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一个清晨,两位顶着黑眼圈的大臣在宫中相遇后,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同病相怜之意。
便合二为一,给凌奕写了封劝他回朝的信。
凌奕皱着眉看完了,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生出了几丝愧疚之意。
自己与陆谨州在这里寻欢作乐,是不是不太好。
陆谨州提着早膳回来时,便见了凌奕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了?”陆谨州笑着上前。
凌奕将手中信件递了过去,开始谴责自己:“你说...我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了。”
陆谨州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将信中大致内容看完了,才施施然将那信丢在一旁。
“哪里不务正业了。”陆谨州说着,便将凌奕推到桌前,示意他先吃早膳。
凌奕盯着桌上的饭菜:“......”
“陛下莫要被那二人的话哄到了,你我才刚到碧泉山庄半日,天还塌不下来。”陆谨州将筷子递给凌奕:“何况朝廷给他们发的那许多俸禄,也不是叫他们吃白饭的,而今便到了那二人偿还的时候。”
凌奕点点头:“...你说得对,大不了,回去给他二人涨涨俸禄。”
“以那二人的能力,顶个七八日不成问题,我瞧着啊,这封信不是来求陛下回去的,不过是诉苦讨赏的。”陆谨州淡淡笑了笑,又思索片刻:“昨日剩的烤鱼,似乎还有两条,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应当还能吃。”
“啊?”
“就将那两条鱼送去,便说是本大人亲手烤的,犒劳他二人连日辛苦。”陆谨州点点头。
凌奕面色不忍:“这...他二人既然要讨赏,送金银岂不是更好?”
两条鱼的价值不过几文钱,尤其是徐祁,若知那鱼是陆谨州亲手烤的,怕是转手就要喂狗了。
“如今边关战事不断,银子能省则省。”陆谨州语气淡淡,那神态像极了奸商。
第104章 强迫?
“只是想来,何进文与徐祁似乎关系略有改进,这可不是好事。”陆谨州又皱眉思索起来。
凌奕也点头:“确实,是该想想法子了。”
有时候朝廷内大小官员太过和睦,也并非好事,还是有党派对立,互相牵制的局面才是上策。
只是皇帝要把握好度,否则便是玩火自焚。
好在陆谨州本身就是个是个玩火的好手,凌奕可以向他取经。
“所以,你打算怎么祸害人家?”凌奕咬了口银丝卷,随即讶异的睁大眼:“你将厨子也带来了?”
“陛下爱重陆府的厨子,将那二人从陆府召到宫中,必是爱极了他们二人的厨艺,所以第二日臣便将他们叫来了。”
凌奕咽下口中银丝卷,毅然决然的否决了陆谨州的判断:“朕才不喜欢他们的厨艺。”
“是吗?”陆谨州笑着看他。
望着那双宁静深邃的眼,像是一双能看透自己一切小心思的镜子一般。
凌奕动摇了。
“那,那倒是确有几分喜爱,也只是几分而已。”
喜爱厨子的手艺是实话。
喜爱厨子的主人才是凌奕本心,将陆谨州府中的的厨子带进宫,想借此让陆谨州多来宫中用膳的主意已然落空。
陆谨州其实并不爱吃。
他府中的厨子,完全是照着凌奕的喜好培养的。
这个人就没有半点喜好吗!凌奕有些泄气的想。
陆谨州总是能投他喜好让他开心,可自己却似不甚了解他一般。
“能得陛下喜欢,是他们的福气。”陆谨州见凌奕不吃了,便将盘子都收了起来。
凌奕盯着陆谨州动作半晌,突然微倾身子,眼睛晶亮,笑容明媚:“陆大人。”
陆谨州被那双明亮的眼晃了晃,神色一顿,应答的气音都轻了些。
“你闲暇时,都喜欢做什么?或者...喜欢吃什么?”凌奕讲的隐晦,意图却是明显。
陆谨州已然明白凌奕的意图,凑近凌奕耳边:“臣闲暇时,最喜欢做的事,陛下不知?”
最喜欢做的事,大概就是......在某种重要时刻,恶劣的握住凌奕的命脉,然后在他哭着求饶的时候笑着欣赏他的表情,逼着他说出一堆自己事后根本记不清的话,最后才大发慈悲的松手?
“臣的喜好就是陛下。”陆谨州答的肯定。
凌奕脸一红,直起身端正了坐姿:“不正经。”
“除了......除了我,总还有旁的喜好吧?”凌奕继续追问。
如此坚定的打探自己的喜好...陆谨州笑了笑,心下一暖。
陆谨州从一开始便自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不会得到回报,毕竟自己的所作所为,本就是胁迫他。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凌奕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有了关怀与爱恋。
从前他以为凌奕对自己的感觉并不重要,只需要自己去爱他就好了。
现在看来...被人关怀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陆谨州神色正了正,仔细想了片刻:“臣最喜欢...画吧。”
凌奕眼睛一亮:“未曾想你还有如此风雅的爱好,怎么从未在我面前画过?”
“陛下想看?”
凌奕期待点头。
陆谨州状似思考,凌奕等了许久未等到回应,有些急了。
“就......”
"陛下?"门外响起了侍女试探的声音。
凌奕动作一顿,坐了回去,轻咳一声:“何事?”
“公主请您去一趟荷风亭,说是有要事相商。”侍女低着头恭敬开口。
凌奕看了眼一旁老神在在喝茶的陆谨州,叹了口气站起身:“带路吧。”
自从他那日将自己与陆谨州之事告知皇姐后,她便少与凌奕见面说话了,似乎是在消化一件自己难以理解的事。
而今这是第一回 主动见凌奕。
入秋时节,荷风亭的荷叶已不复生机勃勃之态,有些枯意惘然之态。
凌奕近前,才发现三公主手上握着一柄长剑,剑柄还系着一枚红玉挂坠。
“皇姐”
三公主转身,凌奕这才发现她面上是一派憔悴,眼底还有黑眼圈。
面色憔悴, 手握长剑,独自一人站在池塘边,这怎么看怎么像是要自尽的架势啊。
吓了一跳,凌奕忙上前扶住她:“皇姐?你这是...”
三公主摆摆手,将剑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子上,神色郑重的去看凌奕:“我这几日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解。”
“皇姐,你说。”凌奕生怕她要做什么,忙将剑往自己手边拢了拢。
三公主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摇摇头:“你莫不是以为我要自尽?”
凌奕讪讪不说话。
“从前那么苦的日子我都忍下来了,如今你是皇帝,我最大的靠山,哪里还会如此。”三公主叹了口气:“只是我想问你,你与陆谨州...如此这般......真不是他胁迫你?你与皇姐实话实说。”
凌奕犹豫几秒,摇了摇头。
以前是被迫,现在嘛......
三公主点点头,揉了揉眉心:“可你是皇帝 ,他是...”
三公主犹豫许久,终究没有说出奸臣这两个字。
“他是大臣......你们又都是男子,真的不惧那些流言蜚语吗。”三公主语气不似询问,而是疑惑。
凌奕挑眉:“皇姐方才也说了,朕是皇帝,既是皇帝,便是生物之主,兴益之宗,天下可得,怎的一个陆谨州,我便要不得了?”
“...”三公主点点头,陷入沉思。
“何况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时常有之,与其纠结这许多,不如着眼于当下,既是互相喜欢,那便无需想太多。”凌奕摆摆手,神色自然。
三公主低笑几声,点点头,抚了抚桌子上的长剑:“是啊,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时常有之,不如着眼于当下。”
“皇姐?”凌奕没看明白三公主的神情。
皇姐似乎不是来问罪的,而是寻他来解惑的。
“是我拘泥了。”三公主笑容中带了几分释然。
凌奕见三公主点头,眼睛一亮:“皇姐这是...同意了?”
第105章 新婚
“...你喜欢就好,只是我瞧着你看他那眼神,说不得那陆谨州一笑,你便要迷得连玉玺都递到他手中了。”三公主摇头:“只是着眼于当下,也不能不顾未来,你便是再喜欢他,也要存几分理智,不要误了大事。”
凌奕面色一僵。
玉玺倒是没给,只是帝王冠冕却是亲自往陆谨州头上戴过的。
甚至陆谨州没说,还是他主动送的。
三公主一惊:“怎么,你还真给了?”
凌奕忙摇头:“没有没有,那怎么可能。”
三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我听闻京城醉花楼中不仅有女子,也有象姑?你若有闲暇了,可去那里瞧瞧,这世上也不止陆谨州一人是断袖,何必只他一人呢。”三公主突然一笑,神色中带了几分试探之色。
且不说其他,醉花楼是陆谨州的吧。
凌奕表情复杂,微微摇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其余不做他想。”
“你啊,是真栽了。”三公主不再劝,笑着点点头:“本以为凌家皇帝都是清一色的三宫六院,没想到竟出了你这么个痴情种。”
“皇姐莫要只想着我。”凌奕将话题引走:“从前是皇姐护着我,而今有我护着皇姐,便是养一山庄的面首,都无人敢说。”
三公主斜眼瞪凌奕:“你跟着陆谨州,都学了些什么?从前的你可不会说出这种话。”
凌奕只是低头笑。
他跟着陆谨州,连醉花楼都进过。
“我不需要面首,也不需要旁的,只想在碧泉山庄安安宁宁的过一辈子。”三公主抚了抚手中长剑,眼中带了几丝愁绪:“听闻你下令征讨蛮族,而今数月过去,可曾传来战报?”
凌奕点头:“皇姐放心,月月都有人来报信,只是如今人心杂乱,朝中不稳,等到传来捷报,才能公之于众。”
陆谨州从前靠着谎报前线战况的由头干了不少分夺兵权之事。
皇帝坐在大后方,却完全不知前线战况如何,实在可笑。
只是这事儿陆谨州干得,其余人却是不能干的。
因而他与陆谨州着手修订了一套新法案,又立了新官职,不知不觉间便将这一漏洞补齐了。
三公主闻言点点头:“祈祷上天,佑我凌国将士......”
“皇姐安心,此战上至君臣下至边关百姓,皆斗志昂扬,定能大破蛮军。”凌奕笑的自信。
“战场上到底是刀剑无眼。”三公主轻叹,又笑着掩去了眼底的担忧之色:“罢了,不说这些了,秋风到底还是寒凉,你早些回去,陪你的陆谨州吧。”
凌奕笑着站起身,为三公主让开一条路:“皇姐保重自身。”
看着三公主的背影,凌奕又瞥了眼那桌上长剑,先前心中记挂着三公主,不曾细看。
如今仔细一看,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陛下。”一黑衣人从房顶跳了下来。
凌奕回神。
“主人请您走一趟。”
凌奕挑眉:“去哪里?”
“......主人说,陛下到了,就知道了。”黑衣人是醉花楼的女刺客之一。
凌奕疑惑起来:“难道是有要事?”
黑衣人不说话了。
“罢了,带路吧。”凌奕叹气。
黑衣人这才点头,走在前面带路。
而今山庄外不太平,内里却是安全的,因而黑衣人并未将凌奕带出碧泉山庄外,只是到了半山腰一处单独开辟出的院子里。
黑衣人行至半路,便一拱手,转身退到了暗处。
周围皆是树木丛林,唯有中央一处庭院最是显眼,显然是要凌奕往里走。
不知陆谨州耍的是什么把戏,心中有疑惑,凌奕便缓步上前,推开那木门。
入眼是一片红色,处处是张灯结彩,与外界葱葱郁郁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是...
凌奕眼睛亮了起来,他怔愣许久,才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竹帘微微动了动,从内里走出了个一身玄衣衣的人,凌奕怔怔望去,才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带着笑意的脸。
“陛下。”
凌奕有些磕绊的开口:“你...你这是。”
“虽无鼓乐宾客,却也是张灯结彩,布置了一番洞房花烛,算作成亲。”陆谨州神色柔和:“陛下可愿...”
凌奕眼中要闪出光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愿意,我愿意。”
“好。”陆谨州执起凌奕的手,拉着他往里走。
凌奕不知陆谨州准备的小把戏竟是这些,此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当进了贴着大红喜字,红被花烛的内室里后,便有些紧张的说不出话了。
“我,不需要,换身衣服?”凌奕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绿衣,总觉着与这欢喜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陆谨州捧着他的脸,笑着摇头:“不必,晚些时候总归还是要脱的,何必麻烦。”
“......”
凌奕笑意一顿。
洞房花烛洞房花烛,他险些忘了,前面还写着洞府呢。
视线不由自主在洞府内扫视一圈,他看到了好几样可以被陆谨州随手拿到手中的作案工具。
罢了,此行就当是舍命陪君子了,反正自己也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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