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原门右卫先生对于孩子的教育却颇为奇特。
说他严格,但是他对孩子没有丝毫的管制,只一味的忙于工作;说他宽松,他却愿意雇着家庭教师,同时用命令士兵般的语气对待着自己的孩子。
这才周日,这位津岛先生便带着自己的长子去了银行忙工作,说是让长子早日明白工作的流程,更好的继承家业。
说话的语气仿佛之后这个家都是由长子操控了一般。
而彼时的威兹曼和这群孩子站在了一起,就连清晨被自己吓到躲进房间的津岛修治也在。
少年的下巴微微抬起,认真的听着面前中年男人的讲话。
只是,威兹曼顺着少年的眼神看了过去,那双目光所及之处却也只是津岛先生豆色的领带罢了。
威兹曼打量了津岛先生身边十几岁的少年一眼,那是津岛家的大少爷。
或许是一直被灌输着自己会成为继承人的观念,亦或是长子身份,和津岛修治不同的是,这个少年的傲气仿佛溢出了身体。
他的长相和津岛先生的长相如出一辙,一样的板正,看起来格外的会命令人。
他的眉毛高高的挑起,挑剔的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弟妹妹们,像是在挑选以后的心腹一般。
只是他的眼神在津岛修治的身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里带着很深的嫉恨,使得威兹曼也忍不住惊讶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
“虽然他有时也会被津岛修治逗笑,但是却也在嫉妒着津岛修治的才华。”001见状说道。
才华吗。
威兹曼觉得有些可怜,如果将津岛修治的那些行为当做一种才华,反而才正是对少年人格的否定。
而敏感的津岛修治也注意到了大哥的眼光,遭人厌恶的感觉使得这个孩子格外的不好受。
他的身子止不住发抖,却又不得不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露出带着谄媚的笑容,使得这位如父亲般的长兄感觉到了臣服的快乐。
威兹曼微微挪身,挡住了津岛文治的眼光,看向津岛先生。
而津岛先生在检阅完这些“士兵”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威兹曼,“孩子们就麻烦您了,说好明天才让您上课的。谁知道今天就得麻烦您。”
这话的意思无疑代表着今天孩子们全部交由威兹曼来管教。
就连威兹曼也忍不住怀疑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对自己放心的彻底还是说是对自己所谓的考验。
但是他情愿相信是后者,考验的话,会让他对这位先生的印象好一些。
虽然目前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只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孩子们却仿佛晴天霹雳一般。
无论几岁的孩子都讨厌来自于老师的管教,而且今天还是周日。
但是在面对父亲的威压下,他们又不能反抗,只能乖乖的点着头,目送着大哥跟着父亲上了黑色的轿车离去。
其中受打击最大的当属津岛修治,他呆愣楞的看着汽车后面冒出的黑色尾气,甚至不敢向后回头。
威兹曼看着少年的模样,也不忍让他为难。
这土地都是青石板铺成的,也打不了地洞,还有哪里能逃的地方。
他看向这群孩子,温声道:“明天才需要上课,今天的话,大家画画怎么样?”
这群孩子听到老师这么说,立刻乖乖的点了点头,像是感觉父亲把控制权交给了面前的威兹曼老师,所以他们也要顺从的听命一般。
看着面前如同小鸡啄米般的孩子,威兹曼的眉毛微蹙,心里叹了口气,却也说服着自己不能太过着急。
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改变实在是不容易。
因为威兹曼说要画画,仆人便从仓库里把几个画架搬到了院子里。
“今天画画的内容不做要求,大家想起什么就画什么,画自己喜欢的讨厌的都可以。”威兹曼把画笔一个个递给孩子们。
津岛修治看着青年慢慢的向自己靠近,将一根画笔放在了自己张开的手心上,“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吧,治君。”
“老师,你为什么叫修治治君啊?”
津岛修治的姐姐问道,也是曾经拉着津岛修治问老师发色的那个孩子。
津岛修治听到姐姐的话,本来就紧张的身体更加紧张,一颗心高高的悬起。
他害怕异于常人的那种陌生感,比起这个,他更想扮演一个接近于普通人的怪物。
“因为只有治君向我介绍了自己啊。”威兹曼随口说道,青年的声音过于理所当然,女孩听了也觉得合理,她指着自己说道:“我叫小百合,威兹曼老师也可以这么叫我。”
“小百合。”威兹曼听着少女的介绍,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听到老师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像是被夸赞了一般。小百合便指着自己前面的两个哥哥,善意给这位自己未来的老师解释道:“他们最后一个字都是治,如果您喊一声“治君”,我猜他们都会应声回头的。”
少女的声音里并没有恶意,却让津岛修治听着有些难受。
他对津岛修治这四个字厌恶着却又喜欢着。
厌恶是因为在自己自身的个体前,大家最先注视到的便是“津岛修治”这四个字,那个津岛家的小少爷,而不是自己。
但是他也暗自窃喜着,一个空荡荡的名字就能帮自己掩盖住真面目,这看起来算是最划算的交易了。
只是“治君”这个名字,津岛修治知道,这是威兹曼这个老师单独称呼自己的,不属于恶狠狠的大哥,也不属于其他的哥哥。
这种单独的称呼,令他窃喜的同时却又无限的惶恐着。
但是他知道,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是窃喜大于恐惧的。
只是听到小百合的这个说法,津岛修治却也竖起了耳朵,等待着青年的回答。
他会怎么说呢。
对于他这种“老好人”来说,大概会给每个人都起个特殊的名字吧。
这样才符合自己的想法吧,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称呼了,那么他也不会显得特殊了。
这不是自己最开心的事吗。
津岛修治知道自己现在的心理有些不对劲,却又忍不住想着,手里也紧紧攥着威兹曼递给自己的画笔,鸢色的眼眸直勾勾看着面前苍白的画纸。
“不会有那种混淆的情况出现的。”威兹曼向小女孩解释道,“老师不会去犯这种错误的。而且小百合,只有真正想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的人,才会听成是自己的名字。”
小百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倒是津岛修治攥着那很画笔在松了一口气的情况下,听到青年后面的话又悬起了心,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这个人,就像,自己的镜子一般。
第25章
上午的阳光并不是很热,就算树叶凋落了不少,孩子们的头上也没有薄汗。
威兹曼站在津岛家的这群孩子中间,时不时的走来走去,看着他们画布上的画,却没有做出评价。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津岛修治破罐子破摔的拿着画笔,涂抹着自己的画作,只是挺得绷直的背和微微颤抖的手却在昭告着,他并没有放松下来。
他只是尽力的表演出符合普通人该做出的反应。
像是能看的出来少年的窘迫,威兹曼之后并未投入过多的关注。
“画的都不错嘛。”001倒是对这群孩子的画很感兴趣,一会儿评论这个画作,一会儿评论另个人的画作。
威兹曼也没管001,只是坐在了仆人放到最前面的椅子上,思考着自己为了这些孩子能做些什么。
“您好奇五条悟在做什么吗?”像是感觉到了无聊,001欣赏完话后,突然说道。
“悟?”威兹曼听到001的声音一恍惚,笑道:“看起来你是想说的吧。”
001一时语塞,直接把屏幕拉进了威兹曼的脑海里。
只见五条悟坐在樱花树上,和之前威兹曼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不同。如今少年的眉眼间满是天生带来的自信和狂气,那双湛蓝的眼眸里也不复之前的那么冰冷。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般,少年如同猫一般敏捷的直直的看向威兹曼的眼睛。
青年柔和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知道五条悟是看不到自己的。
少年自己也知道并没有人敢监视自己,只是挑了挑眉,敏捷的蹦了下去,捞起放在石桌的金鱼缸,向房间内走去。
“过得不错嘛。”001简单评价道。
威兹曼看着少年的变化,没有说话。
而对于这群面前的孩子们来说,他们隐隐约约感觉出了这位威兹曼老师和父亲、哥哥并不属于同一种人。
他们时不时会偷偷抬眼看威兹曼一眼,见青年没注视着他们,便说说悄悄话,捂着嘴偷偷笑着。
只是在威兹曼和001说话间,却听到后面嘈杂的声音。
威兹曼立马站了起来,看向站在最后面的小百合和津岛修治。
只见小百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津岛修治的旁边,看着画布上面的话,捂嘴笑着。
少年鸢色的眼眸闪过极痛苦的神色,但是又恢复了之前“搞笑艺人”的模样。他对着小百合做出搞笑的样子,逗得少女笑了起来。
威兹曼看了一眼少年,走了过去。
“老师快看!”见老师走了过来,小百合连忙指着画布上的那幅画,热情道,“修治说他在画妖怪,画的也太奇怪了。”
其他的孩子早就听到了后面两人的动静,见威兹曼走了过去,他们也忍不住全都凑了上去。
威兹曼眯眼看着那副画。
色块很凌乱的铺在画布上,一个疑似是人的形状站在这些色块的中间,歪歪扭扭。
津岛修治没想到小百合会注意自己的画。
但是在他出色的演出下,便能将小百合逗得哈哈大笑。
只是威兹曼却向自己走了过来。
威兹曼对于他来说,很难对付。
无论自己做什么反应,青年总是用那双如同海洋般平静的眸子里看着自己,就像自己的镜子一般。
津岛修治能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装作人类的自己,扭曲且可怖。
“这画的是什么啊,这也太难看了。”津岛英治皱眉道。
“修治一向不都这样吗,像小丑一样。”津岛圭治倒是丝毫没有惊讶,只是笑嘻嘻的指着画作给津岛英治解释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画画的天赋,修治看来是不适合了。”
“有些可怕。”津岛修治的另一个姐姐小声说道,像是怕伤了少年的自尊心,她有些担心的看向津岛修治。
少年见姐姐看向自己,露出了和往常一样呆愣愣的笑容。
“修治还真适合当个搞笑艺人啊。”她感慨道,说出了如同之前仆人评价的话语。
津岛修治听着面前哥哥姐姐的话,心里不停的满意的点着头。
这样如同往常的话,请多来一些吧。
比起被曝光在阳光之中,他更愿意在阴冷的泥潭中慢慢溺亡。
光对于他来说,又刺眼又可恨。
因为不会有人会不向往光,哪怕是他这样的妖怪。
“老师,您觉得呢?”小百合见威兹曼盯着那幅画,好奇的问道。
威兹曼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睛,仿佛上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画面一样,他看了眼小百合,又看向这群看着自己的孩子。
一群人之中寻求共识的过程中,总会无意识的伤害到别人。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且温和,传到了所有孩子的耳朵里,“这节课的主题就是自由的,大家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可是我觉得修治画的就不是妖怪。”小百合嘟囔道。
“这很好理解啊,修治就是这样的人嘛,总想吸引别人的目光。”津岛圭治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仿佛理解了所有一样看向津岛修治。
这是津岛修治最惧怕人类的一点。
前一秒还在言笑晏晏,下一秒因为触碰了人类的利益却能瞬间翻脸。
哪怕是亲人和朋友。
人类永远是这么复杂又恐怖的生物。
就像站在即将爆发的火山上一样,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去模仿人类,融入人类,装作合群的人,和谐相处,却永远胆战心惊。
他根本不知道人类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会发火,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发完火后又能立马装作无事发生。
在他看来,裂痕就算修复也有再裂开的一天。
他永远害怕人类,却又永远屈服于人类。
而今天,他赖以维持的联系却有些断裂。
他在绝望的同时却又告诉自己,早该预想的到,不是吗。
一切都是合理的,这是他们的正常反应。
津岛修治恐惧着,手足无措的看向津岛圭治,却感觉到了来自肩膀温软的触感。
他下意识的瑟缩,却感觉到那手力度在微微的加强。
“圭治少爷,吸引别人的目光并不是坏事。相反那是为了证明我们的存在。”
威兹曼扶着少年孱弱的肩膀,严肃的看了一眼津岛圭治,却又恢复了笑意。“从明天上课开始,只要我提问你们的时候,能回答出来就有奖励。或者你们可以主动站出来回答我的问题,也有奖励。总之,请大家都积极一些。”
威兹曼的声音将这些孩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孩子们都好奇踊跃的看向面前这个丝毫和别人不一样的老师,“奖励是什么啊,老师。”
孩子有时候虽然会不自觉的创造出恶意,但是他们却也是最容易遗忘的。
如果不是威兹曼的话,津岛修治可能会几天几夜焦虑到无法入睡,只为了想出更蠢更不会让别人产生恐惧害怕和嫉妒的心理的行为来逗笑他们。
他曾经无数次做出这种事情,但是有时候总容易踢到硬板,就像他的兄长和父亲那样的人。
对于津岛修治来说那两人实在是过于可怕和不可揣测。
相比之下,还是这几个哥哥姐姐好相处一些。
感觉到身上不再黏着目光后,津岛修治松了口气,竖起耳朵听着威兹曼口中所谓的奖励,努力的忽略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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