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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地(近代现代)——莲鹤夫人

时间:2024-01-19 19:43:09  作者:莲鹤夫人
  黑鸦咬紧牙关,尽力让自己因独占欲而燃起的妒火平息下去,这有力地保证了他不会一下把这个陌生男人拖到海里活活淹死。
  “咳……黑鸦?”阿加佩感到气氛需要有人出来调和,“这位先生是来找你的,他说,他或许知道你的来历。”
  “条件呢?“黑鸦眨也不眨地盯着夏佐的向,快速扫过仆从身上的衣饰,“我知道地中海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夏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他的仆人兼打手们站到身后去。
  “我要鉴定一批香料,“他说,“虽然您拒绝了我的邀请和礼物,但如您所见,我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牛脾气。”
  “丁香、闭鞘姜和甘松香,原来是那是您送的。”黑鸦不客气地说,“好啊,关于您的委托,我会酌情考虑的。”
  他顿了顿,冰冷地一笑:“酌情。”
  他恶意地咀嚼着那个词语,满意地看见夏佐沉下去的脸色。
  “您是个大忙人,我就不在这里浪费您的时间了。”夏佐很好地维持住了他的表情,“不过,我还是要请您再慎重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他颇具深意地看向阿加佩:“您知道我在说什么,告辞。“
  还对上暗号了!
  黑鸦深深呼吸,气得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住抽动。
  “大人,“他自以为冷静地叫道,“这个无赖都跟您说了什么?”
  阿加佩听见他几乎要爆炸的语气,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并没有什么,”阿加佩说,“但他说的事情确实值得警惕。你对摩鹿加还有残留的印象吗?”
  黑鸦被他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将满腔妒恨暂时从拜占庭商人身上移开,“我觉得……提起这个地名,我就很不舒服,大人。”
  “很不舒服?”阿加佩思忖着,“那位夏佐先生对我说,现在有人散播你能够种植香料的传闻,即便你不是摩鹿加的逃奴,那里也会派人来找你……你没有透露你会种丁香的秘密吧?你学会的那些知识,会跟摩鹿加有关吗……”
  黑鸦很少对阿加佩说谎,但不知为何,在他的潜意识里,要与阿加佩一同生活,就有许多可疑的细节需要向他隐瞒。
  看着阿加佩的眼睛,他同样下意识地掩盖了真实答案,只是避重就轻地说:“不,大人,我从未跟任何人展示过类似的能力。我相信,它们和摩鹿加完全无关。”
  阿加佩松了口气,喃喃地说:“好的,好的。那么接下来只需要证明你不是摩鹿加的逃奴就好……该怎么做呢,伪造身份和来历?这方面你比我懂得多,你有什么头绪吗?”
  黑鸦低声道:“他只是在以一个无中生有的把柄拿捏您,大人。”
  “可有一点他总说的没错,“阿加佩摇头,“摩鹿加以高压控制香料的产出和流通,如果他们知道你,知道有人说你会他们的不传之秘,我们一定会面临很大的危险。”
  他在屋内焦虑地转悠了起来,忽然问:“或许,你打听过珍夫人这个人吗?她的行事作风怎么样?我是说,无论如何,她好歹是一位女士……”
  ——一位女士,比起杰拉德·斯科特的狠毒心肠,总要好上不少吧?
  黑鸦的面颊抽搐了一下,这个名字从阿加佩的嘴唇中吐出来,立刻令他产生了一种被火舌舔舐的疼痛。那一瞬间,他的嗓音充满暴戾和怨毒的仇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嘶声厉斥:“毒妇!”
  阿加佩吓了一跳:“什么?”
  黑鸦回过神来,有些头疼地捂住额角。他看起来同样惊讶非常,为方才身不由己的狂怒。
  “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我跟她以前是有渊源的,大人。”黑鸦慢慢地说,“我太多次在他人口中听见她的名字了,只因她乃是摩鹿加这些年崛起的又一股统治力量,地位足以与斯科特家族的顺位继承人并肩。许多传闻轶事都描述过她的做派,他们叫她狮心女士。”
  “狮心……”阿加佩不由陷入沉思。
  ——那杰拉德·斯科特呢?他的名字,你又可曾听说过?
  他很想开口询问,只是无论如何,他都攒不起吐出这个名字的勇气。
  “据说,她很久以前有过一位未婚夫,但在一次航行时,那个年轻人遭遇了海盗,双方交战时,船舱里的火药不知怎的没有包好,就那样送他上了西天。自此她一直披着黑纱,再也没穿过其它颜色的衣服。”
  阿加佩有些感慨:“哦,痴情人。”
  黑鸦不客气地说:“这很大概率只是她的伪装,大人。她绝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指望摩鹿加的统治者网开一面,不如将自己吊在桅杆上,赌一赌鲨鱼的仁慈。”
  看主人依然忧虑的模样,黑鸦合起双手,带着恳请和安抚的意味,轻声说:“既然您如此担心,就让我去跟那个无赖交涉一下,好吗?只要还能开出条件,那就证明这事还有回圆的余地。”
  “好,”阿加佩懊悔地叹气,“或许我不该见他的。”
  黑鸦笑了笑:“这不是您的过错,责任应该在我身上。假如我不对外人说起您的名字,那么今天他就再也不能踏进这间房子。”
  一连数日,阴霾悄无声息地笼罩在小楼上空,好在生活总以它自己的方式均衡着万物,一件坏事过后,往往有好事如影随形。
  ——船只来往,老艾登的信和礼物也跟着航线抵达,他曾说要将阿加佩当做自己的教子看待,他确实做到了。
  “大人,是谁的信?”黑鸦皱着眉问,他盯着阿加佩含笑的嘴角,那里正旋出一个小小的,迷人的笑涡。
  “是老艾登的!”阿加佩笑着回答,“那可真是闲不下来的人啊。”
  黑鸦望着信封,眼神中闪过阴暗的火光。他大可以恬不知耻地承认,除了莉莉,他视一切能够夺取阿加佩注意力的东西为眼中钉。
  “大人,您是怎么跟这位船长认识的?”黑鸦装出不经意的样子发问。他一直很想探究阿加佩的过去,渴望了解他的一切,只是,有某种东西……某种令他心悸的,不妙的预感始终阻挠着他,压抑着他的好奇和贪欲。
  包括黑发黑眼的莉莉,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与他仿佛有一线奇妙的联系,好像他和她之间全无芥蒂。他自然而然地承担了一部分教导莉莉的职责,他深知在这世间,女孩要加倍狡诈,极其自我才能活得更好,可这是她善良的父亲不能教会她的事情。
  在此之前,黑鸦憎恨过莉莉的生母,即便阿加佩告诉他那个女人在生下莉莉不久后便去世了。然而,这个值得怜悯的说辞只引来了男人加倍怨毒的妒火,因为死亡是比分离还要可怖的滤网,连最凶恶的罪人也能被滤出一点纯善的好处来,何况是莉莉的母亲?
  但那天晚上,当黑鸦走出阿加佩的房间,他第一次怀疑起了阿加佩的话,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莉莉的生母,真的已经故去了吗?
  阿加佩嘴角的笑容微收,他轻声说:“很久之前,他救了我。”
  “救了您,”黑鸦抬眼看他,“我明白了,是您和我说过的那件事。”
  “是的……那个狠毒的魔鬼啊。”他脸上的神情愈发惨淡,“要是没有老艾登,我早就死啦。”
  黑鸦却不说话了,阿加佩许久没有等到他的下文,抬头一看,发现他已经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由打起精神笑道:“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在想为您复仇的事,大人。实际上,很久之前就在想了。”男人说。
  阿加佩吓了一跳:“快些打消你的念头!他位高权重,是绝非一般人能够打倒的庞然大物。而那时的我也太过天真,太容易轻信他人……”
  他见黑鸦不言不语,就知道这个忠心耿耿的人还没有放弃这个想法,于是急忙转移话题:“更何况,你就算见到他,又能把他怎么样呢?省下来的功夫,还不如来料理今天送到的新鲜牡蛎……”
  “我想,我应该会毁掉他的身份,“黑鸦不理会他勉强打趣的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那灼烧的疤痕坑坑洼洼,连指纹和掌纹都光秃秃的,“毁掉他的容貌,再夺走他引以为豪的一切。他的下场,也只配和出逃的奴隶一个样。”
  阿加佩的心头冷意飕飕,黑鸦轻柔的语气未能给他带去一丝一毫的慰藉。男人看了他一眼,忽然温和地笑了:“但您不想这样做,不是吗?我听您的。晚餐的牡蛎已经配好了柠檬汁,海港也送来了上好的细盐,不如试试看?”
 
 
第17章 
  阿加佩没有再说话。
  他望着黑鸦起身去厨房忙碌的背影,心中的纠结和矛盾无时无刻不在在累积,丝毫不曾削减。
  原因无他,就是黑鸦那越来越炽热,越来越露骨,也越来越难以掩饰的感情。
  他确实不怕黑鸦毁容后叫人难以直视的样貌,不怕他满身的伤痕,走起路来稍微有些跛脚的姿态,而且也承认他身上那些出类拔萃的优点——这是实话,黑鸦又聪明又有手段,如果不是容貌成为他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他应该是个绝顶成功的人才对。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他人相爱、结婚、产子,一生仅此一次的旅行,途中遍布圆满或者缺憾。唯有他,刚刚懵懂地踏出第一步,就遇上了天底下最甜美梦幻的开端,也坠进了天底下最惨烈痛苦的结局。
  杰拉德……他是装饰着宝石金鞘的弯刀,刀锋染尽鲜血,自己却昏头转向,只顾为刀鞘炫目的光彩所沉迷赞叹。直到这把刀整个劈开了他的身体,劈碎了他的血肉与骨头,劈断了他所有接受爱意的本能和勇气,他才明白后悔是什么滋味——只是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一千多个夜晚,数不清有多少次,他在尖叫和哭喊中惊醒,幻痛充斥全身,活像被人毫不留情地折断过。黑鸦愿意不求任何回报地祈求他的爱,这很好,很暖和,但他早就失去了回应的资格,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可能是睡前思绪混杂的缘故,当天夜里,时隔许久,阿加佩再次梦到了过去的事。正当他冷汗涔涔,睡梦中竭力挣扎的时候,一个声音摇醒了他,小心翼翼,关切而温暖。
  “大人,醒醒!”
  阿加佩喘着粗气,朦胧中,看到黑鸦蹲在床边,紧紧盯着自己。
  “你……你怎么来了?”
  黑鸦拿着湿毛巾,轻轻放在阿加佩的前额。
  “我睡不着,又听见楼上有动静。”黑鸦解释道,“大人也做噩梦了吗?”
  毛巾温热,贴在遍布冷汗的皮肤上,让人没来由得惬意。阿加佩松了口气,低声说:“是啊。你也是?”
  黑鸦点点头,像只过于忠诚的大狗,蹲坐在床边。
  “算了,老毛病了……”阿加佩疲惫地说,“你呢,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黑鸦微微笑了下,两个人就像同病相怜的病友,当真交流起了病情:“好多了,大人。人只要动起来,不叫心里有那么多事藏着,一直累到没空想过去的事,就总能好起来的。”
  “而且,”他补充说,“您对我说过的方法,确实很有效果。我想,世上终究是没有任何一种情况,可以叫我失去全部的力量的。就算我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我也会学着适应不幸带来的病痛,不会向生活屈服。”
  阿加佩也笑了,他把脸埋在毛巾里,因此没有看到对方向他倾注而来的贪婪目光。
  “行啦,行啦,”他亲切地讥笑道,“我明白了,您是生活中的参孙,厄运里的赫拉克勒斯。凡是怯懦优柔的人,都要向您学习,以免跌进自怨自艾的深渊,对不对?”
  “正是如此,”黑鸦严肃地颔首,“为了世人的开蒙,使大家都成为有勇气的人,他们最好这样做。”
  说完这话,两个人便不约而同地轻声笑起来。夜谈的氛围懵懂动人,像深夜里的昏黄烛火,恬静地逸出些光与热。
  这样不是很好吗?睡意上涌,阿加佩模糊地想,就这样相互依靠,让心与心做出交流,不谈情,不说爱,这样不好吗?
  他实在不愿为了不切实际的爱情,从此放弃这样一个可靠的朋友。要知道,他们能够理解彼此的灵魂,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同类,知己,这在世上多么难得!
  他说话的音量慢慢减小,阿加佩的眼皮越来越沉,他睡着了。
  凝视他的面庞,黑鸦温柔地拉上毛毯,盖好他的身体。
  “晚安,大人。”
  ·
  数天后的日落时分,赫蒂在房间照顾莉莉,黑鸦则走进阿加佩的房间,准备向他叙述汇报这一天的工作。
  他们的丁香存活了三株,已经开始长成郁郁葱葱的小树,除了在花圃,这就是他一天最快乐,同时也是最难耐的时光了。
  但是房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人。
  男人皱起眉头,看见通往小卧房的门紧闭,他刚要伸手去敲,它就一下打开了。阿加佩穿着浴衣,很明显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发梢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滴水,馥郁的气息如海潮,瞬间将黑鸦淹没在一片意乱情迷的香气里。
  豆蔻与桂皮,樟脑和檀木……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妄称天国的芬芳。
  阿加佩一抬头,顿时被他吓了一跳。
  “黑鸦?怎么啦,有什么事?”
  黑鸦的目光难以从对面抽离,他盯着阿加佩的脸颊,一连数月,他和自己在花圃中培育丁香,接受日光的照晒,那红扑扑的颜色几乎渗透进了白皙的皮肤,像一面朦胧的朝霞,摄人心魂地笼罩在他的面颊上。
  黑鸦因此结结巴巴,小声地道:“大人,我来找您说……说……”
  接下去,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阿加佩线条优美的脖颈上,因为一滴水珠正从发丝上颤颤跌落,顺着滑进衣领与白润肌肤组成的阴影中,于是,他的思绪也跟着滑到了不见天日的无底洞里,再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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