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光线杂乱,但季书辞教这么多年书习惯随时随地观察别人的动作,那男生手脚算不上麻利,到处都是破绽,多留心几次就能看出来。
“他穿的是伊宁第一外国语学院的校服,我去池涴之前在这里教过两年。”季书辞声音沉了下来,“不懂得尊重人,对别人随便动手动脚揩油。小小年纪不学好就是欠管教,家长不教,有的是人教。”
刚刚在跟前围观的人不少,还有一大半是男生认识的酒友。酒吧最忌讳的就是玩不起,那支脱衣舞不管跳不跳他以后都没脸再来这里充老大了。
谢衍之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他微微拧起的眉头,突然就明白他身上那种不同于别人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再说了,跟着你也不好。”一道声音低低从前面传来。
谢衍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地接话道:“为什么?”
季书辞回想起刚刚在酒吧的场面,难得开了个玩笑,好整以暇地穿过前面的巷口。
“跟着你干什么?跟你一起被人调戏吗?”
【作者有话说】
可怜小谢,威名-1
第12章 二十年前的东西
小巷子里的夜晚被路边摊占据,到处都充斥着腻人的油烟味。
季书辞话里的戏弄大于说笑,谢衍之从没想过他这种人也能憋一肚子坏水。想辩驳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干脆把他明里暗里看扁自己的行为一口认下。
“说的也是,我看我还是抱紧季老师的大腿好了。”他拍了怕季书辞的肩,笑吟吟说道,“那以后保护我的重任就交给你喽。”
季书辞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看向他手上提的袋子:“你还带了酒回去?”
“不是酒。”谢衍之从里拿出一盒外形精致的小面包,“尝尝,走的时候唐见疏给我的,说是他自己烤的。”
面包每个巴掌大小,被烤成可颂的形状,捏在手里的感觉硬邦邦的。
季书辞刚刚在酒吧吃了不少水果,现在看见吃的没什么胃口,见谢衍之张嘴咬了一大口,问道:“怎么样?”
“……很复杂。”谢衍之缄默了半晌,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换了边咀嚼,“有一种双商极高孤傲冷俊的190霸道总裁,一觉醒来突然发神经放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选择蓬头垢面跑去街上捡垃圾吃的荒谬感。”
季书辞皱了皱眉:“讲人话。”
“难吃。”
季书辞:“……”
谢衍之找了个最近的垃圾桶把剩下的面包潇洒往里一扔,季书辞犹豫了几秒,也跟着把手里的放在垃圾桶旁边的角落。
谢衍之纳闷道:“你放哪里干嘛?”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草丛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两只脏兮兮的小猫从草堆里露出半个脑袋,没一会儿又躲了回去。
“路上看到附近有很多流浪猫,这里垃圾堆得乱七八糟的,也不差我这一个。”
季书辞抽了张纸巾擦手,转头见谢衍之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垃圾桶问他:“那我要去捡出来吗?”
季书辞顿了一下,凭他对谢衍之的了解,自己如果点了头,他可能真的会去伸手掏垃圾。
“……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走吧,叫的车到了。”
谢衍之“哦”了一声,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在酒吧待了一晚上,季书辞身上到处都是酒味,回酒店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出来才看到谢衍之二十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小心手臂,不要沾水】
他嘴角几不可见地挂上笑,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回了一个“好”。
他们明早七点左右的车返程,想着车上还有时间睡,季书辞索性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把今天交流会上的重点复盘下来。
原以为按谢衍之的习惯他明天得在门口喊上大半天才能把人叫醒,却没想到第二天等他睁眼的时候,谢衍之早就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下去了。
季书辞的东西通常都是提前一天收拾好,简单洗漱完,一下楼就看到戴着墨镜在门口跟李主任讲话的谢衍之。
他迎着阳光的背影有些失真,但举止看上去比近两天都轻松。
季书辞上前先跟李主任打了招呼,随后才转向谢衍之:“你怎么起这么早?”
“小谢昨晚问我晕车药在哪里买,我说小卖部就有,但是最近来这边的人很多,起晚了不一定还有卖。”李主任笑着给他解了答。
谢衍之把一板药递给季书辞,边上车边神秘兮兮地说:“我昨晚夜观天象算了一卦,回去十有八九要堵车,多买点安心。”
季书辞跟他说了声谢谢,半信半疑地跟上车。他还以为谢衍之又在编什么胡话,可等他们启程没一会儿,车子果然堵在了高速公路上。
季书辞上车前吃了药,这阵倒是没多难受。他撩开窗帘看着外面走走停停的车,颇为诧异地打量了下谢衍之。
真有这么准?
谢衍之察觉到他的目光,勾唇转过头:“季老师看我干什么?”
“你真会算卦?”季书辞问道。
他一直都不太相信这些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
谢衍之看他问得一脸真诚,顿时笑出声,怕吵到周围人休息,又指了指膝盖示意他看过来。
季书辞低下头,就见谢衍之点开手机上的高德地图,上面从伊宁回池涴的路线上赫然红了一片,正好就是他们现在走的这段路。
“高德地图,你值得拥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出门在外必备百晓通。”
谢衍之带着揶揄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季书辞整张脸都写满了无语。
果然,他就不该相信从这人嘴里讲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地图上标红的地方只有这一段,慢慢磨过去后一路畅通无阻。季书辞拿衣服垫在窗户上,一觉醒来车就开进了池涴市内。
司机挨个把众人送回家,谢衍之上楼前又拐去便利店买了点速食。季书辞住的地方清净归清净,就是外卖店太少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他还都不爱吃。
他拎着两大袋东西进门,慢悠悠洗个了澡,边擦头发边在家里四处溜达起来。
刚到这里的时候赶时间也没来得及看,现在闲下来才发现季书辞的家跟他本人一样干净,无论是装修还是家具摆放都是简约大气。
他之前选房间的时候径直挑了季书辞隔壁那间,走了一圈才看到对面还有个乐器室。铺着暖黄色的地灯,从民乐到西洋乐都有,种类还算齐全。
他往里走了走,视线在钢琴上的一个鲁班锁那停了下来。
季书辞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他拿着鲁班锁一副别有深意低头沉思的样子。
“你在这干嘛?”
谢衍之听到他的声音回头:“季老师也喜欢乐器吗?”
“一般,都学过一点,都不精。”季书辞道。
“又不走专业路线,会一点玩玩也够了。”谢衍之把鲁班锁举到他面前,“这个怎么跟现在卖的鲁班锁不太一样,你从哪买的?”
季书辞摇了摇头:“买不到了,是二十年前的东西。”
他接过鲁班锁在手里转了一圈,老质的木材在掌心轻轻摩挲,像是和过去的自己跨越时空再一次碰上,儿时那点记忆又被重新拉出水面。
当年他收那个小屁孩当小弟的时候签了一份“主仆合约”,这个鲁班锁就是当时互相给的抵押物。
那份合约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掉了,只有这个鲁班锁他一直留着。从旧家搬到新家,都一直放在他的钢琴上面,也算是对他童年留下的一点点值得回味的小纪念。
他记得那个小孩跟他说过,他爸爸很喜欢手工活儿,这个鲁班锁就是他爸自己动手改过的,解法很巧妙,跟现在市面上卖的锁都不一样。
季书辞以前尝试解过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之后就再没试过了。
他想起刚刚谢衍之端详的那股认真劲儿,问了一句:“你会解吗?”
谢衍之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抿了抿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摇头说道:“不会。”
第13章 “你也看那种东西啊?”
季书辞本就随口一问,谢衍之的答案不算意外,他也没多在意。
他手上缝了针不能剧烈运动,当晚就跟学校请了假,难得在家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日子是清闲了,只是有人可不清闲。
谢衍之的适应能力快得让人咋舌,才到这里住了没多久就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架势。
总觉得家里冷清,二话没说下单了一大堆精致但完全没什么用的小玩意,每天门口的快递堆得跟小山一样高,家里上上下下都被他从头“改造”了一遍。
季书辞有种他家很快就要被快递洪流淹了的预感,幸好谢衍之的审美没有太离经叛道,目前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他看着浴缸里被谢衍之换上的第三批鱼,为了防止这批祖宗没两天又驾鹤西去,拿着说明书严格按商家嘱咐的量往里洒了几颗鱼粮。
鱼缸外层的玻璃上还贴了张纸条,是两人前天刚定下的约法三章——
第一:不准干涉对方的各项习惯。
第二:不准晚上十一点后吵吵闹闹。
第三:不准动不动去欺负楼下下象棋的大爷。
三条约定每条都有理有据,季书辞本来干不出这么幼稚的事,但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再次确定了自己跟谢衍之完全没法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事实,从饮食习惯到日常作息几乎就没有合得来的。
他不喜欢醋酸也不喜欢香菜,但谢衍之每次吃面都恨不得往碗里倒半瓶醋再添把香菜。他晚上没工作的时候习惯早睡,谢衍之就不一样了,经常凌晨一两点多房间都还亮着灯……
季书辞到目前为止就没在他身上找到一个健康的兴趣爱好,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去楼下找大爷下棋。
小区里门户少,业主间相互也面熟。谢衍之出门是一点也不低调,见人就说自己跟季书辞住一起。
他棋技好,经常把那帮大爷下的抓耳挠腮,每次季书辞下楼碰上了,他们都得来他这发两句“牢骚”,属实遭罪。
他手受伤很多事情做起来不方便,他是觉得没所谓,但谢衍之觉得问题很大,非要把“照顾伤员”的任务揽到自己肩上。
碰巧最近台风天温度骤降,结果有人伤员没照顾好,倒是把自己给照顾病了,39°的高烧躺在床上光荣挺尸。
门铃猝不及防地响了几声,谢衍之把头上的婴幼儿退烧贴撕掉,转向门口的方向等了一会儿,季书辞就拎着两个外卖袋进来。
谢衍之眼睛亮了亮,立马坐起来拆开他放在自己面前的盒子,脸上的期待顿时变成失望:“这什么?”
“白粥。”季书辞淡声道。
谢衍之朝他手上看了眼:“那你的是什么?”
“小龙虾蟹黄卤肉面。”季书辞拿过床边的温度枪给他测了下,“37度5,晚上睡前再吃点药,睡一觉就能好了。”
谢衍之拿着勺子在碗里来回搅,还是憋不住低声抱怨:“我中午也喝的白粥。”
早上喝白粥,中午喝白粥,晚上还是白粥。白粥白粥白粥都是白粥,坐牢的伙食都没这么清淡!
可能是感冒加重了鼻音,谢衍之这声嘟囔听在季书辞耳朵里莫名多了几分委屈巴巴的味道。
他看了看低头戳粥的某人,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裹满酱汁的面,夹了一筷子过去:“就这么多,等你好了随便你吃什么。”
谢衍之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抬头见他把面放在桌上对着电脑删删改改,善意提醒道:“季老师,晚点面就要坨了。”
季书辞头也没回,敷衍地“嗯”了一声。
谢衍之在碗里挑挑拣拣把面吃完,好奇地凑上去看了眼。屏幕上都是圆锥曲线的系列题,整整有四十多张PPT,首张标题的备注日期刚好是明天。
“你不是请假了吗?手都没好还要去上课?”
“右手能动,明天10点要公开总结。”季书辞随口应道。
谢衍之看了眼他左手上缠的绷带,侧身躺在床上,托着脸颊懒洋洋地说:“你们学校外人能进吗?”
他顿了顿,又叹着气补充一句:“没关系的,不能进我也能理解,省重点高中管理严一点很正常。”
季书辞把几个条件数据改了,又顺手把要打印成作业的题目答案删掉,一听这话就猜到他背后七拐八拐的意思。
“怎么,你想去我们学校?”
谢衍之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在说你知道还问。
“进是可以进,但你去我们学校干什么?”季书辞看着他那张朝自己不停眨眼睛的脸,委婉地劝他停下来,“眼睛抽筋了容易面瘫。”
谢衍之对他的不解风情的行为暗自腹诽,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颇为无奈地45度看天花板:“想再体验体验高中的氛围呗,没办法,谁让我高二没读完就保送大学了,白白浪费了我能散发无限魅力的青春。”
他话说得遗憾,但脸上的显摆劲儿可看不出遗憾。
季书辞对这人厚脸皮的程度已然脱敏,想着他一个人在家确实不合适,带过去当个摆件也不是不行。
但是——
“你不用上班吗?”季书辞问。
他养伤这几天谢衍之也一直在家,公司不去不说,就连他房间的笔记本电脑都跟个模型一样,转手卖了都能说九成新。
谢衍之在他看向电脑的时候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悠闲地翻了个身:“老板给了一个月的工作量,我弟一周就完成了,超出任务之外的事,没加班费我可不白干。”
季书辞无声地挑了挑眉,拿上电脑刚想出门,就感到衣服被人轻轻扯了一把。
“你又要干什么?”
谢衍之指着床头柜的手机问道:“明天几点起来,我设个闹铃。”
季书辞想了想:“五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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