃,他还真的是个少爷。
  前几天去碧波庭吃蟹,明扬被鸽子奶奶骂得要死。他以为只有中间那壳的蟹黄能吃,其余的打算直接往桌上扔。还是沈家骏把餐盘上乱拆的蟹腿拿过来,掰开关节,告诉他里面都是肉。
  “这蟹大,肉足,掰开关节肉就会跟着出来,不要用蛮力,”沈家骏一边给尹知温开蟹壳一边说,“你感受到老太婆杀人的视线了吗?”
  “说谁老太婆?!”鸽子奶奶在桌子另一头瞪眼。
  沈家骏经常在家吃蟹,沈佳欢没上大学之前,喜欢买来自己处理。她解压的方式很离奇,要么是窝在房间里看各类少女动漫,要么是处理一些顺序井然的东西,例如春季的压花书签,夏季的口味龙虾,秋冬的螃蟹,以及全年无休止有空就编的四方绳结。
  弟弟更全能一点,他在乡下爱杀鳝鱼。
  “那是蟹膏,喝掉,”鸽子奶奶瞅见尹知温略微迟疑的神情,“你俩这牙口比我七老八十的还不如。”
  “你才六十。”明扬纠正。
  “别让我看见你铺张浪费。”鸽子奶奶哼气。
  看得出来,明扬经常出入碧波庭,甚至能指认前厅里哪一个是大堂经理。他从来不提家里的事——这种受欢迎程度,多少该听说一些的。但匡宁绝口不提,明扬也从不显山露水。哪怕在学校,也没有任何有关家境的传闻。
  至于父母,那更是连家长会都没来过。
  鬼屋教学楼一如既往的阴森,明扬每次进门都下意识打哆嗦。他唧唧歪歪地往教室走,回头一看沈家骏不在,吓得在楼梯口狂转圈圈。
  “沈家骏?”
  “嗯?”男生正在和高一的同学打招呼,“怎么了?”
  “人呢说不见就不见的!”明扬提高音量喊,“有你这样的吗?!”
  “有灯的啊,”沈家骏真没想到暗恋对象如此憨批,“刚不是咱们高一的同学吗。你看不见啊?”
  “……就看不见了怎么着吧,”明扬怪天怪地不怪自己,说不过就耍赖皮,“烦死了你。”
  “嗯,”沈家骏笑得纵容,“我知道。”
  物理老头也不太喜欢这地,每次讲课之前鬼扯一通教学楼风水差,抱怨完了才记起来我还在上课。今天他来之前开了会,课都上一半了,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地说:“噢,噢,我记起来了。”
  底下的学生就跟他开会的状态差不多。
  想睡,但灵魂还在硬撑。
  “说是物理初赛提前到运动会前,”赵老师拿着粉笔想了想,“姑且还算重要,是很多提前批的入场券。”
  多数学生对提前批没概念,昏昏欲睡的脑袋险些往桌子上栽。大概是气氛过于无精打采,明扬也跟着低下头,对着卷子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沈家骏老神在在地摇着腿,听没听课不知道,耳机线倒是藏得很好。
  “听什么呢?”明扬低声问。
  “日文歌。”沈家骏左手改了题。
  “我说歌名。”
  “初恋。”
  “……是我知道的那个八几年的歌吗?”
  “嗯,”沈家骏想得牙痒,“我听这种歌的时候你一定要闭上嘴。”
  “为啥?”明扬心说你上课都没理我尽听那破歌,没发脾气算不错了,“为啥不让我说话?”
  “因为在上课!”
  赵老师连喊三次明扬没人应,气急败坏地甩来一根粉笔:“好你个明扬啊,满分卷子就这么嚣张是吧!我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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