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想着小公子今日的突然出现,还有那五位河工……以及今日的这场混斗,中宫御军的箭矢……蔡英沉默点头,拱手做礼,低声道,“还请转告殿下,蔡英知道如何做。请殿下放心。”
“蔡兄,这是怎么回事?”
“蔡兄,刚刚那位是……”
“蔡兄,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去面见陛下吗?诚王太过了!”
……
面见陛下?蔡英勾起嘲讽的笑,随即抚平笑容,面无表情的转身,“几位,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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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林静深小心翼翼的抱着已经扛不住昏迷过去的商静鱼,动作轻柔,漆黑的眼眸里尽是疼惜和懊恼,他看向马车里坐着的两人,一老者,一中年男子。
“麻烦苍掌门和沈神医了。”林静深哑声说着,那箭矢,他本该可以拔出来的,想他曾经受过更重的伤,都能冷静的处置,该拔的拔,该刮肉的刮肉,可……看着鱼儿肩膀上的箭矢,他的手却颤抖不已。
“殿下莫要忧虑。我们来处置就好。”头发乌黑胡须却发白的面色红光的老者说着,便示意身侧的中年男子上前,阴沉着脸的中年男子上前,迅疾的拔出箭矢,刺的一声,喷洒出了一些血,昏迷着的商静鱼微微颤抖了两下。
老者微微眯起眼,上前搭脉,随即脸色凝重了下来,对身侧阴沉脸的中年男子低声说着,“十二金针!赶紧!”
中年男子一震,随即抿着唇,立即施展。
而林静深听着,不由抱紧了商静鱼,下意识的开始渡内息,脸色更加阴郁起来。
第31章 小鱼儿的少年游8
阴沉厚重的云层之下, 中宫,甘露殿门前。
“这么说来……诚王动了御军?”太皇太后转着手里的珠子, 眯了眯眼, 继续慢慢的问着,“然后呢?”
“听说是贵妃娘娘给的兵符,长坤宫那边发了好大的火……之后,林静冲将军和英国公带了留在上京的一千黑甲军赶了过去, 御军那边用了弓箭, 射杀了上百人, 其中……听说有些是上京官眷, 那二十位河工倒是还好, 林朗将军和副帝派人护着, 然后……现在英国公非常生气, 说御军没有旨意, 居然擅动了弓箭, 英国公跪在神武殿劝谏陛下严查此事,说了一句话——”
太皇太后听着觉得非常有趣, 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哦,那老家伙说什么了?”
“英国公说, 当初, 文宗皇帝就是被御军用弓箭……”
太皇太后一愣,随即眯眼笑了起来,喃喃道, “老东西!对着我什么都不敢说, 在皇帝面前倒是什么话都说了……看来,这次, 四郎是非常生气了……那敲了问天鼓的五个河工呢?”
“……他们在中宫大门前,挖出藏在皮肉里的状纸和册子后,就……头撞中宫大门……”
太皇太后一震,随即,猛地转身目光凌厉的盯着跪在她身后的低垂着头的老嬷嬷,半晌,才僵着身体,一点点的慢慢转了回来,仰头看着阴沉昏暗的天空,半晌,才慢慢的闭上眼睛,哑声问道,“那么……神武殿那边……”
“户部尚书卢德怀,兵部尚书蔡英,吏部侍郎顾善闻,神策军副统领林朗将军……都跪着,都求着陛下严查渭河河堤一事……”
太皇太后嘲讽一笑,“他们跪着就成了?当初他们跪求不要调动黑甲军,有用吗?最后,还不是那样?北境死了多少人呐……呵呵呵……这就是当初宁可毒杀我儿,也要扶持上位的皇孙啊……”
“……后来,陛下下了旨意,让刑部和礼部探查,撤了工部尚书赵启的职位……”
“没了?”太皇太后语气冰凉的问道。
“没,没了……哦,对了,那二十河工给了赏赐……命护送回彭州……”
太皇太后沉默的听着,半晌,才低声问道,“皇陵那边有消息了吗?”
“殿下还是在皇陵那边,明日到期就回上京。”老嬷嬷低声说着,带着几分不解,“主子,皇陵那边的老崔亲自说的,说殿下一直都在。”
太皇太后只是拧眉,脸上还是困惑不解,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都没有任何动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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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殿中,已经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半躺在卧榻上,皱眉,不耐烦的挥落手里的奏折,冷声开口,“让他们跪!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几个臣子跪神武殿,就能改变他的主意?哼!妄想!
“可,可是……陛下……”
“没有可是!”男人冷冷的说着。
这时,一个小太监上前,跪地,低声禀报着,“禀陛下,贵妃娘娘还在凌霄阁跪着,说是陛下不见,就不起来。”
男人眼里划过一丝不耐,但最后还是站起身,喃喃着,“真是……”
然后,男人便跟着小太监走了。
当男人跟着小太监慢步从大殿后门处径直离开的时候,大雨磅礴的神武殿台阶下,沉默的跪着十几臣工,他们一动不动,仿若石雕一般。
而同时,中宫各处——
长坤宫中,端庄美丽的妇人坐在软塌上,眉眼间满是冷凝之色的对着下头坐着的青年开口,“这么说来,陛下是不会怎么处置诚王了……也是,贵妃的儿子,他最为宠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还是长子……呵……不过,我儿,不用着急,神武殿外头跪着的那十几人也不是吃素的……此事即便拉不下诚王,但是赵启,是别想再坐稳工部尚书之位了!我儿如今应该谋划,要怎么让我们东卢的人占据工部尚书之位!”
碧霄殿中,容颜清纯娇媚的女子温婉笑着,“大家都知道的呀,陛下最爱贵妃娘娘了……嗯……不用管,我儿信王博学多才,岂是那般短视之徒?好啦,听听就好了……诚王也好,副帝也罢,我们且在一旁看着,但是……传信给我儿,让他送些东西给跪着的那十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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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但雨势却是依然未曾停下。
福大和寿一两人沉默的站在厢房门口,寿一看着昏沉的天空,已经是第四天了。厢房里头依然安安静静的。寿一不由握紧了手,想到三年前的高烧,那时候……也是这样,大主子寸步不离,但这次,这次……寿一想到这四天来的上京的种种事情,寿一的背脊发寒。
“福大……寿一……”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焦虑。
福大和寿一对视一眼,都齐齐转身,恭敬的鞠躬拱手做礼,“夫人安好。”
商月娘抬手示意两人起身,目光却是停留在厢房门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和一点点的希翼“鱼儿……是不是快醒了?苍掌门说过的,今天鱼儿会醒来的……”
商月娘说着,想要上前,推开那扇门,自从四天前,世子殿下抱着受伤的小鱼回来后,她就只待了一天,就被殿下委婉的劝走,她知道,殿下比她更加疼爱小鱼,殿下心头更加担忧焦虑,她也知道她留下来也无济于事,但是她是娘亲,所以,即便离开了,她依然日日来问,守在这外头,她一定要看到小鱼醒来!
——小鱼,小鱼是不会抛下她和童童的!
福大垂着眼帘,寿一正欲开口,却迎着商月娘期望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说。
昨晚,苍掌门和沈大夫就一直在里头,现在都还没有出来,期间,他们奉命进去过送水,见苍掌门和沈大夫正在行针,都神色凝重的很,而……他们的大主子一直紧紧的握着小主子的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小主子,似乎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世界……
而这时——门开了。
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这个时候终于有些放松的扯了扯嘴角,越过福大和寿一,看向商月娘,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小公子已经无碍了。”
这话一出来,商月娘终于松了口气,强忍着的眼泪终于不必压抑,慢慢的滑落了下来,哽咽着对着中年男子——沈当归,一边弯腰做福礼,一边哽咽着道,“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沈当归叹气摆手,带着几分懊恼,“也是我学艺不精……夫人,殿下请您进来。”
商月娘忙擦了眼泪,快步进了厢房,厢房里,缩在被窝里瘦弱的少年,她的儿子,她的小鱼似乎还在昏睡着,商月娘心疼的几步上前,摸了摸小鱼的苍白的脸,眼泪差点又要模糊了她的视线。
“夫人……鱼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您请不必忧虑。”林静深低沉的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商月娘回过神来,忙看向一旁站在床榻边的林静深,以及那位苍掌门。
“夫人……鱼儿体弱,又有寒咳,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是鱼儿以前受寒严重的缘故,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并非这么简单。”林静深缓缓说着,目光越过商月娘看向床榻上还在昏睡着的商静鱼,林静深深幽的漆黑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压抑的怒气。
商月娘一愣,有些茫然的问着,“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鱼,小鱼他怎么了?他不是已经无碍了吗?”商月娘惶急的连连问着。
并非这么简单?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胡须发白头发乌黑的苍耳子忙上前安抚一笑,“夫人别担心,有老夫在,小公子只要修养得当就好,现在呢,是因为这次,小公子受伤疲累昏睡高烧,我在给小公子诊治的时候发现,小公子身上有……陀罗花的毒素……”说到此处,苍耳子看着商月娘依然茫然的样子,不由苦笑一声,“夫人……是不知道吗?”
陀罗花?那是什么?商月娘攥紧了手里的手帕,看了看苍耳子,目光转向了沉默的林静深,带着几分茫然和凄楚,“小鱼……从出生后就身体不是很好……他没有离开王府的时候,吃的,用的,都是王府的……我,我不明白,我是商户之女,小鱼……在王府的时候又从不出现人前……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小鱼会中毒……”
——他们娘俩……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这么忌惮?非得致他们于死地!
“鱼儿的毒,是在娘胎里就有的。”林静深说着,语气平静,“夫人,王府没有理由要杀了鱼儿……”
“那,那是因为我吗?”商月娘更加茫然了。
林静深摇头,看向商月娘,本来以为商月娘或许会知道什么,但现在看来,商月娘什么都不知道……“夫人,此事我会和商家主一起调查,你且宽心,鱼儿明天应该就会醒来。”
“那,那毒呢?”商月娘满腹忧虑担心的问着。
“夫人放心,陀罗花之毒,老夫会尽力而为。”苍耳子拱手说着。
——事实上,苍耳子这话说得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眼下……看着脆弱的茫然的商月娘,本想说的实情到了嘴边,在林静深目光的暗示下,又咽了回去。
之前,他的大徒弟,未来的百春门的掌门,药谷最优秀的弟子,被这位世子殿下用三件事作为报酬请来为一个患有寒疾的幼童调养身体,他本来以为,这是杀鸡焉用牛刀?但,调理多年却不见什么好转,他就觉得奇怪了,于是,在这次,徒弟请求之下,也是因为这位殿下几次登门拜访后,他来了。想着可能是有什么误诊?
没成想,真的是误诊了!但这误诊也怪不得自家的徒弟!
——竟然是南境的迷雾森林里深处的陀罗花!若非小公子受了箭伤,拔箭后,他闻到了那奇特的香味,又有小公子身上又恰好带着千年暖玉,血滴落暖玉之下,映照出来的黑色血迹,他也辨别不出来,这竟然是陀罗花。
这位小公子竟然是中了非常罕见的陀罗花之毒!
待送走了商月娘,林静深坐在床榻上,凝视着还在沉沉昏睡的商静鱼,林静深开口了,素来温润好听的声音此刻低哑暗沉,他开口问道,“苍掌门,你说实话,鱼儿的毒,是怎么回事?”
苍耳子轻叹一声,这几日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床榻上的小公子,就是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殿下的命啊。
“陀罗花,在南境迷雾森林之中,一百年发芽,一百年只长一片叶,一百年只开一次花,花开之时,会凝结成冰,若用这结冰的陀罗花制毒,一滴就可让人血脉冻结成冰。一息之内就可取人性命!”苍耳子语气凝重的说道。
床榻上,林静深的手慢慢的攥紧成拳。
“小公子身上的陀罗花,应该只是叶子,且可能就是一滴叶子的汁液而已。”苍耳子垂眼继续说着,当做没有看到床榻边上的那攥紧成拳的手指缝隙间渗出的血。
“所以……这毒,应该是当初就下在夫人身上,然后,就被还在孕育之中的小公子给吸收了,小公子福德深厚,或许是这几年来有着暖玉的滋养和精心的照顾……虽然那陀罗花的毒素还在小公子身上,但一时半会的取不了公子的性命。”苍耳子继续说着。
林静深听到此处,攥紧的手才慢慢的松开,他轻轻的抬手拂开商静鱼脸上垂落的发丝,低声问着,“能解吗?”
“这便是老夫接下来要说的……麻烦的地方了……”苍耳子语气肃然,抬眼看向已经皱眉看过来的林静深,“殿下,陀罗花的毒素早已渗入小公子的五脏六腑了,如今小公子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若不能拔除毒素,只怕小公子的寿元有碍。但若是要拔除毒素,却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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