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畿服说其实就是象征性的谋求君臣关系,但却不会让对方承担任何义务,允许对方拥有高度自主权,这一点最鲜明的就是后世的一国两制。
华夷之辩其实更加针对的是中原内部,以犬戎为反面教材,否定他们不守伦理、见利忘义的行为。
王霸之辩则是羁縻外交最重要的来源,王道和霸道是思想本源,只要牢牢站在这两点上,政策大体方向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只是解释羁縻外交,韩星霁就写了满满一页,然而他很清楚楼时巍让他写策论肯定不是为了让他解释什么是羁縻外交。
所以他不得不又抽出一张纸来写具体措施,羁縻外交的主要手段不外乎就是赂遗、互市、征伐、藩属、封赏、朝觐、质子等七项。
哦,其实应该是八项,因为还有一个和亲。
只不过韩星霁把和亲这一项给划掉了。
没必要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送一位公主过去并不能真的缓和两边的关系。
遣公主和亲实际上其实就是让皇帝成为犬戎头领的岳父,从辈分上占据优势地位。
但实际上这是用中原人的思想去揣摩犬戎,人家犬戎连亲生父母都能杀,打打岳父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啊。
当然也不得不承认嫁过去的公主有厉害一些的是真能让两方化干戈为玉帛,甚至有公主能够参与到犬戎的政治规划中去。
但这样的公主本就是少数,更多公主过去了日子都不太好过,哪怕这些公主并不是真的公主,大部分是平民女子或者是宗室女。
更何况真有那种本事的公主若能进入大雍朝廷,能做的就更多,比和亲有价值多了。
和亲这项举措除非是到了逼不得已,两边眼看就要开战,但大雍的确是无力支撑战争的情况下才会做这样的选择。
现在大雍还没到那个地步,犬戎也没那么大的优势。
有征伐、质子和朝觐这三个举措在,完全可以代替和亲的地位。
韩星霁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等写完一看天都黑了。
其实哪怕写了这么多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外交这方面学问可多了,韩星霁就算照着资料抄都能抄很久。
只不过这里面多少会加一些他自己的思考,所以写到这里他就已经很疲惫了,干脆把笔一放,觉得这样差不多也能交差。
反正他没有做过外交工作,写不了那么详细是正常的嘛。
洗漱睡觉!
临睡前韩星霁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马少前拿来了朝服这才恍惚想起来——他没备课啊!
韩星霁想到这里简直眼前一黑,深深觉得上课第一天可能就要被赶下台了。
现在备课也来不及了,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当过老师当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讲。
手机里面倒是有从小学到高中的数学教材,但是打开之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同窗只是数学水平不高,但并不是不会啊。
这样看倒也不至于从最基础的开始教起,那么问题来了,他要怎么教?
韩星霁觉得现在最麻烦的大概就是完全不知道这些同窗的数学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水平。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咦,正好,他可以出一套摸底卷子,只是里面的题需要小心斟酌。
有了方向之后他就安稳了许多,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的时间大概不够抄写卷子,所以他也只好在家里抄了几张,然后坐在牛车上继续抄写。
再一次感谢牛车的平稳,慢归慢,至少能让他把卷子给抄完啊。
虽然说是卷子,其实每套上面一共也就九道题,选了从小学到初三每个年级的典型题目,从加减乘除到方程应有尽有。
说实话,在涉及到方程的时候他还抓耳挠腮了半天——这东西用数字和符号他会写,但用古代文字叙述要怎么搞啊?
幸好最后许多术数古籍救了他的狗命,其实老祖宗们不是没有研究数学的。
实际上华国自古以来从数学和天文方面都是领先世界许多的,只不过这两个都不是必修题目,科考也不考,学完了也不知道能干啥,所以学的人就很少,一直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导致大众对于古代的数学发展认知极为不足。
韩星霁好不容易写完题目之后也到了宫里,他将试卷放在一个漆匣内带着就匆匆进了书馆。
他进书馆之后,所有人下意识都看向了他,韩子培甚至紧张地站了起来——同窗变老师,这也太刺激了一些。
韩子攸和韩子韶则十分羡慕地看着他穿朝服——刚刚传来的消息,韩星霁身上挂了一个侍郎衔。
侍郎这个职位有点特殊,算是万金油一样的存在,地位高低全看手里有没有实权。
不过大部分侍郎是没有实权的,而他们的作用就是给皇帝当秘书或者是给摄政王当秘书。
韩星霁这个就比较特殊,他的确是没有实权,但他却可以教皇帝。
如果他真要严格一些,就连皇帝都要称呼他一声先生。
当然韩子攸和韩子韶羡慕的是他算是有了出仕的台阶,只要有一个机会他就能直接出仕,而不是像他们一样还要在这里当学生。
其中韩子韶内心更复杂一点,他总觉得对方身上这一身朝服是踩着自己才能穿上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韩星霁对着韩子攸和韩子韶点了点头,又笑着对韩子培说:“坐下坐下,别激动,第一堂课不是我的。”
第一堂课王太傅会来讲课,就算是他也要听课的。
王太傅进来的时候一眼也看到了韩星霁的朝服,对着他笑了笑说道:“有苍梧子在,我倒也能省下些时间喝喝茶看看书了。”
韩星霁腼腆地笑了笑,还没等他说什么韩晓倒是走了进来,他身边依旧是有人跟着,只不过这次却不是兰婕妤而是元遥。
他们两个在看到一身朝服的韩星霁的时候眼中都划过一丝惊艳。
朝服的样式跟韩星霁的年龄其实并不匹配,一个过于老成一个过于年少,然而朝服的端严跟年少的鲜活在韩星霁身上呈现出一种十分和谐的状态。
没有显得他年岁大却也不显轻佻。
元遥忽然有些可惜,虽然他当初封韩星霁为大将军,但也不过是随口一句话,权柄是没有的,除了印章之外甚至连朝服都没给准备。
现在想来应该给准备一套让他穿一穿,说不定会很好看。
元遥在欣赏韩星霁的美貌,韩星霁却看着他直皱眉,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混到皇帝身边的。
难不成真跟皇帝有什么?他们两个……不会在课堂上乱搞吧?
王太傅脾气再好恐怕也不能容忍这件事情。
不过,这两个人看起来好像还挺正常的,哪怕坐下来的时候位置也挨得不是很近,这让韩星霁有点摸不透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情况。
问题是韩晓到底怎么想的?天下美人那么多,只要他愿意无论男人女人肯定能找到比元遥强的。
找元遥是为什么?图他年纪大图他神经病?
只不过这个问题他不会去问,也没时间多思考,王太傅压根无视元遥的存在就开始讲课。
这一节课依旧是在讲礼,只不过从君臣之礼变成了师生之礼。
师生之礼其实说白了是仅次于孝道的存在,这个也没有君臣之礼那么多讲究,是以课程结束得很快,到最后王太傅若有所指说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无论年纪大小,只要做到这一点便是老师,也要予以尊重。”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看了一眼韩星霁的方向。
韩星霁这才反应过来王太傅这是在帮他敲打其他人,当然具体一点大概就是在敲打韩子攸跟韩子韶。
毕竟韩子善和韩子培他俩看上去还挺配合的,韩子勉时不时看着他傻乐,从来没跟他唱过反调,至于韩晓……韩晓哪个老师都没尊重过,说了也没用。
韩子攸和韩子韶也不傻,听出了潜台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韩星霁,心里十分不平衡,这位王太傅身为清流十分难搞。
他们两个曾经被家里要求一定要跟王太傅搞好关系,然而这位油盐不进,送礼吧,人家不收,除非是正经节日,但正经节日送礼的又不只有他们两个,那么多人中他们两个是最不起眼的。
毕竟还没出仕,手中能动用的钱财也有限,想要从这么多人之中出彩也挺难的,努力学习吧,王太傅虽然看上去对他们比较满意,但也就那样。
凭什么韩星霁刚上了几天学王太傅就帮他说话啊?
第75章
实际上楼时巍压根没有让王太傅关照韩星霁。
宫里就是个丛林,能在这里生存下去才是合格的皇室宗亲,楼时巍越是重视韩星霁就越要放他去自己面对这些。
就如同一块璞玉,越是打磨越是光彩照人。
当然打磨也是要控制在一定限度之内,超过他心里设定的线,他就要出手了。
至于王太傅……这个人太有个性,除了让他好好讲课之外,楼时巍反而不会让他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
他会提这么一句纯粹是发自内心。
一定程度上其实也为了韩子攸和韩子韶好,术数未必很重要,但楼时巍亲自开口就代表着在他那里是重要的。
韩子攸和韩子韶若是老老实实跟着学习还好,若是非要搞点什么事情,反而落了下乘。
更何况他对韩星霁的确颇有好感,人和人之间的感觉也不看时间长短,在看到韩星霁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个少年。
不只因为好看,而是那双眼睛很纯粹,单纯是对学问的渴求,也会为了学到了新的知识而发自内心的高兴。
这份高兴不是因为能够获得某个人的青睐,只是因为单纯的学到了东西。
王太傅宦海沉浮这许多年,见过的人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却已经少见这样纯粹的人。
偏偏韩星霁还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纯粹,他懂得民生,知道老百姓需要什么,也能分析出朝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些分析未必成熟但却代表着他有着一定的大局观。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这份纯粹说明这孩子对学问有着最基本的尊重。
更何况王太傅也很好奇他要怎么讲术数,于是这一堂课下了之后王太傅直接也留了下来就坐在了韩星霁的位置上。
韩星霁站在讲台后面看着师生易位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什么情况?共轭师生吗?你身边的韩子善和韩子培两个人快要紧张死了啊!
想一想班主任兼任课老师突然坐在了自己身边,哦,韩子勉看上去也很不自在,仿佛椅子突然开始咬人一样。
偏偏王太傅还笑呵呵说道:“不必管我,你讲你的。”
韩星霁无奈只好老老实实开始上课,他倒也不怎么紧张,哪个尖子生没有给全班同学讲过题呢?
尤其是各科老师遇到“送分题”的时候,讲吧,同样的题已经说了很多遍,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但就是有人还能丢分。
不讲吧,老师敢保证这些小王八蛋下一次还敢丢分,这时候就需要他们的“代言人”出马了。
韩星霁经常荣登各科老师喊上去讲题次数的榜首,就是因为他思路清晰,语言简练。
哦,还有一个原因是好看,声音还好听,哪怕他讲很枯燥的题,为了多看他两眼多听听他的声音也会认真一些。
韩星霁权当这是再一次给老师代课,十分轻松说道:“首先说一点,我来的比较晚,未曾有幸上过王太傅的术数课,所以自然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学到了什么地方,术数水平如何,为了不浪费时间在一些基础知识上,我需要了解一下大家的情况,所以在这一堂课主要是先做一个摸底测试。”
众人:什么玩意?
韩星霁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韩子勉招了招手说道:“子勉,过来。”
韩子勉顿时瞪大了眼睛,立刻窜起来蹦蹦跳跳地过来:啊啊啊,他的月亮主动跟他说话了!
韩子勉走到讲台前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星霁。
韩星霁将写了字的宣纸交给他说道:“来,帮我发下去,一人发一张别发错了啊。”
全班一共就这么几个人,韩子勉数学再不好应该也不至于发错吧?
要不是人少,韩星霁都要找个课代表了。
韩子勉十分激动的表示一定完成任务,然后就认真的将每一张宣纸都发了下去。
韩星霁的同窗们在拿到宣纸之后的动作都十分一致:小心翼翼地展开,轻柔地铺在书案之上,然后双手离开书案,生怕一不小心就弄坏了宣纸。
韩星霁开口说道:“拿到了就可以开始做题了,不管你们如何演算,我只看答案,写在试卷上就好。”
现在让这些人写明白步骤估计也不容易,随便吧,只要把答案写出来就行。
他说完之后故意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手里最后一批宣纸,在作坊建立起来,真正出品宣纸之前,你们可能是整个天下最先用上宣纸的人,要用心写哦。”
最先用上宣纸……这个可能性让下面几个人都十分兴奋,就连韩子攸跟韩子韶都有些激动。
他们着实没想到韩星霁会拿出这么珍贵的宣纸来给他们做什么摸底测试,一瞬间就油然而生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重视不重视只是嘴上说没用,看行为才更明白。
他们两个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韩星霁继而拿出算筹开始认真演算。
韩子勉很快就发完了所有试卷,开开心心跑过来跟韩星霁说道:“先生,我发完啦。”
韩星霁看了一眼正在做试卷的王太傅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某个书案叹了口气问道:“所以,你自己的呢?”
韩子勉愣了一下,转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桌,转过头来就变成了委屈脸:他自己没有,月亮亲自写的试卷,他没有!
韩星霁只好抽出之前写的第一张说道:“拿回去凑活看吧。”
第一张因为一边找题一边写所以字写的不是很好,不过也能看清题目,而且没有错别字。
他也没想到王太傅会留下来,现在人家都已经开始拿着笔做题了,他总不能把卷子收回来再给韩子勉,只好把备用卷交给他了。
韩子勉马上眉开眼笑地回去了。
韩星霁扫了一眼有些意外的发现韩晓居然在认认真真做题,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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