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所有家电都染了厚厚的灰尘,这并不符合我母亲的生活方式,因为她有很严重的洁癖。
难道是出差了?
我给他们打去电话,
那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在黑暗里冰冷又刺耳。
可怕的记忆随之而来,我发疯似的跑到他们的房间,直到手里的亮光落在那两张照片上。
我毫无力气,瘫软在地。
对啊……
我,没有家人了……
无助的恐慌占据我身体的所有血液,我蜷缩着,将头埋进双臂,试图给予自己一点温暖。
平复了好久,我才能强撑着地面缓缓爬起,抚摸着父母冰冷的遗像,我不知道,我该如何生活下去。
我在厨房找了一把生锈的钝刀,尝试了好多次,都无法切入皮肉。情绪崩溃,我哭喊着,将所有厨具打翻在地面。
当我高举起那把钝刀,再次尝试时,一张合照从我的口袋滑落。
我弯腰拾起,印在相纸里笑容,拉回了我所有的不理智。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掌。
争气点羽辰笙,已经做过一次懦夫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还有十多年,要好好活着,好好吃药,要永远记得他,要偷偷去见证他的幸福。
我篡紧那张合照,在厨房里睡了一夜。
☆————
出现在梦里的人,总看不清长相,但却总知道他是谁。
梦醒后,我从一片废墟里站起身,麻木的收拾着屋子,花了半天时间,总算恢复了原样。
我上集镇买了些日常用品和蔬菜,接下来的时间,我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可我并不孤独,因为我有大把的时间绘画。
家里的墙面上,已经贴满了我的沐泽,所有书本上,杂志上,我都写下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我这种病,要记住一个人很难,可我会很努力,因为他值得。
那是一个午后,家里来了个人,他塞了很多药给我治病。
那张脸很熟悉,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但直觉告诉我,我不喜欢他,所以我把他赶了出去,我躲在二楼偷偷看着他,他站在门口抽烟,很晚才离开。
这个奇怪的人,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来找过我。只是隔壁的春嫂总给我做好饭菜送过来,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跟我说,有人付过钱了。
☆————
病情恶化,我逐渐分不清白昼黑夜,拒绝与外界交流,将自己锁在房内,频繁的忘记吃药,忘记吃饭,忘记洗澡。
偶然一天,我收拾着房间的旧物,翻出一张泛黄的纸条。
【放学去你家蹭饭。】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
后来,我每天都会去艺术高校门口徘徊,虽然不知道等的是谁,可我总觉得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我等了很久,久到我已经数不清多少天,只知道,那人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
让我奇怪的是,他长得很像我画里的人,我把纸条递给他,他看起来特别难过,他抱着我哭,却在温柔亲吻我的额头。
他哽咽的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家,他跟我说,淮安下雪了。
我当然同意!
因为我真的,好喜欢雪。
—未完待续—
第89章 后记——许林寻
他走的决绝,我输得一塌糊涂,可这乏味的生活还在继续。
国庆那天,我回了一次老家,向父母阐述我已经离婚的事实,他们后悔我的出世,也后悔自己的教育,听着这些苛责的咒骂,我出乎意料的冷静,因为我也同等厌恶自己。
后来,我依旧从事着往常的工作,除了难熬到彻夜失眠,貌似也没什么不同。
日渐迷离的精神状态,让我在一次手术中失误,患者没什么问题,只是锋利的手术刀刮伤了我的手臂。
我看着撕裂的伤口,冒出的血液肆意涌动,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因为疼痛,我才能隐隐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并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我逐渐迷恋上这种快乐,辞去了工作后,我购买了很多刀具,一次一次刮在身上,形成完美的创口,体会活着的意义。
等到血小板凝固,我就会拿出针线,进行熟练的缝补工作,不用麻药,我喜欢这种疼痛。
等到身上没有一处让我下手的皮肉,我再次成了一具尸体。
那天,我剪去盖住眉眼的长发,刮掉胡渣,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在风和日丽的午后出了门。
偶然路过一家花店,门口培育的白山茶开得很美,我花钱买下,去见了不会说话的慕念。
像与他初遇那般,只不过这次,捧花的人成了我。
我跟他说了很多话,无数次的向他道着歉。
墓碑前的花瓣无风而起,落在我的肩头,我知道,那是他无声的原谅。
可是小念啊,我始终,无法原谅我自己啊……
在我预计的生命最后一天,我买了很多药,像以往那般,分成包装独份的剂量。
我开车去了箐城镇,我只想最后再见他一面。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响了门铃,里面的人,警惕的探查半个脑袋。
他杂乱的紫发分着叉,本就偏瘦的身体被病魔折磨到只剩下骨架,每一处现状,都让我疼到开不了口。
短短一个多月,怎么能恶化成这样?
我想向他靠近,可他把我关在了门外,他说他不认识我,他说他不喜欢我。
我明白,记忆这种东西,一旦刻入骨髓,就算被遗忘,也有会消散不了的余痛。
我只能哆嗦着手,透过狭小的窗缝,将药塞进去,嘱咐他一包就是一天的量,哄骗他吃了就能好。
我也不清楚他能不能记住,我很担心他,我用三分之二的积蓄聘请了隔壁春婶,让她好好照顾羽辰笙。
而留下的钱财,我要去国外进修,我不能就这样轻易死去,我要痛苦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弥补我对他所有亏欠。
不管有没有希望,我都想努力治好他。
我站在那棵枯死的银杏树下,抽空了一整包的烟,他在二楼望着我,我却不敢去看他。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没有任何资格陪在他的身边,我也看得出他很害怕我。
我该如何,向他靠近。
思来想去后,我还是违背了与他的约定,我在淮安找寻了几天,凭着记忆,我总算找到了那个男人。
虽然很不甘心,可这是唯一的办法,唯一让羽辰笙好好生活下去的办法。
池沐泽自然不愿意见我,我没少挨打,可我依旧不死心。
那是我跟踪他的第十七天,他从地下车库一路拖拽着我,去到他的办公室。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眼里充满戾气。“你到底想做什么许林寻?你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我叫嚣吗?”
“羽辰笙病了。”我已经鼻青脸肿,可我还是忍着痛跪在地上,卑微向他磕头。“病情恶化得很严重,所以我求你,你去看看他吧,你带他回家吧……”
“你们不是爱人吗?这是你的责任,我去算什么?”
“我们早就离婚了你懂不懂?!”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我很窝火,我揪起他的衣领,在他的脸上狠狠落下一拳。“羽辰笙都快病死了!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八蛋!”
“你以为我不想陪着他吗?!我不是没有找他,可他非常抵触我的出现,你知道他有多讨厌我吗?”我松开他,瘫软在地面,我抱着头哭到声音嘶哑,无力感占据了我的胸腔。“池沐泽,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什么对你说那么多违心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啊……”
“羽辰笙的父母在三年前就过世了,他那脾气又倔又臭,非要逞强说什么要独自生活,谁劝都不听。”
“你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对吗?可其实,扛着所有痛苦的人只有他啊……”
“阿尔茨海默病的患者,等到完全丧失自理能力,怎么活下去?你说啊!怎么活下去!”
“能救他的,只有你了。”
“所以,别跟我一样犯浑,他喜不喜欢你,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是我最后留下的话,我出国那天很冷,刚上飞机上,池沐泽主动联系了我,让我把他的地址编辑过去,我照做了。
我终究还是无法替他保守秘密,但我并不后悔这个我自认为正确的决定。
后来,我凭借着资质,成功应聘上一家国际知名医院,结识了更多专家教授。
虽然我不能直面所有人的离开,也不能释怀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但我知道,我应该活着赎罪。
所以,我将所有的精力,都涉足在阿尔茨海默症的领域。
也许,我苟存于世的意义,就是寻找一个突破口吧。
——未完待续——
【今天十二点之前肝完。】
第90章 后记——水笙池羽
或许有些情感,是再怎么努力,都回不去的吧。
聊天框内闪动着红色感叹号,我不知道我在坚持什么。
人家明明都不要你了啊……
我将唯一的合照,存封在皮夹里,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十一年啊,该如何取舍?
我从事着不喜欢的工作,却妄想努力活得快乐。
那天,我亲手粉碎了曾经所有与他的念想,看着躺在垃圾桶内折断的画笔与撕碎的纸张,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是制止不住的难过。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画画了吧。
☆————
十月中旬,淮安的天气越来越湿冷,巩叔咳得很厉害,其实仔细算下来,他早到了该退休享福的年纪,是我的幼稚不成熟才让他如此担心吧。
我帮他在老家买了独栋别墅,承诺每年的退休金足够七位数,可他还是不愿意离开。
我看着他一脸愁容的样子,无奈的笑笑。“我都快三十了巩叔,任何事情我有分寸。”
“可自从那件事之后,您过得并不开心,如果连我也走了,您就真的再也没有可以亲近的人了,这并不是我希望的。”
“我不开心吗?”
讲真的,我无力反驳。
“巩叔啊,你怎么总喜欢拆穿我,真是个说话不留余地的坏老头。”
我打趣他,他也不生气,只是看着我,笑得一脸慈祥。
可最后,我还是哄他回了老家,我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高强度的工作了。
我亲自开车送他,一路上他讲了很多我的事情,大大小小记得清清楚楚,这也是我这几天,难得的一次放松。
回来时我绕了几个高速,途经A市收费站,我下车待了一晚上,很黑也很冷。
可能是那些话太刺耳,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找他。
我不想看见他脸上对我的厌恶。
☆————
巩叔走了之后的日子,好像比我想象中更加难熬。
孤独,很孤独。
我依旧跟着视频教程织围巾,虽然一次比一次熟练,却怎么也不满意。
就我这不入门的手艺,可能永远配不上他吧。
我想斩断这扎在心里的执念,所以我同意了父亲的相亲要求。
对方是个知书达理的银行千金,长相挑不出一点毛病,说话总是温温柔柔,脸红的样子,确实也很可爱。
可我还是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我与她挑明了说,我喜欢的人比她漂亮。她很生气,所以我的脸上被泼了咖啡,父亲说,那是我活该。
对,被抛弃了还念念不忘,那就是活该。
我再次翻开合照,忍不住的抱怨。
羽辰笙啊,你说你,长这么好看干嘛,我想忘都忘不了。
相纸上沾满了泪水。
你到底,还要我记得你多久,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思念折磨疯了。
生活不会回归正轨,我也不清楚,还要花多少时间去修复一颗支离破碎。
☆————
伤口结痂的疤痕,在十月底被不速之客生硬撕开。
那个让我厌恶至极的男人,闯进了我的生活。
我再一次的动手打了他,可他不知悔改,仍然死皮赖脸的跟着我。
原本以为他是来嘲讽我的现状,可他告诉了我一个无法接受的真相。
他说,羽辰笙生病了……
他说,羽辰笙快死了……
我得到这个消息,缓了好几天,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我宁愿是我被随手丢弃,也不要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我找他要了地址,那是我最后一次不要命的追逐。
去见他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却丝毫不觉得疲倦。
我对他家隐约有些印象,可太多年过去,那些羊肠小道我已经记不太清。
我只能挨家挨户的寻找,从白天到晚上。
最终在栅栏外停下,我记得那个庭院,他说过他很喜欢,因为那是他的父亲亲手堆砌的。
铁栏上缠绕了很多爬山虎,一到夏季就会变得葱葱郁郁,遮住燥热的阳光 ,被绿叶中和的斑点肆意撒在他的脸上,他架着画板画画,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美不胜收。
而我总弹着那把破旧的尤克里里,唱给他那首,算不上好听的成都。
怎么办,这美好的记忆,快要让人窒息了。
我走了进去,可是家里没人,我只能站在门口等。
大概晚上六点,隔壁走出来一个身影,她端着冒着热气的饭菜,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你是?小羽画里的人?”
“什么?”我有些疑惑“什么画里的人?”
她没说话,只是打开了房门
我正想问她为什么会有羽辰笙家里的钥匙,可当屋内灯光被打开的那一刻,我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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