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低声说了这三个字,又说:“忘了我吧。生死天理,本就不该强求。”
裴追低低笑了起来:“莫强求?好啊,到最后……又是这三个字——我已强求了七年,岂是你说放下便放下的?”
“裴追,你陷得太深了。”我摇头:“我不值得。这世上有许多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人。”
“我只要你。”他眼眶赤红如血,一字一顿道:“沈无,你是我的师长、知己、亲人、仇人、爱人。我一生的爱恨情仇,且都寄于你一人之身了。你教我如何放下?——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会惜命吗?”
我这人其实很古怪,若是生活杂事,让我怎么卑微跪舔都不在乎,但若是正事,我便成了最硬的石头,宁折不弯的刀。
而且,我不想在这件事上骗他。
于是,我直接回答:“如果需要我冒生命危险,或者需要我去死……才能阻止末世。我沈无,没什么可犹豫——唔!”
我没能说下去,因为裴追忽然暴戾地……
毫无准备,即使近日密集,我仍感到剧痛,但更深的感觉是,屈辱。
我被迫跪下。他在身后……每动一下,我仿佛都能意识到,他在用这种方式逼我服软。
即使是裴追,这也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我挣扎着想要脱离,却发现力道在加成了法术的裴追手下如同蚍蜉撼树。
他单手握着我的脖颈把我拖回来,更为凶狠,我痛得厉害,却强绷着不泄露出一丝混乱的吐息。
“痛不痛?”他在我耳边笑着问:“痛就对了。这具身体……这条命,你不要了是不是?我要。你索性给我吧……我会帮你精心保管,就像养护家里花园中最娇贵的花……”
其实到这时,他说什么我已经有些听不清了。因为我竟还是逐渐得了趣味。只觉汹涌如海,我脑海中一阵阵空白,最后思维断断续续、开口已不成语句。
我听到自己发出一段难言的声音,在这种被羞辱的情况下。
我羞愤欲死,裴追却反而如得趣味,用五花八门的手段摆布着我。都是承受者最卑贱的姿态,过去我们从未用过的。
他甚至买了一套全新的用具,用在我身上。
我无时无刻被迫像狗一样匍匐,忍耐。
“啧,这是哪儿出的水。”恍惚中,他把手指凑到我唇边:“沈顾问,尝尝你自己。我伺候得可好?”
我被这样折磨了几日。
这家民宿原本就是一人一层,裴追也不知怎么和老板说的,几日都没人来敲门打扰过。饭菜是裴追送进房间的,甚至是他喂我吃的。
我自己没办法吃。因为他用绳子将我双手紧紧捆在床头,偏偏还怕我落下病根,每隔一段时间还要给我解开舒缓,再把我栓回去。
他果真对待这躯壳十分精心,我真是无语至极。
另外,他还真的弄来了一个金属颈环,锁在我的脖颈上,颈环带着一个长长的链子,另一端锁在床头。如果我要去洗手间,他会解开我手上的绳索,却不会解开颈环。
所以即使下了床,我也需要像狗一样,带着颈环在屋内活动。
而且,我其实也不太喜欢走……或者说,不太能走了。
几日来,大部分时间,甚至包括吃饭睡觉,裴追都不停歇,有次我一下床,直接跪在地上,还流出许多。
我当时估计脸都黑了,结果他反而又来了兴致。
裴追一边起伏着折磨我,一边贴在我耳边说:“真好啊……别走了沈无,我可以抱你去洗漱。我要弄到你站不起来,动不了,哪也去不了。”
他说着好,还在笑着,我却只觉得……他仿佛在哭。
我不知何时被他折腾昏了,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门外声音熟悉,是那对结伴出游的女生。其中一个女孩说:“沈无哥哥、裴先生,你们在吗?我们要走啦,想和大家挨个道别。”
这种时候,裴追还丧心病狂地埋着,那女孩喊我哥哥时,他还泄愤似的动了动。
我一时不察,差点叫出声。
门外静了一瞬。女孩试探着问:“沈无哥哥?你身体……没事吧?听说你得了重度病毒性流感,去医院了没?”
我:“……”
裴追一边动作,声音却十分平稳:“他没事。”
女孩“哦”了一声,又说:“认识大家真的很开心,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那种意外。我们接下来的行程会路过安安的老家,会去参加她的葬礼,你们有什么话要我们带的吗?”
安安是那个意外死亡的粉发女孩。
这我却当真无话可说了。我素来便不擅长离别。同时,心中还觉得既悲凉又可笑,既是我带来的末日,岂不是我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要为这个年轻女孩的死负责吗?我应该承担她男友、父母的绝望和愤怒吗?
……还有成千上万年轻人、老人、男女、父亲母亲孩子爱人德高望重者……我即将面对他们的死,并为之负责吗?
命批果然从不出错。我这人啊,这一生,当真是个笑话。
想到这时,我竟觉得身上那些被折磨发疼的位置变得爽快起来,不过,还远远不够,我觉得自己应该受更重、几百倍、几千倍的痛楚。
女孩没得到回答,不知什么时候便离开了。昏昏沉沉间,我听到裴追问我,为什么不和外面人求救。
这描述,当真好像我是个柔弱无力的金丝雀,被霸总金主关起来强势爱了。
我苦中作乐地想:叫人,叫人进来看我当狗吗?还是能帮我自裁拯救世界?算了吧。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我心中已有了计划。
我没回答裴追……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我现在这嗓子只会哑到让人浮想联翩。
又过去了几天,我真感觉要被裴追弄死在这事上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样胡来,居然也没像之前一样发烧发热,不知是我体质好了还是裴追行事时注意了……
第八日起,我拒绝饮食。
这天傍晚,裴追难得在事后消停了会,安静地揽着我看屋外海平面起起伏伏,他的眸光变得很暗,仿佛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是一对玻璃弹珠。
我有点心累,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是我关了他。
“沈无,你看看我…好不好?”他轻轻地说,声音竟然比我还哑:“……我想知道你在。”
头几天,我还曾试着劝他。到后来这段时间,除了无法控制的反应外,我没再给他一点注意力,也没和他再说过一个字,全当自己是个手办。
“……你去趟镇上吧。”我忽然哑声道,几乎只有气声。
但是,几日来,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说话,而且用的这件事发生前的正常语气,十分自然。
就像我们如胶似漆的无数个日夜里,我惯用的那种带着笑意的,又有点命令的态度。
“我想吃本地特色的荷叶鸡了。再给我多买几种灰调的颜料。你之前只买了纯色,都没法画。”
“裴追,你去吧,我要你亲手选的,”我说:“你估计半小时就能回来的。”
裴追瞳孔微微晃了下,像刚反应过来一样,缓缓侧头看着我。
那样的神情,我心口如被刺了一下——基本是要斯德哥尔摩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会怀疑我是想支开他。
但我也知道,他还是会去。
一周多来,裴追第一次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疯了的裴追。沈无对于他不只是一个爱人了,几乎是宿命本身
第121章 大结局(上)
我安静地等他脚步声消失,然后仔细开始观察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包括它的材质和结构。
绳子上有些微小的磨损,应该是我挣扎时留下的疏忽。而其中某一点似乎比其他地方更脆弱。
我费力地提起衣襟,用衬衣的金属扣子在绳子脆弱的地方来回摩擦——真该庆幸今天裴追难得的给我穿了衣服。
大约十分钟后,我听到绳子微微发出拉扯的声音。
然后,就是轻微的“啪”声,绳子终于断开了。我的双手解脱,扶着床沿站起来。
接下来,我又用旧衣架和墙上挂油画的钉子撬开了项圈和床相连的锁链。
自此,我终于可以完全自由行动,唯一有些问题的是,脖子上还带着项圈,这东西应该要裴追的指纹才能打开。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里面恐怕还放了定位芯片之类的。但我并不多么在意,因为这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不会有任何影响……不,不如说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看了眼手表,距离裴追离开正好过了13分钟。他估计已到了镇上。
我开门离开了房间。
一周过去,先前那些一起看落日的房客都已走了,民宿里静悄悄的,估计出了意外事故,暂时也没有新人住进来。
我走上沙滩,瞭望海平面,一周多没有出门,只觉阳光刺眼到近乎灼人。这片海滩是民宿的私人沙滩,在粉发女孩出事后,也一起暂时封锁起来。因此,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脱了鞋,赤足独自走着,脚下的细沙轻轻搓擦着脚底,发出微弱的沙沙声。远处,海浪轻拍着海岸线,似一曲恒久不变的悠扬旋律。大海、天空和沙滩形成了静谧的三重奏。
只有这时,才能真切地意识到,天地真大,人真是渺小。
我的脚步越来越放缓,仿佛与这无垠的沙滩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一部分。
最后,我脚底触碰到了冰冷的海水。
海浪拍打着我的腿,试图阻止我的前进,但我没有停留,走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水渐渐淹没了我的腰,我感到心情逐渐平静,想起了一桩挺久以前的事情。
其实回想起来,那时也算是好时光了。
当时,我虽身患绝症,却仍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算得上积极乐观。我和裴追住在一起,虽然还没有捅破窗户纸,却像最亲密的家人、最贴心的爱侣一样生活和相处。
那天,我在浴室中泡澡,裴追突然冲进来,怕我溺死。说他曾多次梦到我涉水自尽。
仔细想来,这一路过来,许多事皆有预兆,只是我太过自以为是,都傲慢地忽视了。
难怪佛经中说,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宿命。
如果不看这强求来的“复生”,我这一生啊……机关算尽,又是倒转时间,又是以身为饵。最后自以为成功救世,还有幸死在爱人怀里。
——如今想来,真是无憾的一生了。
可惜都是笑话。世界不需要我拯救,我也永远不可能找到地底怪物进入现世的入口。
因为,根本不存在入口或者’门’。或者说,我——沈无,就是门。
末日是我带来的。
我不是救世主,我是恶龙,我是末世,我是怪物中的怪物,一切厄运和死亡的源头。
我该死。我也必须死。
“杀亲丧友,百年孤独,机关算尽皆落空,众叛亲离成笑谈。一无所有,不得好死。”这命批当真,一字未错。
我在海水中站了一会,直到腿脚都有些发麻了,才等到了想见的人。
裴追。
我这时站在距离岸边沙滩大约三十米的位置,能看清他的脸,看到他穿着我最喜欢的一件白衬衫,还提着一袋东西,估计是刚从镇上赶回来的。
“……沈无!沈无!”
他跑向我,踉跄着,声嘶力竭地叫着我的名字,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狼狈。
等他站到海水边,我让他停下,平静地说道:“别再过来了,裴追,我们好好再说几句话。否则,你若靠近一分,我便会后退一分。”
我后退,便是更深的海域。
那一刻,裴追的神情让我知道,这或许是我说过最残忍的话了。
他果然不动了。我看到他的衣袖在轻微颤动,原本以为是海风,这时才发现是他在颤抖。
“沈无,你要走了吗?”他哑声问我:“是因为恨我做了那些事吗?”
我轻轻笑了下,当作缓解气氛。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还能因为被你强搞了几次便寻死腻活么。”我笑道:“你其实知道我为什么要走的。”
裴追慢慢安静下来,那是一种几乎死寂的绝望,窒息,孤独。
他说:“你又要为了世人,舍弃我吗?”
这句话落下,我只觉得胸口一滞,愧意几乎要溢出胸腔。
“裴追,这海多美啊,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吧。”我勉强笑道:“海底世界有一条小美人鱼,曾救过一个岸上的王子,从此爱上了他。她因此幻化出双腿,与王子相守。但有一天,她知道了,如果不回到海底自己原本该在的地方,就会有许多岸上的人变成海上的泡沫……”
我说到这里,裴追哑声打断:“我不要听这些乱改的童话。沈无,我只要你。回来……求你。”
我险些说不下去。
“……你等我说完这个故事。”我还是尽量笑着说道:“小美人鱼回到海底,女巫赞美她的付出,愿意送她一个机会。如果满足了条件,就可以再去人间——裴追,我的破法匕首还在你那里,是吗?”
裴追立刻颔首,隔着这么远,我仿佛都能看到他忽然活过来一些的眼神。
“那里面存留的阵法和法力,应当共能支撑两次。你先前用了一次,便还有一次。”我说。
裴追嗓音沙哑颤抖:“那法术只能改变本人经历的事情。我无论改变什么行为,都不能改变你带来末日的结果。”
“你可以’是我’啊。”我笑着,遥遥指着他的胸腔:“塔罗告诉你了吧,我的心在你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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