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你先冷静...”宋瑜一只手轻轻搭在唐珵肩上,忽然害怕唐珵就这么推着行李箱走了,他该怎么留住唐珵呢...
“那我们都留在北京,你什么也不用管你去上你的学,唐建业交给我,家里面也交给我,我有办法处理好的你信我。”
宋瑜固执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恳求,“唐珵,你信我。”
他可能一开始就不应该和宋瑜在一起,否则宋瑜仍旧是那个面上温和有度但内里满是读书人的傲骨,绝不会因为一丁点事就这么低头求人。
“分开吧,宋瑜。”
他第一次叫宋瑜的名字,不含一点温情甚至冷漠得叫人心寒,“我就这么一条路,我输了没人替我收场。”
“但你不一样啊。”唐珵怔怔地看着他,“你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两家人都能替你摆平,真出事了他们永远保你不会保我,到时候我只能赌你是不是还喜欢我,我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托付给别人,不想一直猜测你还爱不爱我,你能护着我到什么时候...”
唐珵这话里真假参半所以真的掺带了点怨气进去,宋瑜看着眼前人的脸,一点点觉得模糊起来,似乎说这话的人不是唐珵。
“宋瑜,我一直想不通,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在他们眼里成了我一个人的罪过,为什么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抛弃我让我承担后果?”
“那你呢,你承担什么?”
唐珵不知道的是,这个年纪说出的这句话说是杀人诛心都不为过,足够让宋瑜一想起他的这句话就几天几夜在脑海里回荡,彻夜不眠,一辈子也忘不了。
第64章 哥,是我。
“下雨了,避一避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过往人的肩头,四月的天阴晴不定,吹过的风中都带着节气的寒凉,应当是快要清明节的缘故,雨势缠绵,似乎给亡灵做哀乐。
面庞清俊的人独自走在十里长廊上,从头到尾不知疲倦,过路人纷纷侧目,猜测这人必定处处失意,否则成年人谁会跑在这里淋雨。
唐珵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双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他的气质是这几年刻意学出来的端正,看上去像模像样挺唬人的,所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只有一个老太太敢和他说话。
“小伙子,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啊,回家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快回去吧。”
这完全是误会了,唐珵只是想些事情想得入了神没发现下雨,不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在这里折腾自己,在他这里天也已经塌过一次,还不是就这样熬过来了。
一双温润的眼慢慢抬起,唐珵说话时像是这四月雨敲打在地上一样和缓,“这就回去,您也回家吧。”
小县城里的人说话不兴带“您”,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说话这么客气礼貌的人,老太太惊讶了片刻,又似有似无地叹气,仿佛埋冤老天爷让这样有为的年轻人遇到过不去的坎。
等老太太走远,雨帘隐在雾里,回头看时那会儿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好像压根没出现过一样。
唐珵找了处避雨的地方,他性格这几年搓磨得十分温吞,浑身湿了也没觉得情绪有多大的起伏,只是想起宋瑜心脏就开始密密麻麻的疼,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宋瑜还是没有通过他的微信。
这么久了不可能没看到,大概是真的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瓜葛。
屋檐顺下来的雨水砸在唐珵脚边,似乎把这过往的十几年都砸出了涟漪,挑乱波纹后很多记忆变得越发模糊。
宋瑜...
一开始的离别竟然是不痛的,甚至走的时候绝情大过了对他的爱,痛的是日后想起来的点点滴滴,温水煮青蛙一样,越想念就越绝望。
等雨停了唐珵找了个宾馆住下来,当年的牡丹大宾馆已经拆了,原地建起来一座十几层的度假酒店,就这么个小地方消费水平却高得出奇。
一晚上五百的价格已经赶得上北京旅游旺季时的酒店价格,唐珵也没犹豫就在这里订了一间,他在吃喝上都很节省,唯独住的地方挑剔了些,工作以后租着北京一个月一万的房子,这些年连一辆车的钱也没存下,大多数都花在这上面。
他虽然浑身都湿透了,但前台看见他的打扮和谈吐依旧没敢怠慢,大概以为他是某位领导手底下的秘书,亲自把他送到了房间门口,唐珵也不扭捏,接过房卡客气地笑道,“您去忙吧。”
他这些年别的没长进,装模作样上学了个十足十,手里即便没有底牌也能装出几分淡然,神色越是游刃有余这些人对他的身份越是不疑有他。
有时候,记者也是位优秀的演员。
洗过澡后唐珵换了件烟灰色的风衣,比刚才的气场弱了几分,但是身上优柔又清贵的气质是小县城里见不到的。
出门前给唐官生打了个电话约在了唐建业的新家见。
他没打算在这里多待,想要尽快地解决完这里的事回北京。
唐官生一听他回来了,立马打给了自己的几个女儿女婿,一家人乌泱泱地坐满了客厅,唐珵看着这场景觉得好笑,他们以为这世道永远是人多有理的世道。
唐珵拿着相机对着这一幕拍了一张照片,屋里的人还在唐珵陌生的模样里没回过神,就听见“咔嚓”一声过后,是唐珵清冷的笑声,“好久不见,给你们留张全家福。”
众人还发着愣,最先反应过来是他那个在初中教学的姑姑,站起来就让人夺他的相机,“你瞎拍什么,你们还不赶紧抢过来,他是记者到时候乱写一通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唐珵没有躲,站在原地看着这几个人像惊弓之鸟一样满屋乱窜甚至有人上前把门关上锁死了,他被逗得笑了两声,“别抢别抢,四万多块钱呢,真摔到地上了我肯定会讹你们的。”
这话一出果然聚过来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唐官生呵斥了一声让他们都坐下,“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那是你们侄子又不是仇人,他能把你们吃了?”
唐珵没心思欣赏他们的表演,打量了一下唐建业的新家,房子里除了该有的家具电器外全都空荡荡的,据说他后来娶了个续弦,病的时候把他剩下不多的钱全都卷走了。
这座房子还是原先的旧房子拆迁以后,唐官生敛了一半的钱财拿剩下的一半随便找了个便宜不好卖的打发了那个穷叫花子,否则他病了的时候也不会一分续命钱都拿不出来。
这两个老不死的间接做了杀人凶手还敢让他回来,可见把他当成翻身都不哼一声的病猫了。
“唐珵,叫你回来是商量一下你爸的后事,你姑姑们垫付了丧葬费你该还给她们,这道理说到哪儿都行得通。”唐官生干脆老脸都不要了,接着道,“你不在这几年,你爸也借过家里人不少钱,你现在出息了做了北京的大记者,这点钱欠着你心里也不安生,她们把借据都带来了,一分钱也不会多要你的。”
唐珵看着桌子上摆着一摞签着唐建业名字手写的借据,随手翻了翻,大大小小加起来竟然有十几万这么多,唐珵的食指在这些借条上面缓慢地敲了敲,眼神里含着几分戏谑,“你们对我爸真的挺好的,这么多钱说借就借了。”
“谁让他是我们弟弟呢,我们条件也有限当然是能帮一点就帮一点,但你爸现在不在了,按理说就该你还啊。”
别说这么多借条连个手印都没有根本不具备法律效力,就算是这一笔笔借款真的存在,人都死了钱也没花在自己身上,法院判下来唐珵也不会还一毛钱,她们当中有学问的人不少,不应当连这么简单的法学常识都不知道。
“我们当初帮你爸是出于人道主义,你要是不替他还钱那是真说不过去,你不是在什么长新报社吗,我们拿不着钱就去你们单位闹,你也别想在北京好好待下去。”
哦。
原来是想靠着威胁打着无赖的算盘,那倒是说得过去,这一大家子人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唐珵简单地翻了一下,笃定这十张里有十一张都是在作假,摊开借条拿着相机拍了下来,周围的人还来不及阻止就听见唐珵说,“没问题,这些钱我还了。你们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会备注上是替唐建业还的借款省得到时候你们不认账,各位觉得怎么样?”
没想过唐珵能这么痛快的答应,几个人面面相觑像是捉摸不透他话里的真伪,“我只有三天时间跟你们耗,要是觉得可以拿着借条去酒店找我,拿到借条后我就还钱,过期不候。”
有人开始心急,说着就要把借条往他手里塞,“今天你就拿走把钱给我们转过来。”
“急什么呢姑姑,我手里哪来的那么多现钱?”唐珵不慌不忙地慢慢说道,“各位稍微体谅我一下子,还这么多钱我也拿不出来...”
话说了一半他微微抬头环视这个房子,“这房子的名字是我爸的吧?我记得他就我一个儿子,顺位继承的第一位是我对吧?”
一说完众人的神色有些警惕,埋冤地看向沙发上安然坐着的老两口,要是不打电话给唐珵没准他一辈子都不知道唐建业死了还留下一套房子,现在把他叫回来他已经开始打房子的主意了这可怎么办?
唐官生听了唐珵的话坐得相当安稳,一副成竹在胸早就算到了的神情,“唐珵,你爸走了以后,我们已经把这房子过户到我们名下了,我咨询过律师的,你没赡养过父母所以这房子根本没有你的份。
唐珵一只手撑着下巴,早就猜到他们不会蠢到就这么把他叫回来,似乎有点羞恼地蹙着眉头,“这样啊...那借款我很难还你们了,你们去告我吧...”
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的确惊到了在座的豺狼虎豹,她们当然知道自己手里的借条根本不受法律保护,没准闹到法庭一查借条的真伪都得出事,“你什么意思,你打算赖账?”
“我有个主意...”唐珵把手里的相机轻轻搁在桌子上,脸色与刚进来时一般无二,唯独一双眼睛此刻精明而冷淡,“我了解过这房子的市场价其实不算高,二老百年以后就算房价涨了平均分给你们六个子女你们到手也没多少,但如果把这房子过户给我,我会委托朋友帮我卖一个高价,到时候你们这些借条我付双倍的本金和利息。”
众人忽然噤声,理智告诉他们天上不会掉馅饼,但贪欲让他们忍不住把唐珵的话信了三分。
说实话这个房子不值钱,就这朝向和位置着急出手的话卖不到二十万,到时候几家一分落不到什么钱,这钱还得等两个老人过世以后才能拿到手,万一中间有什么变故,老两口把房子给了最疼爱的老六,他们其他人就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怎么可能,你当我们几个是傻子啊?”
“信不信由你们。”唐珵的话点到为止,“我会和你们签协议去公证,比你们手上这借条...”
唐珵冷眼看向这摞借条,淡淡道,“靠谱多了。”
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唐珵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抬手把相机挎在肩上,“我的房间号是1502,急着要钱的可以拿着借条来找我,我按借条上的金额还钱。”
说罢唐珵抬腿就往屋外走,众人都还没消化完唐珵给的信息也没有理由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唐珵冷淡地回头瞥了一眼,“开门。”
刚说完,他们犹豫了一会儿推着刚刚用钥匙把门上锁的人,“谁让你锁门的,还不去开!”
一出门,乌云压城一样的凄冷,唐珵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贪心不足蛇吞象,今晚那老两口可睡不了安稳觉了,自己养大的狼崽子们不让他们扒层皮不会罢休的。
唐珵通透人性不是因为他多么慧眼,是因为自己这些年何尝不是一点点被仕途经济迷惑了本心,所以他更了解人为了钱财能做到什么份上。
俗语常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就一起死在这富贵荣华里吧。
刚进酒店手机传来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唐珵低头看了一眼恰好与出门的人撞在一起,手机被甩出了两米,对面的人赶紧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道歉的话忽然止住,那人看见穿着得体的人根本没在意他,慌乱地去捡起地上的手机,一失面上淡然的神情,他拿着手机蹲在地上看见屏幕虽然裂了一条细缝但没什么大问题,指尖微微颤抖地解锁看见微信消息列表的顶上,是一个看似赎罪者的头像。
对面只发了两个字,就让唐珵紧张地胃疼。
【你是?】
不知道怎么回复,唐珵盯着手机发呆,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出着汗。
“你手机没事吧?”
前台小姐看他神色不对,也走了过来,“先生,需要帮您联系维修店吗?”
唐珵按灭手机屏幕揣进了口袋里,慌张的神色慢慢收敛,站起身来同来人说了一句不用。
这一幕成了前台小姐饭后的谈资,“昨天刚入住的那位好看的顾客,看起来不像什么太有钱的人,被人撞了一下手机紧张地快要哭出来了。”
“啊?一个手机值多少钱啊?”
“就是说啊,我还以为他很有钱呢...”
唐珵坐在床上盯着手机看了许久,屏幕上的细痕把那句“你是”割裂开,隔了半个小时都不敢把自己的名字打过去,怕宋瑜看的第一眼就把他删了。
最后才按捺下紧张的情绪回复了一句,【哥,是我。】
然后又陷入长久等不到回信的状态,新一轮的焦躁不安袭来,唐珵感觉再这么下去早晚要被自己折腾得精神失常。
没等到宋瑜的消息却等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看着属地是这里的号码唐珵就猜到应该是哪个姑姑的电话,以为至少也要闹一晚上才能有个结果,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眼眸含着冷笑按下了接听键,“你好,我是唐珵。”
“唐珵,我是你小姑。”
这个小姑唐珵记得,家里面最受宠的小女儿,就连唐建业对她都挺关照的,当初她在县城里上高中的时候就住在唐珵家里,唐建业那时候还有工作,一半的工资都给了这个妹妹当生活费。
他对别人自然禽兽不如,对这个妹妹可一点都没亏待过,但他们最困难需要在别人那里赊账买菜的时候,唐建业开口向她借过钱,他这个小姑后半句话都没听完就挂断了电话,把唐建业的手机号拉黑了。
他自以为这一辈子恶事做尽但起码把唯一的怜悯给了出去,就应当有回报的。
恶人还想做好事有好报,他不该死谁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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