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那个妈是真的有点病。”
“我一直以为这种家大业大的家庭思想不该这么封建。”唐见疏受不了昏暗的氛围,开了盏灯,“他爸爸不是也开娱乐公司吗,别说同性恋了,娱乐圈为了点资源爬床的对象是不是人都不好说,我就不信他没见过。”
“行了。”谢衍之打断他的愤愤不平,“别在背后说人家,那是他父母。”
他把戒指取下来,穿在脖子上的蛇骨链上。那上面还有另一个挂饰,是季书辞之前给他的耳坠。
季蔼蔼让他把事做绝一点,这样应该也够了吧,已经够伤人了。
季书辞一身傲骨的人,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只是拿他取乐,他怎么可能原谅这份屈辱。
他要是季书辞,他一定会恨自己,恨自己把他的一腔真心当成消遣的工具。
手工书上有很多细节,谢衍之一点都不敢看。就靠这点胶水没法复原,他把东西收好,准备找人帮自己修,这或许是季书辞给自己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服务生在门口敲了几下门,谢衍之顺势转头看去。
“您好,这是您订好的蛋糕,给您放这了。”
服务生只管按规矩办事,没留意到他的异常,东西放下后还暖心地跟他说了生日快乐。
淡淡的青提味散在空中,谢衍之看着桌上写着“平安快乐”的蛋糕,整个人好像被打垮了一样,慢慢换了次呼吸,第一次觉得奶油的甜腻闻得让人难受。
这个生日跟快乐两个字真沾不上边。
“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别。”唐见疏想都没想,找了个角落坐着,“我就在这陪你,你当我不存在就行。”
谢衍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许久后,唐见疏才望着天花板沉沉说道:“你说人周围的磁场是不是跟日常习惯有关?那我以后还是不叫你谢挫挫了,太他妈倒霉了你。”
谢衍之昨晚心事重重本来就醒了一夜,一种浓重的疲惫感袭来,他靠在沙发上安静了一会儿,道:“不好意思啊,让你跟路年也闹矛盾了。”
唐见疏本来是瘫在角落的,听见这话瞬间像触电似的跳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不是哥们,你别啊,你突然这样转性我害怕。”他五官都愁到一起了,“我说你要是真难受你就发泄发泄,我保证当没看见,但你千万别想不开啊。我是神外的医生,我只会治脑子。医疗领域隔行如隔山,其他我可不对口啊,到时候我没法救你。”
谢衍之好笑地提了提嘴角,只是那笑不达眼底:“那不至于,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死要活的。”
唐见疏直视着他,长久的沉默过后,他才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至于。”他道,“我也分过,我知道什么感觉。”
他跟谢衍之相处这么久,知道谢衍之是个特别重感情的人。
这种人共情力很强,也活得很累。
只要有过接触,什么样的感情都会看得很重。因为看得很重,所以每段感情都很难割舍,很难忘记。
就像埋在心里的一根刺,即便断的时候扒了一层皮,它也要时不时扎你一下,你还偏偏拿它没办法。
他之前也怀疑过谢衍之跟季书辞的进展太快会不会是闹着玩的,但后面他不得不承认,感情确实没法用时间来评判真伪,可能两人二十几年的身心飘荡就是为了着陆在同一个落脚点。
谢衍之一声不吭地切了块蛋糕,奶油不腻,但是很苦。
他想起路年临走前看向自己那冰冷鄙夷的眼神,朝唐见疏努了努头:“路年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我没想到他会跟书辞一起过来。”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让唐见疏待在包间里。俩人分开了四年才和好,要是因为自己又闹僵了,那他真的罪大恶极。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脑子每天想这么多事情?”
唐见疏看他情绪实在算不上好,想开口安慰他,可这事就像是条必须要走的死路,荒唐到连安慰的话术都找不出来。
“路年重要,你是我的朋友也重要。”他在谢衍之肩上用力按了按,“要我帮你跟他解释吗?我不想他一直误会你。”
谢衍之迟钝地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事你跟我知道就行了。”
手里的蛋糕吃完了,他一时没了分心的东西,又到了杯酒慢慢抿着。
唐见疏就在旁边当他的木头人,不发出动静,也不离开。
电话铃“滴滴”响了两声,谢衍之混在虚无中的思绪才勉强被拉了回来,低头按了接听键。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他一听就知道是酒吧。
“喂,衍哥,你上次让我帮你找到场地找好了,但他们腾东西还需要两天,你什么时候要用啊?”
谢衍之骤然听到这事愣住了,缄默了好久才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一直遗憾俩人确认关系是在那种醉熏熏的状态下,所以想给季书辞一次正式的表白。
当时他想了很多种方式,要么觉得太土,要么觉得没意思。
思来想去干脆找朋友要了个空旷偏僻的场地,想把里面布置成一座花房。花房里面有他们的照片,正中心还要放上乐器。
他要给季书辞一场最热烈的,只属于他的乐队演奏。
只可惜现在东西准备好了,但也不会再用到了。
电话那边明显愣了一下,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人一脸懵逼地挠了挠头。他犹豫了几秒要不要问,但听谢衍之的语气不像之前那么期待轻松,也就没敢开口。
“……好吧,那我跟小勇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别准备了。”
“等等。”
谢衍之在他挂电话前又喊住他,视线缓缓落在远处:“等等……还是留着吧,你把地址跟钥匙给我,剩下的事就别管了。”
对面点头如捣蒜地“哦”了几声,见谢衍之没别的事了,立马挂了电话。
唐见疏等他放下手机,才踢着桌角问道:“你之后打算住哪?要不要住我家?”
反正他成天在医院忙得屁股挨不到椅子,家里冷清得更宾馆似的,刚好谢衍之过去暖暖,自己看着也放心点。
看他一脸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样子,谢衍之不想他瞎担心,表情放松了些,好笑道:“我又不是个流浪的,我自己有家,当然是回我自己家。”
唐见疏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评价道:“你还是别笑了,比不笑还难看。”
“滚蛋。”
谢衍之抓过旁边的枕头砸向他,站起身在包间里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拿着那本手工书出了房门。
唐见疏是真的想让人先暂时住自己家,但谢衍之说什么都不肯。唐见疏看他不像是开玩笑,也就没强求,只说让他每天至少跟自己发信息联系一次,不然他就报警。
谢衍之对他把自己看太弱这个行为又暖心又无奈,答应了,看着他上车后又道:“……路年那边你跟他说一声,让他能抽出时间话,多陪陪书辞。”
唐见疏上手术台都没像现在这么郁闷,心里的憋屈说不出去,拉下车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大晚上别一个人在外面乱逛。”
谢衍之默应了声,等车尾灯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撤掉脸上的笑容。
他来之前就知道今天一定会以这个结局收尾,以这个结局亲手了断自己的感情,伤害自己爱的人。
所以他来的时候没开车,现在也不想打车,他想靠这点自然的冷风让自己静一静。
他面无表情地随便沿着一条道走,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去哪。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
他的日用品全在季书辞家,两人刚养的小猫也在。习惯了身边随时有他在的生活,一下还真不想回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
他想过要不要去他爸妈家待一晚,但又不想两老人一把年纪还为自己的事操心,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衍之抬头看了眼周围被夜色笼罩的世界,觉得雾蒙蒙的。他名下房产很多,可眼下竟然找不到一个能去的地方。
他现在想清静,但这个清静是想在热闹的地方找一个单独的角落待着。
所以他像无头苍蝇似的走了一阵,还是打车去了Dabble酒吧,挑了个最偏僻的包间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第54章 看看我未来的嫂子!
路年追出去的时候季书辞已经开车走了,他赶紧拦了辆出租跟上去。
兜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是他们队里新来的实习生打的。
“什么事?”
“队长,隔壁刑侦队的人来了,您今晚什么时候过来啊?”
司机过了两个红绿灯,把车靠在一旁的绿化带附近,打手语默问他是不是跟着前面那辆车一起。
路年点点示意他就停这,吩咐道:“让你们副队过去,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实习生努努嘴有些欲言又止,那边絮絮叨叨嘀咕了什么,像是他在跟谁确认。片刻后,他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路年只来过季书辞家一次,四处看了一转,凭印象摸了两栋才找到他的住址,按响了门铃。
季书辞一脚油门把车开回地下室,看着面前自己楼栋的大门,突然就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回到那个处处都充满谢衍之痕迹的家。
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基本没遇到过坎坷。
没有喝酒抽烟的习惯,也没什么发泄纵欲的爱好,自小养成的良好素养更不可能让他跟疯子一样大吼大叫。
他坐在车里凝视着大门,可笑地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舒缓情绪的方式都没有。
地下室的车陆陆续续地进出,终于在第七辆车开回来的时候,他重新打着火,准备先找个酒店过度一晚。
“喵——”
对面车位的挡轮杆后蹿出几只流浪猫,季书辞微微一愣,几乎在同一时刻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差点忘了,普洱还在家里,晚上还没给它喂饭。
他跟谢衍之的事情不该波及到这个小家伙的生命。
车里还有两根火腿肠,是谢衍之之前落在车上的。季书辞闭上眼睛冷静了一阵,把火腿肠喂给几只流浪猫,转身上了楼。
电梯门刚打开,他就跟路年打了个照面。大约是因为脸上那道疤的缘故,路年不笑的时候眼底透露出强烈的压迫感,看着让人心生畏惧。
在看到季书辞的瞬间,他明显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刚想打个电话下去找你。”
书辞往前走了两步,拿钥匙开门:“找我干什么,你不是队里还有事吗?”
“警队那么多人,少我一晚上出不了乱子。”
路年跟着他进去,家里的装饰跟他上次来的时候大相径庭,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都不为过。
多肉、绿植墙、生态箱、鱼缸、各种各样的小摆件……这些季书辞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四散在家里各个角落。
路年猜到这些都是谢衍之的手笔,索性也没开口问。
季书辞没想过自己今天还要回家吃晚饭,家里也没什么囤货,还好有两盒自热火锅,他就跟路年一人一盒泡了。
熟人之间不需要讲什么周密礼貌的待客之道,路年见他吃饭都心不在焉,嚼两口就要走神,便去酒柜拿了几瓶酒。
“喝不喝?”
“不喝了,明早有课。”季书辞淡淡摇了摇头。
路年见状也没强求,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默不作声地对坐了好久,终于,路年搅匀了碗里的料汁,率先开了口。
“书辞,小疏说的那些话……我替他跟你道声歉。”他夹了一筷子宽粉,却发现自己也没胃口了。
他跟季书辞认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对人这么特殊,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区别于善良的爱。
谢衍之刚来的时候,季书辞还跟自己抱怨过,说家里住个陌生人很耽误他的生活。
路年知道他一贯的脾性就打算帮他找个保姆,但他家附近保姆阿姨不好找,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擅长应付各种突发疾病的阿姨时,季书辞却说不用了。
他以为季书辞是拿谢衍之当朋友了,结果那次去山上度假的时候他才看出来,不是当朋友了,是当男朋友了。
他跟谢衍之接触不多,但因为他是唐见疏的朋友,所以自己下意识也把他归到能交心的那类人里,谁想得到竟然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混蛋。
他们在包间里讲的那些话,无疑是把季书辞真情实感的付出全当成了笑话扔在地上随意践踏。
自热火锅淌着腾腾热气,季书辞被包裹在烟雾里,眼睛熏得烫烫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朦胧,他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我跟谢衍之的事跟他没关系,你别因为这个跟他闹矛盾。”他说完顿了很久,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你说为什么人会变得那么快,几个小时就能变得像个陌生人。”
这话完全是他不受大脑控制说出来的,等他反应过来想闭嘴时,路年沉静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了。
“你知道为什么警局每天都会有数不清的案子吗?”路年押了口酒,沉声道,“因为人心,是最不能单一定性的东西。”
季书辞没回话,把椅子往后推,靠在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
他知道路年开这个口的意思是想顺着话题安慰他,可他现在只想自己消化消化,不想让别人也因为自己的事被负能量影响。
似是火锅的烟气刺激到普洱的味觉,小家伙从俩人回到开始一直安安静静的,道这会儿才开始叫唤个不停。
季书辞给他充了点奶粉,挠了挠它下巴上的软毛:“你跟唐医生当年是为什么分的?”
“我父母都是从事警察工作的,所以我从小的目标也是当警察。”
路年没在意他生硬的话题转变,静静回忆那些往事:“小疏比我小一届,那个时候他刚高考完。他想学医,脑子又聪明,他爸妈想送他出国留学,但他舍不得我所以不肯,还为这事跟他爸妈吵了一架,闹了几天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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